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 突变

    吟游诗人见证了历史性的一幕，在艾尼亚大陆南方两块地带的一处偏僻交界处，爆发了一场旷世大战。
    双方并没有用什么毁天灭地的法术，每次进攻都是力求精准击杀对手，就像是两位武艺登峰造极的剑客，寻找着对方致命的破绽，在刀尖上跳舞，在生死间歌唱，唯有直面死亡者，方能把握稍纵即逝的生机。
    这场战役被这样描述：
    在那云端的上空，一千个太阳的光辉同时爆发
    我看见翔舞的龙，我看见尸骸的骨
    我看见一位白发的少女，举着诛杀魔鬼的剑
    我看见一对情人分离，我看见一对眷侣远去
    我还看见，黑色的魔鬼从那被斩断的胳膊下爬出
    ......
    骨龙载着德利安来到浮空城时，所有工作人员都如临大敌。
    失去半边身子的德利安如此狼狈，像是从地狱里爬出一般，他的双眼再也没有以往的神采，茫然失措，仅存的手张开，似乎想要拥抱什么。
    “你需要什么帮助吗？先生？”
    法师协会的工作人员架着魔法飞艇来到骨龙面前，能奴役一条骨龙的家伙，肯定不是什么小角色，适当的尊重还是要的。
    对方抬起脸来，那双失去一切神采的眼中又冒出无比炽盛的火焰，令所有与他对视的人都感到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
    “杀了他！我要杀了他！我要为她报仇！去杀了那个魔鬼！！！”
    歇斯底里的怒吼，无与伦比的仇恨。
    有人认出了他，但他不敢相信。
    这位英俊潇洒的灵能术士竟然变成了这幅模样，如此的落魄如此的疯狂，就像是......
    一个只剩下仇恨的恶鬼。
    他们用了很大力气才使德利安镇静下来，了解事情经过后，立刻通知了一位常驻浮空城的大法师带领一众调查小队前往大战处调查。
    因为根据德利安说，那条被污染的手臂掉落在了那里......
    ......
    当议会的调查者来到这里，狼藉的天空与大地上，再也没有任何“活物”。
    所有的调查者看见眼前相互吞噬的畸形生物时都吐了。
    一位调查者这么在日记里记录：
    我最后看见的，是从天下掉落下来的，黑色的血雨
    污秽的血肉，扭曲的生命......
    我想，也许那位美丽的白发少女，才是邪恶的魔鬼
    希望你能看见，后来者，我的理智已经......
    神啊，为什么会让这些丑陋恐怖的东西出现在世上......
    我们必须消灭这些恶魔，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
    我想，艾尼亚传奇议会需要再次召开了。
    不过这一次，不是商量调停人类帝国的内斗，不是商量各族的利益划分，也不是商量着法术资源的分配。
    我们将同仇敌忾，消灭那些灭世的魔鬼！
    ......
    女孩觉得很累。
    无论心还是身。
    她再也没有一丝力气支撑自己，坠落下高空。
    她看着远处的那美丽身影渐渐消散，看见她的芳华再次消逝在烈火中。
    忽然的，她有点想哭。
    她以后要做很多这样的事，夺去他人的生命，毁灭那些令人感动的羁绊，每个人都有血有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与理由。
    她想活下来，跟他一起，每天依偎在他身旁做他的小女仆，这么简单的愿望，也不被允许吗？
    为了生存，为了尊严，为了自由。
    要舍弃怜悯，要抛却人性。
    失去人性，失去良善，失去兽性，失去一切。
    什么时候，这一切罪恶的苦难命运才能结束？
    她不知道。
    风，划过她的眼角，吹散一滴疲惫的泪。
    龙从下方接住了她，坚硬的鳞片为她铺出一张平整舒适的床，冰晶似的鳞片却令她感到如此温暖。
    她喃喃地抱住龙的角，这角太大了，用尽全力张开双手也抱不拢，令她有种随时会脱手离去的恐惧感。
    “不要抛下我......”
    奥安刚想回答她，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他沉默一会，望着已经消失的骨龙，望着那个遥隔千里也能看见的浮空城......
    没能彻底杀死对方二人，这次行动已经失败了。
    终究，还是逃不了。
    对方临死前还将所有东西托付出去，自己废了这么大力气，什么也没得到。
    他不甘地咬牙，双翼再次卷动狂风，与骨龙离开的方向背道而驰。
    必须尽快离开了，估计很快就会有传奇至此，一旦被包围，就只能逃离了。
    他扫了眼下方的大地，污秽的感染正在蔓延......
    应当能拖延一些时间。
    怜悯一闪而逝，对待他不爱的人，他比最残忍的魔鬼还要无情。
    他展望远处的山海，展望天穹。
    北地大冰原......
    蹊跷的失控咒术，诡异神秘的万年冰隙......
    传说埋藏着魔女的秘密......
    必须得到！
    他对于魔女与古神了解实在是太少，这是他崛起的根基，决不能放弃任何一个探索的机会，否则日后很可能寸步难行，一旦某天莉莉爆发压不住，自己恐怕必死无疑。
    他将女孩握在爪子里，她太小了，就像一个布娃娃。
    奥安看着她沉睡的娇颜，就像一个童话里的精灵。
    只是她的眼角还挂着一滴泪。
    她终究还是那个小女孩，这些年她其实没有长大，只是命运逼着她坚强。
    奥安叹息一声，旋即又有点疑惑。
    刚刚污秽状态爆发时，小丫头似乎沾上了一点？
    可是，好像没什么影响？
    难道魔女可以免疫污秽感染不成？
    他仔细感应许久也检查不出异样，摇摇头继续加速向着那万年不化的北地冰原飞去。
    飞越天穹，挣脱枷锁，自在遨游！
    这一天，许多人都看见了，一条像是冰晶铸成的巨龙飞掠过云海。
    在无数少年眼里，都涌出了向往的光，他们有多少人会成为冒险家，邂逅多少美丽的际遇，又有多少人能够与一位巨龙建立友谊呢？
    ......
    无论任何关隘，看见那头恐怖的如神如魔的巨龙时，都战战兢兢地放行，不敢有任何阻拦。
    山海、王城、云天，转瞬即逝。
    千里辽阔，沧海一栗。
    自在遨游，九天十地。
    我自逍遥，谁敢阻拦？
    一路无阻，即将到达北境冰原！
    龙兴奋地咆哮一声，探索完遗迹，就立刻离开这里，再也不必忍受这世界恶意了。
    冰原就在眼前，此刻已经能明显感受到寒流与冷气扑面而来。
    死寂的天地里，只有冰雪。
    奥安忽然感到一种无比的惊悚升起。
    背脊发寒，却不知为何。
    他低头一看，掌中的女孩，恬静的小脸，已经变得面目狰狞。
    “什......么？”
    他最不愿听见的声音再次从脑海中响起：
    【检测到咒怨力量正在爆发】
    分明，分明什么也没做，该死，为什么在这种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