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沅被墨暖挡住的那一刹那,就失去了墨册的视线。她怔怔的站在墨暖的身后,偌大的身影遮挡在她的面前,墨沅不由得抬头仰望着墨暖的背影,有那么一瞬间,竟然感觉到了保护。
然而更令她意想不到的是,墨暖不仅没有批评她,反而替她说起了情:“近日家里事多又乱,阿昭又被关了进去,她的两个嫂嫂又惹出事端,她哪里能够安安稳稳的学习?”
墨暖的声音极是轻描淡写,言语之间就将墨册口中她墨沅天大的错处变成了情有可原的小事,而听到墨暖这么说,她原本愧疚自责的心突然就越来越委屈,豆大的泪珠啪嗒啪嗒的掉落,竟无声的哭了起来。
墨册愣了一愣,没料到墨暖是这般反应,反倒显得他墨册刁难人似的。墨册冷笑一声:“你不必为你自己的管教不严开罪。即便沅儿是庶出,也不能对她疏忽至此”
墨暖笑了笑:“爷爷这话说的,自古只有登不上台面的小户人家才会苛待庶出,咱们家从来没有这样见不得人的刁钻习气。墨沅的教养嬷嬷都是从宫里退下来的老人,教书的夫子那也是中了举的,从前墨芊在府里有的规格待遇她也是一个模样,从没有少她分毫,断不存在什么苛待庶出的事来。”
“照你这么说?该有的教养嬷嬷教习夫子都有了,是她墨沅不够争气了?”墨册道。
“沅儿年纪小,容易被杂事分身,也是理之自然。”墨暖嘴角始终噙着一抹笑靥:“但家中族老这样惦念,墨暖替沅儿谢过爷爷。”话罢,她回身牵起墨沅的手,低下身子使自己的肩膀与墨沅能够平齐,她对上墨沅的眼睛:"沅儿听话,看你把爷爷气成什么样了?快向爷爷赔礼认错,说你以后会好好学习的."
墨沅怔怔地看向墨暖,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自己的手就被墨暖不轻不重的捏了一下.墨暖的眼神中含着一股莫名的安定感,她缓缓地点了点头,看向墨册,双手交叠行了一礼:"沅儿知错了,沅儿日后一定多加苦读,不再荒废时光了,请爷爷不要生气了."
话罢,墨暖就笑道:"沅儿知错就改,是个好孩子."她丝毫不给墨册其他话柄的机会:"你爷爷最喜欢知错就改的好孩子了."
话先说到前面,反而让墨册不好发作,他自然明白墨暖是什么心思,从鼻子里没好气的哼了两声,板着脸,一言不发.
墨册的婆娘见状,连忙道:"沅儿听话,去把你爷爷今日问你的功课好好抄上两遍,抄完了再来跟你爷爷背了听.让你长姐好好监督你,好不好?"
墨沅听到这话,还以为几个长辈要放过自己,连忙应声说好,连墨暖反驳的机会都没有.墨暖见状,也只能领着墨沅离开.
月朗星疏,墨沅低着头,手不断地绞着丝帕,跟在墨暖的身后一步一步走着.她踩过细细的石子路,听着鸟声阵阵,终于鼓足勇气,道:"沅儿知道错了,给长姐添麻烦了……"
自从墨芊给她说过当年爹娘死后长姐做的事,她便对长姐有了一种她自己也说不清的复杂感情,有敬重,有怖畏,更有一层她不敢宣之于口的恐惧……
这份道歉,她也说不明到底是因为真的愧疚,还是因为那层深埋在骨子里的惧怕。
然而墨暖的反应却远远在她意料之外。
弯弯的月亮挂在漆黑的夜幕之上,远处是鸟鸣声阵阵,四周是清幽的花草香气,有那么一瞬间的山峦寂静。而墨暖只是停住了脚步,缓缓地转身看向自己。
她再一次看向自己,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半分的喜怒,有那么一瞬,墨沅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在疯狂的鼓动,震得她头脑嗡嗡作响。
“墨沅,你如今几岁了?”她没有想到,墨暖开口竟然是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沅儿过了今年九月,就八岁了。”
墨暖了然的点点头:“也算是懂事的年纪?”
墨沅不知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只记得长姐曾经说过,她四岁识得千字,六岁熟读四书五经,八岁早已跟随爹娘出入各色场合,算的一手好账目和盐务算筹。如今这话,仿佛是在点什么。
墨沅只得硬着头皮:“沅儿虽不及长姐聪慧,但愿意用心去学习。”
墨暖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是满意,她回过身继续往前走:“既然如此,那有些事就可以告诉你了。”墨暖头上的步摇稳稳当当的落在墨暖的耳边,不见丝毫的晃动。
“沅儿,今日册爷爷并不是真的关心你的功课,他是打着长辈的旗号,用着你的借口,来达到牵制我的目的罢了。”墨暖平静地说着。
“什么?”墨沅一时没有领悟过来。
墨暖继续走在这石阶小路上:“你难道没有发现,近几日的册爷爷脾气大得很?家里万事万物都看不顺眼,一会说是丫鬟不得力,一会儿说是小厮没有规矩。”
墨沅感觉自己似乎就要悟到了什么,她脑海中的两个身影逐渐的重叠在了一起,她怔怔的说出了心里最自然的想法:“然后,才能斥责柏酒……”
墨沅一边说着,一边仰起头望向墨暖,月光的银辉洒在她的脸上,光线深深浅浅,说不出的好看。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觉得那个孤鸦寒月狂风暴雨大作的夜晚,去偷偷开馆的长姐,应该也是面前的这样一个人。
墨暖似乎对墨沅的开窍很是欣慰,她的面色变得柔和许多,说话的调子也变得慢慢的:“所以才能名正言顺的使得柏酒日日待在墨府,不得出去帮衬我。”
“至于你呢?沅儿?你自己如何觉得?若我告诉你,你的册爷爷今日并不是真心关注你的功课,你可会失望?”墨暖偏过头去看向墨沅。
墨沅的心有那么一瞬间是挣扎的,那种庶出也被如此重视的心、那种族总长老甚至因为庶出功课荒废而怒斥嫡出的骄傲感,在顷刻间碎裂,她甚至都能听到裂痕产生时那细碎的声音。
可她觉得,似乎这样才是合理的。墨沅低眉敛目:“长姐,沅儿明白了。”
墨暖似乎没有察觉到她的落差感,她看着眼前的路:“沅儿,你年龄渐长,有些事也该让你知道。长姐近期要做一件事,册爷爷十分想阻拦的一件事,由于种种原因,他不会明着阻拦我,只会暗地里使这样的法子来绊住我的脚步。”墨暖一字一句:“所以沅儿,你不要给别人把你当工具使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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