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七 冰葬万载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沉默地走在高塔里，走在向着穹顶之上的旋梯中。
    这座金碧辉煌的高塔，越往上走，越是肮脏污秽。
    像是沥青一样漆黑的丝线，爬山虎般在穹顶之上蔓延开来，甚至有的丝线还下垂着。
    莉莉抬起头仔细打量着这些黑色的丝线，这些东西像是枯死的藤蔓, 攀附在高塔的每块砖瓦上。
    给她的感觉，与那些污秽的恶鬼一样不适。
    越是往上走，就越多这种黑色的藤蔓，但脚下的旋梯却没有，仿佛有什么人清扫过一般。
    万年里谁会在这孤寂的古堡中辛勤做着清扫工作？
    脚步踏在白玉的旋梯上，最终停止。
    因为他们已来到了高塔之顶, 旋梯的尽头，是一扇门。
    缠绕满黑色藤蔓的门。
    按照地图, 这扇门后是个被空间扩展过的教堂, 里面会有什么等着他们？
    莉莉深吸口气，看着一旁身披宽大黑袍，浑身散发古神之力气息的奥安，浅浅笑笑。
    这扇门有道锁孔，但没有钥匙，形状也很奇怪，世上大概没有一把钥匙能开这样的门。
    钥匙打不开的门，什么能打开？
    一截指骨给出了答案，完美地嵌入了进去，轻轻扭动，大门应声而开。
    ......
    神圣的洁白的殿堂，雕刻着飞翔歌咏光辉的天羽神使，他们是这个世界的天使，歌颂神的光辉。
    可是，无数的黑色丝线已经将这座殿堂占据，触目所及，只能隐约见到缝隙间露出的白玉瓷。
    大概这里曾是无数人朝圣的地方，殿堂深处, 有着一个祭台，祭台下方，是无数的软垫，那是给朝圣的人们跪坐之所。
    所有黑色的丝线都从殿堂深处蔓延出来，就像魔鬼占领了天堂，最深的光明里有着通向地狱的门。
    遍地都是黑色的藤蔓，但是有一处没有。
    一条从进门开始，就笔直通往殿堂深处的大道，纤尘不染，仿佛黑夜中开辟了一线光明。
    有两个人推开了尘封万载的门，但他们不是来朝圣的，他们也没有动。
    因为有一个巨人般的怪物挡在了眼前。
    惨绿色的皮肤，丑陋的容颜，块块肌肉虬结狰狞......
    曾奴役卡洛斯古城人民的罪魁祸首——食人魔之王。
    但他竟然没有变异，虽然还是那么丑陋，却还在生命体特征范围内，那些扭曲的污秽怪物是对造物主最大的亵渎。
    不过, 外表骗不了人。
    莉莉站在奥安身旁，打量着眼前的怪物：
    【灵魂宝石构装完成体】：
    感染等级：？
    危险程度：？
    部分特性：
    【锁魂】：你的理智不会被立刻吞噬。
    【神性生物】：抵抗污秽侵蚀，你不会变异，请注意，这将耗损你的神性！
    【秽体】：永生不死，直到再也抵抗不住侵蚀，彻底丧失理智。
    其余特性已隐藏，请压制住目标后方可查看。
    莉莉打量着眼前的食人魔之王，这巨怪身披铁甲，巨大身子笼在一袭斗篷里，仿佛一位高大的骑士。
    不可思议的是，她竟然从这家伙身上察觉到了一种神圣感，仿佛面前的是一位神的使者，而不是吃人的恶鬼。
    神性生物......
    神性，多少笑傲位面之巅的传奇法师梦寐以求的东西？
    它让凡物接近神明，在神性耗损完之前，拥有神性者永生不死，彻底摆脱了寿命的限制，而神性万载难损。
    它升华凡物的躯壳，滴血重生，肉体再造不过尔尔，至此凡人飞升，各族之间几乎无有差异，只要神性撑得起变化，人类也能变成巨龙。
    凝聚神性千难万苦，升华凝结全身的法力、灵魂，在生死之间，将自身的一切再锻造一遍，一旦失败必死无疑，成功者将得到一次传说中的支撑世界之树——卡巴拉的生命洗礼，一身生命精粹，将被这颗神树凝结为无上的神性。
    拥有神性者百邪不侵，许多法术都对神性无效，这是宇宙无上的珍宝，即便是神祇，也没有多少神性可以贡献，这是登神之路的开端。
    可现在这珍贵的奇物竟然被安在了一个丑陋的怪物身上？
    神圣的邪怪开口，他的声音轰隆作响，难听至极：
    “我知道你们有许多疑惑，主人已经将一切留在了这座殿堂的深处。”
    那双铜铃大眼在斗篷下发着压迫感极强的光：
    “不要试图拒绝，这对你我都没好处。”
    说完，他又指了指莉莉：
    “除非你不想要她的命。”
    说完，他转身就走，仿佛一个领路人。
    奥安一句话也没说，身子笼在黑袍下，浑身散发的古神气息愈发高涨，今天他十分沉默。
    反倒是莉莉活跃起来，她笑笑，走在了奥安前面。
    ......
