七十三 魔女抉择

    无垠无边的大冰原上风雪咆哮，可所有人都不说话，所有人都静静地等待，天穹上的浮空城正在积蓄毁天灭地的一击，这里已被空间封锁，这里已被法阵隔绝，只等待最终绚烂的毁灭到来。
    面对那狂傲无比的话没人反驳, 他们冷眼斜视，或飞或踏或怒或笑，在天穹上站成一圈，中间是冰封万载的古城，古城里是那桀骜无比的狂徒。
    仿佛猎人环绕着一头装腔作势的老虎，他们等待一个活捉的时机，如果不能, 那就立刻用子弹杀死。
    他们没有说什么正邪，没有说什么魔头, 善恶是糊弄小孩子的把戏，利益与立场才最重要，对于传奇而言，普通人跟蝼蚁没什么区别，如果不是过往的经历塑造的三观还有着社会的基础，恐怕绝大部分传奇都会不把人当人看，虽然也差不多了。
    社会最重要的属性，首先就是阶级性，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有三六九等高低贵贱，有高低贵贱就有压迫，有压迫就有不公，在哪都不可避免。
    尤其是在这个超能干涉的多元宇宙，人与人的差别比人与狗的差距还大，狗摇摇尾巴就能讨得一块肉糜，人要出卖尊严才能吃一口剩饭。
    普通人对于传奇而言没有任何价值了，无论是社会上的还是生产上，没人会把一个可以任意蹂躏毫无反抗之力的群体当做同类看待, 不是圣人，就是疯子。
    不，也许还有一种价值——给他们当垫脚石，脚踩众生，多么令人醉倒。
    但是所有人都清楚这一点，他们没有拿你是魔头危害苍生来说事，即便是金龙以及那些善良阵营的牧师也是一样，守护正义出于他们的理念，而不是说他们真的认同那些弱者是他们的同类，更何况说了那家伙显然也不会听。
    奥安挑挑眉他，没想到这帮家伙这么沉稳，按理来说不该先嘴炮一百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今日我代天行道苍生护佑铲除你这狗贼吗？
    唔，现实与理想果然有差别。
    不过说了自己肯定也不会听，绝逼笑他们脑残。
    他是条真正的恶龙，除了他看得顺眼的人，其他的家伙死不死他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对他来说这个世界虚假的很，死上一位面亿万人这家伙说不定会喝酒庆祝这盛大场面。
    他感到有点无趣, 不过还是准备停留一会，看看这帮家伙给他准备了什么惊喜。
    不过没什么惊喜，短暂的沉寂过后，那些伟岸如神明般的身影里骤然传来一道沉稳的声音：
    “交出魔女，我们还有商量的余地。”
    奥赛尔此刻终于有了活了快千年老怪物的气势，虽然这声音配上他年轻英俊面容十分出戏。
    如果不是空间一道太过强大，他早就飞升超凡了，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一入超凡，他罕有敌手，哪怕一众传奇都是惊才绝艳之辈，也都以他为首。
    “哈？”
    奥安掏掏耳朵，对着天上的一众传奇竖起中指：
    “你会把你的女友交给别的男人？要不要我帮你试试？”
    说完他亲亲怀里女孩粉嫩的额角，在众生注视下，那张小脸立刻红成了一个苹果。
    奥赛尔额头青筋炸开，一众传奇也是面色铁青，他们还是欧洲中世纪思维，风度这方面力求绅士优雅，碰上这种无赖气的肺都快炸了。
    这条龙根本没有什么强者风范，完全就是流氓王八蛋！
    对付王八蛋就该用王八蛋的方法。
    一位精通谈判的随从人员站了出来，千里传音这个法术使得他的声音在整个冰原上回荡：
    “我们知道你曾经在魔兽山脉暂居过一段时间，那里的魔兽与你瓜葛不浅，如果你......”
    “停！”
    奥安放下怀里的女孩，莉莉乖巧站在他身旁。
    他脸上带着一副完全不在乎的表情：
    “赶紧去杀了那帮不洗澡的臭家伙，嗯，现在，立刻，马上！我都没带上他们过来，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在乎啊？你是不是脑子有病？这也配出来谈判？赶紧回去种田三回啊三回！”
    使者脸都绿了。
    他气的想要破口大骂，但又不知道该骂什么好，对方说的还挺在理的，只能满肚子气绿着脸回去。
    奥赛尔使了个眼色，一位阴影刺客专精的高位传奇带着飞下天穹，走在冰原上，身影一个模糊，从阴影位面带出了一帮人。
    来到古城前，阴影刺客望着那笼罩古城的巨大法阵，其神威非超凡不可破，这也是为什么他们没动手的原因，他们在等浮空城的惊天一击。
    一开始他们就没抱谈判的打算，这家伙据说身上机缘逆天，但就一个人，到时怎么分？在场没人能完全碾压他人，到时打起来生死未卜，还不如直接杀了。
    不过能拖延一点时间就拖延一点，顺便打击下对方也行。
    奥安看着他带了一帮人兵临城下，还以为是什么牛逼军团，结果一看都是些普通弱鸡，刚想嘲笑对方脑瘫，身旁莉莉的身子却在颤抖。
    他瞬间就明白了——
    这是她的亲人啊！
    “嘿，还真是够混蛋的......”
