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八面潮来

    青青沉默地看着下方山谷里发生的一切，默默吸收着能量珠传来的能量精华，暴雨倾盆中，身边的两株小树被压弯了腰，枝叶婆娑作响，下方吹来的狂风中带着浓郁的血腥味，使她感到一种奇异的惆怅。
    人类会为了杀死生命而感到惭愧，真是稀奇，他们杀戮同族时嘴上说着不忍，可是手段却无比残忍。
    她越来越好奇做人究竟是怎样的一种体验了，她想要体会一下爱与被爱的感觉，与奥安相处的记忆如此清晰，她想要去感知他的心，分担他的喜怒哀愁，而不是为了繁衍的冲动。
    她嘶鸣一声，雨水从鳞片上滑下，难受极了。
    要是自己是人该多好啊，要是自己能追随他就好了，那些温暖明媚的美好回忆，是丛林中的杀戮与吞噬所不能比拟的。
    可惜她做不到了，真是的，为什么这头龙会喜欢人形生物呢？百思不得其解啊！
    她继续看着下方，所有的魔兽们也静静地看着，没有谁敢出声打扰，就像臣子觐见君王。
    大战过后，山谷里已经染上了一层血色。
    一位少女近乎疯狂地哭泣着，她边哭边用手里的尖刀刺入那些敌人的胸膛剖开他们的血肉斩断他们的筋骨。
    随着精灵弓手美丽的头颅滚落在一旁的草地上，哀嚎渐渐低落，这一场堪称残忍的屠杀盛宴终于落下帷幕。
    莉莉觉得自己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短刀掉落在地，已经被鲜血染红的结冰的草地上满是杀戮的痕迹，残肢血肉七零八落......
    她瘫软地跪在地上，看着那散落的肢体血肉模糊的尸骸，已经再也没有他们生前的意气风发英俊美丽，原来死亡能将一切夺去。
    这是她做的，她抬起自己皓月般的手腕，上面还沾着一块炽热的还在跳动的心脏碎片。
    她惊恐地尖叫一声，狠狠地甩开这颗残破的心脏，真的，她不愿承认，这一切是她做的，当她舍弃最后的顾虑之时，原来如此疯狂。
    这就是反抗命运所必须的残忍吗？自己不想死，也不想被那些法师抓去研究，只有这样的残忍才能抵抗世界的恶意，可是为什么要让自己来承担这些。
    她低低地哭泣，圣洁的白裙沾上鲜红的血，这些血蛇一样的蜿蜒流淌，钻进她的心她的灵魂，告诉她你不被世界承认你注定孤独，你是个没人爱的魔鬼。
    奥安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她柔弱娇小的身子沾满血迹，就像被献祭给恶魔的女孩。
    他伸出一只巨大的小山般的爪，轻轻将少女握在掌心，抬到自己眼前：
    “哭吧……我的女孩……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太残忍了，可是这就是冷漠的命运，想要反抗它，就只能更加的冷漠。”
    龙太大了，女孩站在他的掌心就像是小猫面对大象。
    少女停止了哭泣，她转过那张沾满血与泪与雨水的脸庞，像是一只狼狈的小花猫，她的白发被打湿，白裙近乎透明般粘在她美好的身体上，诱惑的曲线若隐若现，却令奥安生不起半分邪念，这一刻她如此圣洁。
    她站起身子，轻轻将脸贴上奥安的鳞片，冰冷又坚硬的感觉令她清醒了些许。
    面上的痛苦消失了，她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天真又纯洁的邀功般地指着下方的惨象，高兴道：
    “安，我做到了，我做到了，我们不会分开的对吗？你不会抛下我的，一切我都听你的。”
    她用那双冰蓝的眼睛望着那双巨大的龙瞳，脸上表情激动又欣喜，充满着孩童般的渴求与希望，希望他能夸赞自己。
    奥安忽然感到自己如此的罪恶，他逼着一个这样的女孩残忍无情，利用她对自己的依赖与信任。
    她只是一个被命运逼疯的少女，与其说她是个人，倒不如说是他的宠物，只要跟着他就好，只要他在身边就好，只要他爱自己就好......