    随着深入这座被污秽侵蚀的殿堂，古城死寂之谜总算解开——
    殿堂深处，是堆积如山的骸骨，大概还没来得及消化完。
    一个大胆的猜测立刻浮现脑海——这些黑色的丝线吞噬了生命。
    一座如此宏伟的古城，数以百万计的生命全都被献祭，是用来做什么？
    即便是邪神血祭，如此惊人的数字也令人胆寒，究竟什么东西需要数百万生命作祭品？
    眼前的一幕给出了答案：
    空旷的教堂中，祭台上有着一个巨大的黑色的茧，所有的丝线，都是从这里发出。
    祭台后有一扇巨大的落地窗，被黑色丝线完全遮住，看不见任何外界的光，
    不过，这场血祭显然失败了。
    因为这个茧被破开了。
    一道狰狞的恐怖缺口将巨茧撕开，仿佛勇者持着神剑，劈开了正在孕育魔王的茧。
    可是里面没有孕育着什么魔王，高台上的巨茧中，只有一具冰棺。
    晶莹剔透，完美无瑕，在冰棺的周围，摆着一圈晶蓝色的玫瑰，历经万年，也如此鲜艳。
    时光宛如流水，玫瑰永不褪色。
    冰棺之上，亭亭立着一只蝴蝶，它像是被封在了冰里，一动也不动，美丽的翅膀上有着一层薄薄的寒霜。
    棺葬何人？花献给谁？蝶飞何处？
    答案近在眼前。
    食人魔王停下脚步，披着铁甲的魁梧身影掩去了他的丑陋，沉声说：
    “你们要找的答案就在其中。”
    莉莉看着前方的高台还有那黑色的巨茧，皱了皱秀美的眉头。
    因为这座祭台被一个强大的法阵包围了。
    这个法阵她很熟悉，正是守护这座古城法阵的缩小版。
    这不是意味着，只能她一个人进去？
    奥安自然也知道这点，但他没有说话，黑袍下的身影如此沉默，他等着解释。
    像是看出她的想法，食人魔王轰隆的声音响起：
    “这里是主人为了寒霜魔女留下的地方，除了她谁也不准进去。”
    莉莉深吸口气，板着小脸对着那巨怪道：
    “我们怎能保证你那所谓的主人不抱恶意？”
    对方的声音凛冽起来：
    “从你们踏入这座古城开始，就没有回头路可言，你们以为你们的命运只是巧合吗？”
    “从万年前主人占卜命运得到启示后，一切就已注定。”
    “一路上你们遇见的阻拦都是有惊无险，但除了命定之人无人能来到这里。”
    他指指莉莉娇小的身子：
    “她的灵魂早已被做了手脚，你不接受，现在我就杀了她。”
    奥安还是沉默着，莉莉叹口气：
    “好吧，我们接受。”
    食人魔王愣了愣，没想到这两个家伙这么好说话。
    不过他自然乐意没什么麻烦，让出道路，莉莉回头朝着奥安做了个鬼脸：
    “我走啦。”
    奥安还是沉默地看着，食人魔王在莉莉进去后立刻堵在眼前，身上强大的气息逼人无比，这个神性怪物生前就十分强大，何况被污秽强化，又拥有了神性，就算传奇来了也不是对手。
    哪怕变回龙身，奥安也没有把握战胜他。
    似乎没有任何办法，难道命运已经注定了吗？
    他还是沉默地看着，法阵之内，女孩已经靠近了那冰葬万年的棺。
    食人魔王似乎有些激动，看奥安没有反抗意思，转过脸去，铁甲下的大眼红光闪动，看着女孩走进冰棺，看着那冰棺上的蝴蝶挣开寒霜的束缚，绕着她飞翔。
    女孩伸出一根手指，蝴蝶停在纤美的手上，尘封万年的秘密揭露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