    莉莉咬着嘴唇，看着下方在记忆里快模糊的面孔：
    大腹便便的酒槽鼻男人、面容尖酸刻薄的中年妇人、老实巴交的壮年汉子......
    父亲、大姨、二叔......
    许多人她都只见过寥寥几面，甚至有些她都记不起来，敌人把她所有亲人都给抓了过来。
    这些人形容各异，但表情却很一致——害怕，而且怕的发抖。
    阴影刺客冷哼一声，这些家伙顿时一个激灵，在法术庇佑下他们感受不到寒冷，但是凉意却直从心底起。
    最先开口的是莉莉的父亲，这个酗酒家暴的男人说话都颤抖：
    “莉莉，听我说，以前是爸爸不好，你救救爸爸好不好？爸爸生你养你，现在他们要杀了爸爸，莉莉？”
    女孩闭着眼睛，身子发抖，但却没有理会。
    一众她甚至素未谋面的亲人狂叫起来，求生欲让他们疯狂的像条野狗，眼前柔弱的女孩比那可怕的阴影刺客好欺负太多了，他们需要一个发泄的对象：
    “莉莉！你要知道大姨以前在礼颂节的时候给了你一块麦饼！你当时都流口水了呢！现在看在麦饼的面子，救救我！”
    “莉莉啊，叔叔以前给你买了一本童话册子，你可是感动的哭着抱了抱我，你一个人能救我们这么多人的性命，神要是知道你如此自私，你会被打入地狱里的！”
    “就是啊，就是啊，你太自私了......”
    声音错杂，窃窃传来，犹如恶魔低语，缠绕在女孩耳畔，每一声都像刀子一样割在她的心上。
    这些人的面庞在扭曲，变成一个个丑陋可怕的恶魔，为了自己的生命，许多天使都会堕落。
    我有恶魔深锁在眼眸，我左手是天使，右手是魔鬼，每个人都是如此。
    女孩抱着脑袋，咬着嘴唇，闭着眼睛，长长睫毛颤动，上面沾着晶莹的泪。
    她刚失去了一个家，又要面对亲人的背叛。
    “不是的，不是的！不要说了，求求你们，不要说了......”
    一只手轻轻按在她柔弱的背上，少女止住了哭泣，抬头看向眼前唯一的倚靠。
    风雪中只有这么一个温暖，天底下只有这么一个亲人。
    奥安深吸口气，对着下方那帮所谓的“家人”暴怒地一吼：
    “给我闭嘴！”
    这一吼伴随着强烈的龙威，随着风雪传递，下方一众人立刻感到深入灵魂的恐惧，哆嗦起来，指责声谩骂声立刻消停了。
    阴影刺客用行动证明了谁更可怕。
    一颗头颅落地，白雪披上红装。
    所有人都噤若寒蝉，短暂的呆滞后是疯狂的爆发。
    最疯狂的莫过于莉莉的父亲，这个酗酒家暴的男人在生死的威胁下彻底抛弃了所有的伪装，他看着高塔之上的那个小女孩，他曾随意打骂她使唤她，现在她竟然敢违抗自己？
    他那肥大的肚子使他可笑的就像一只蠕虫，他那红肿的酒槽鼻使他像只苍蝇般丑恶，他的声音是厕所里嗡嗡的虫鸣，令人作呕：
    “亚历山大·莉莉丝！你在试图违抗你父亲亚历山大·理查德的命令！是谁给你的胆子？！你忘记我曾经用酒瓶把你那不听话的母亲打成什么样子了吗？你忘了关禁闭你吓到哭的日子了吗！？还不听话，乖乖献出你的生命，拯救你的父亲与亲人！”
    这一声彻底引爆了所有恶意，下方传来令人作呕的恶毒诅咒。
    所有人冷眼旁观，没人在乎那个女孩的感受，最好能击垮她的心灵，让她乖乖自投罗网。
    一群冷血的野兽围攻一个小女孩，嘿，这就是世界的敌意。
    女孩颤抖的身子却在慢慢镇定下来。
    奥安揉揉她的脑袋：
    “我们曾约定过的，不高兴的时候要笑，不过如果你想哭，之后也可以跑到我怀里偷偷哭，但是，我的女孩，不要让别人看见你的笑话，你哭的样子只能给我看。”
    女孩抬起头，擦干净眼泪，露出一个惊心动魄的甜美笑容：
    “嗯！”
    下方一切嘈杂声音都消失了。
    所有人都动容了，无论是多强的主宰也面露诧异，观战的诸多强者们更是神色大惊。
    只是一瞬间，所有人头颅落地。
    血涌如泉，头颅落地之时，面上还带有他们生前的表情：
    惊恐、愤怒、指责......
    阴影刺客看着那个女孩举起魔杖，没有阻拦。
    她看着下方无首的残尸，喃喃自语：
    “我叫维罗妮卡·莉莉丝，小名莉莉，这是我的母亲维罗妮卡·莎妮给我取的名字，你不配做我的父亲，去死吧，在地狱里去忏悔，我的母亲会在天堂饶恕你的罪孽。”
    她彻底抛弃了“人”的身份，从此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她的亲人，她在这个世界上的一切过去痕迹都被抹去了，现在她是灭世的黯冰之魔女维罗妮卡·莉莉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