    她的世界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奥安，为此她舍弃了一切。
    可是他有什么办法呢，也许对于莉莉来说，这是最好的归宿，至少她感到了幸福。
    他也换了幅语气，庆祝着说：
    “怎么会呢，我怎么会抛下你呢，我只是在考验你，因为这次实在太危险了，我担心下次再发生这样的情况你会受到伤害，你果然是我的好女孩，你做到了，我爱你。”
    少女高兴地抱住他的一根龙爪，惊喜地说：
    “啊！我就知道，安不会抛下我的，我最爱安了，安，我爱你，我知道你也爱我，就这样最好了，那些打扰我们的人全都去死好了！”
    她抬起美丽的脸，还带着点稚气，天真无邪，烂漫的语气令人忽略她身上浓郁的血腥味，这一刻谁都相信她是童话里的公主，无忧无虑幸福美满。
    她无视下方的地狱以及可怖的血迹，既然都是些不重要的东西，那就不要在意好了，只要他能夸赞自己，就是最开心的事。
    欺骗自己是最好的逃避方式了，既然已经身在地狱，为什么不假装这里是天堂呢？
    心照不宣的谎言是必要的，苦涩的生活总需要一些伪饰来装点。
    莉莉将身子贴上他的鳞片，轻轻地摩挲，紧紧地抓住他的爪，就像贴近一个温暖的怀抱，虽然这怀抱如此冰冷。
    奥安将她放下，柔声嘱咐：
    “好了，敌人还在等着我们，先别撒娇了。”
    他意念一动，远处的金发牧师的尸体就被魔力化作飞灰，那身衣袍被魔力托起，随着魔力的流淌，粘在修女服饰上的污秽全都被洗刷了个干净。
    他又用魔力将这件衣服烘干了一下，现在它重新变成了一件黑色的神圣的修女服。
    他如今魔力等级已有史诗中阶，加上龙族浩瀚的魔力储备，已经可以吊打同阶的人类法师，若不是没有法术供他学习，单凭法术造诣，他就能在史诗中当个小霸王，这点小法术手到擒来。
    如今他单凭龙族肉身，能跟史诗巅峰掰掰手腕，换成冰龙形态，传奇之下鲜有敌手，加上天赋神通，自信史诗无敌。
    古神之力的真正奥妙，原来在那凛冬之国中，奥安原先还觉得这所谓的古神之力不过如此，想不到宝藏藏得如此之深。
    这样一来，多救几个魔女，多来几次这种试炼，天下无敌指日可待！
    他刚刚成年就有如此战力，就算是传奇龙也不敢想。
    “这才对嘛，否则如何与诸神对抗。”
    一想到诸神，他心就沉了半分，要是日后暴露，肯定会有更大的追杀等着自己，那可是破灭星辰的恐怖存在，强大神力甚至能破碎星系。
    摇了摇头，奥安决定先把眼下的危机度过了，魔女之路肯定得走下去，现在他想回头也回不了了。
    他将这件衣服送到女孩身前，示意她穿上。
    莉莉也没有犹豫，跳下他的手心，将这件有些宽大的修女服套在身上，愈发显得她身子娇小玲珑起来，白发与黑袍相映得彰，纹着神圣花纹的修女服下裹着的曲线柔美不可方物，看得奥安有些眼睛发直。
    像是察觉到他的目光一样，少女红着脸却期盼地仰起头：
    “安，我不介意......”
    这怎么顶得住！
    龙咽了口唾沫，刚刚成年的他立刻心猿意马起来，不过看了看两者的身形比，嗯......
    还是传奇能够化形了再说吧，或者搞个变形戒指?
    摇了摇头，啧，这个时候想这种事情，奥安啊奥安，人家打上门来了，你还搁这调情！
    他鄙夷了一下自己，咳了两声：
    “咳咳，这个日后再说，现在眼前的几件事还等着处理。”
    他对着远处山崖上盘着的青蛇喊道：
    “青青，我需要你的帮忙。”
    青蛇吐了吐蛇信子，背后一双翅膀掀起狂风飞了下来，落在山谷里。
    一人一蛇一龙聚在一块，商量着未来大计。
    奥安左拥蛇娘右抱美少女，舒服的很，原本占据上风的龙性又被压了下来，开始恢复逗比模式。
    他用巨大的爪子在草地上画着，边画边说：
    “首先，目前有两件事等着处理。”
    “一个，就是这伙人背后的势力，本龙用尾巴想都知道，肯定是以塔尔冒险会那两个老六搞的鬼，这是目前最大的危险，我们解决不掉他们，而且之后肯定会暴露在议会眼皮底下，这个世界算是玩不下去了。”
    青青似懂非懂地点点蛇头，莉莉却是明白其中要害：
    “那我们现在要跑了吗？”
    奥安诡秘地摇摇龙头：
    “错了，正是因为那两个家伙是老六，所以我们短时间内不需要担心他们，至少在解决第二件事之前，不用担心他们。”
    莉莉跟青青有点不懂，不过她俩一个脑子里只有奥安一个智商欠费，全都选择相信了他。
    奥安转头盯着青蛇：
    “青青，第二件事没有你的帮助我一龙办不到，此事非你不可！”
    青青高兴极了，自己原来在他眼里如此重要，她兴奋地吐了吐蛇信子：
    “什么事？”
    奥安笑道：
    “那就是史维尔跟那头猩猩的事了。”
    他指着满地皆是的装备与道具，一片橙紫色，其中竟然还有两枚空间戒指这种奇物，这次敌人简直富得流油。
    奥安有点心疼，躲在这森林里避难，哪里见过这些好东西，这里的装备他恨不得全部吞下，不过小不忍则乱大谋，他还是继续道：
    “待会你把这些装备全都给史维尔送给去，顺便跟他说......”
    奥安说了一大堆，青青听得有点晕头晃脑，奥安不得不再说了两遍，她才记住，倒不是她记性太差，纯粹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记这么多东西，脑子开机比较迟钝。
    她有点担忧道：
    “真的可行吗？我听说绿龙是最聪明的五色龙。”
    奥安傲然道：
    “本龙岂是凡龙，那些玩泥巴的蜥蜴给我提鞋都不配，再给他十个脑子，也猜不出我的计划，因为......”
    他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语气诡异低沉：
    “计划从来不是讲究布局多么完美，越完美的计划越可笑，因为事件瞬息万变，一点小小的意外都会导致全盘崩溃，合理利用不对等的信息差，才是计划的精髓所在！”
    “让那头愚蠢的绿皮蜥蜴见识见识，什么叫做阴谋论！”
    猛烈的暴雨打在他坚硬赛过秘银合金的鳞片上，犹如敲打鼓点般响动，天空中骤然闪过一道霹雳，照亮乌沉沉的天穹，此刻已经入夜，暴雨愈发激烈起来。
    “轰隆隆！”
    八面潮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