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覆雪之路

    寒天霜地之中，雪山如座，登山而上的唯一途径只有一条覆盖着霜雪的长路。
    长路极宽，盖着冷寂的霜雪，环绕着这座高山，一直通向山巅的破败王城，那里曾是一位神明的居所。
    这覆雪的道路无尽的征程......
    白，举目皆白！天地上下，除了冰雪就是冰雪！
    无尽的白无尽的雪，看不见尽头的路迈不动的双腿，用尽全力拍打翅膀也无法温暖被冻僵的双翼，死寂的寒霜冷漠的冰雪遮天蔽日将我淹没拖拽向那深渊与历史一同埋没。
    这死寂的霜白的凝固的世界中，一个小黑点顶着风雪向前。
    视角拉近，那是一头雄伟强壮，狰狞却又不失美丽的黑龙，他的翼像是遮天的乌云般震撼，他的角像是宝剑般闪耀，他的鳞如同黑曜石般光亮坚韧，他的身形是最完美的艺术品，他的尾是神惩罚罪恶的长鞭。
    最吸引人的，还是那双燃烧着的眼。
    怎样的一双眼！不死的眼！哪怕盖尽霜雪哪怕已经混沌，仍在仰望高天之上遥不可及的神之居所！
    龙深深陷进霜雪之中，这霜雪竟如此之厚，将这样一头巨龙也埋没。
    奥安已经麻木。
    冷，这样一种冷！深入我的骨髓，冻裂我的鳞片，刺入我的灵魂！
    寒霜之力似乎失去了原本的神威，他竟抵抗不住这里的寒冷。
    风雪，在咆哮，大脑，一片空白。
    还是在迈步啊迈步，这风雪何时停下！
    哈，你终究会停歇，但我永不止步！
    龙咬着一口崩碎金石的牙，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
    双腿一屈，差点陷进雪中，这道路上的雪，怎能如此之厚？
    巨龙昂首咆哮：
    “我要撕裂星辰，叩问神明！就凭区区霜雪，也配让我倒下！！！”
    为了来日的辉煌，今日的苦难必须承受，他不愿做前世默默无名浑浑噩噩的那个孟境了！
    “宁鸣而死，不默而生！”
    他艰难地支起腿，浑身鳞片已经开始剥落，彻骨的霜寒仿佛冻结灵魂。
    前进！前进！倒下之前，要看一眼山上的风景！
    破开积雪，挥洒汗水。
    他抬起那双被霜雪遮蔽的眼，凝白之中能看见道路尽头的一扇大门，代表着一重山的尽头，抵达那里，将得到这个世界的奖励。
    他高兴极了，哪怕已经快要死亡，可他终于看见了那希望所在。
    只要有希望，就当拼尽全力。
    他又迈起步子，无视剥落的鳞片冻结的血肉凋零的双翼，坚定而缓慢地前进。
    寒冰！你冻结了我的身，你如何冻结我的热血！
    奥安感到意识模糊起来，全身上下都在冰冷，一腔炽热的龙血也被寒冷所侵蚀。
    他哈哈大笑，震耳欲聋的咆哮荡开眼前风雪：
    “来，我还有一身傲骨！”
    鳞片已经脱落殆尽，血肉也被冻结破碎，一腔热血也凝固了。
    可他竟然还在前进！
    脱去我的鳞我的翼冷住我的血，我的骨还在！
    他咆哮着冲锋，双翼凋零，血肉破碎，只剩一具狰狞地骨架。
    骨架之中是一颗砰砰跳动的炽烈龙心。
    可是骨也受不起如此严寒。
    还有五百米......为何竟如此遥远。
    不屈的龙骨之上也布满裂痕，结满冰霜。
    龙已经发不出声音，死寂的天地中除了风雪的咆哮，只有那颗还在胸膛中跳动的龙心。
    这就是我的心我的魂，风雪冻不死严寒盖不尽。
    饮尽万载寒，温我灼魂血。
    四百米！
    裂纹蔓延大半龙骨。
    三百米！
    下半身龙骨彻底破碎，残缺的龙用骸骨的爪刺入霜雪之中前进。
    两百米！
    连爪也没有了，龙用牙齿啃咬着霜雪前进，一点点嚼碎它们。
    一百米！
    终于所有的龙骨所有的骄傲所有的不屈也被打倒了，只剩下一颗冰雪中跳动的心。
    风霜中似乎传来一声嘲笑：
    “哈哈，我还没死，我还有一颗心！”
    风雪越来越大了，将这颗炽热的龙心也给掩埋。
    那嘲笑却更大声了，哪怕心的跳动声渐渐微弱：
    “哈哈，还是杀不死我，我还有一道魂！”
    那冰雪之中居然冲出一道虚幻的龙影，漆黑如墨，与霜白形成强烈的对比，牙鳞爪鬓却是威仪十足。
    这龙魂义无反顾冲向那远处刻着神秘法纹的大门！
    五十米！
    可他再也前进不了了。
    一个巨大的，水母一样的生物从厚厚的霜雪中升起。
    不，那就是霜雪凝聚而成的！
    这水母漂浮在空中，巨大的足足有五六十米，小小的龙魂显得不值一提，它的每根触须都闪着霜寒的灵光。
    【温和的冰霜漫游者·幻影】：
    旧王的追随者，已经随着祂的反叛而遭到抹杀......然而残留的忠诚仍在这里显现，守卫考验着一切妄图攀登覆雪之路者，乃是第一层最后的守卫。
    实力：准传奇。
    【温和】：不会主动对你发起攻击。
    【守卫】：守卫覆雪之路第一层门，无法被任何手段移开，除了打败它之外，只能试着瞒过它的眼睛，不过那难如登天。
    【寒霜随从】：控制冰霜是那位王赋予祂的追随者们的权利，即便只是一个虚幻的影子。
    【怒火风暴】：再温和也有暴怒之时，当生命降至一半时，漫游者将释放一次足以杀死初阶传奇的巨大能量风暴，以自己的生命作为代价。
    “它们其实很温和，就像这样，它们喜欢吃雪鱼，哦你不能摸它们的触须......快跑！！！”——《某不知名探险小队日志》
    龙魂呆住了，停在这巨大的漂浮的冰霜水母前，对方就这么飘着，风雪中像座山一样，触须在空中摆动。
    “……操。”
    许久，小小的龙魂才吐出这么一个字。
    两年才走到此，本以为胜利就在眼前，哪曾想还有这么一个压箱底的boss等着。
    他咬牙切齿地吐出一句话：
    “妈的，还好不是真死。”
    随后直接冲了过去，漫游者的冰霜触须骤然亮起灵光，席卷而来的风暴将一切掩埋。
    奥安感到灵魂正在渐渐被粉碎，但他却热血沸腾起来，桀骜地狂笑，笑声淹没在风雪的咆哮中：
    兴衰曲折皆过往
    无畏驰骋肆意莽
    尺蠖之屈以求信
    龙蛇之蛰以存身
    百折不回终至此
    重振旗鼓撰新章
    砥砺前行无所畏
    矢志不渝向远方
    细水长流洞顽石
    百炼血泪志精刚
    伏案无查时日短
    奋发不觉刻漏长
    问鼎无惧傲霜雪
    登峰造极踏天行
    千里崎岖不辞苦
    桂冠加冕狂龙舞
    羽翼渐丰欲展翅
    直上云霄鸣铿锵
    ......
    一次、两次......千百次！
    死亡，又一次灭寂。
    复苏，霜雪中归来。
    意识渐渐麻木，日复一日地冲击着遥不可及的目标。
    身坠寒潭，热血仍沸。
    昼夜更迭，永不退缩。
    挥洒血汗，热泪盈眶。
    天山撼摇，霜雪千年。
    风霜加冕，荣光百炼。
    苦难的试炼中，已经记不清时间。
    大概沉睡了五年的样子？两年在梦里三年在这个试炼之地。
    自己应该没算错，毕竟，每天都要死一次，也许时间会忘记，但是死亡不会。
    他站在覆雪之路的尽头，任凭风雪落在他的身上，站在那扇曾多少次只能无力倒下仰望的门前，不过模样有点凄惨。
    龙鳞被炸的支离破碎，全身上下都光秃秃的，双翼更是只剩骨架，上半身胸口恐怖的大洞浮现，其中血肉骨骸都被冻结。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他成功了，在无数次死亡无数次灭寂之后。
    “了不起，你的意志与力量都令我惊叹。”
    光球那半人半机械的声音又在脑海响起。
    奥安“呸”了一口：
    “少来这套。”
    他看向高天之上的寒天之钉：
    “这玩意挂在头上很不爽啊，你摧毁不了它？”
    “抱歉，我认为它与主人的死亡有关，也许跟你所说的魔女觉醒也有关系，它出现的那天，所有主人的追随者都被一种根源性的力量波动抹杀了。”
    “它就那么凭空而来，穿越无数的位面时空，也许其中藏着古神灭亡的秘密。”
    奥安呼了口气，缓了缓气息，刚刚要不是跑得快，差点又被冻成冰雕了，灵魂都要被绞碎。
    好在这里并不会真正死亡，这里的他是一个模拟的信息体，会记录所有的经历，但不会真正消亡。
    就像......一场游戏，无数次试错读档攒经验升级，游戏者微笑操纵其中的人物进行各种冒险活动。
    他停止继续这个危险的想法，问了一个问题：
    “在我原来的世界，传说世界树有着天使们守护，你见过吗？”
    “天使？什么东西......我的数据库里没有记载......”
    “好吧，”奥安叹口气，“打开这扇门后我将得到彻底的进化对吗？”
    “同时也会离开这里，试炼结束。”光球补充道。
    “嗯......那我还是再在这待会熟悉熟悉我领悟的几个技能，帮我修复下身体......”
    奥安忽然猛地睁大眼睛，旋即义无反顾地冲开大门！
    【检测到咒怨之力正在苏醒，由于你曾抽取过其力量，灵魂已经绑定，可以感知爆发情况，此次为寒霜与冰之王力量爆发，在完全觉醒前，你可以压制下去，但无法获得任何力量。】
    “免费的提醒，不谢~”——观察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