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厨房,星若整下衣裳,趾高气昂地走进去:“爷饿了,要吃东西。听说今早新买的春笋,你们炖碗腌笃鲜,炒两盘小菜,烫壶千里香送过去。”
说完她转头要走,一个围白袍的胖婆子俩眼瞪得像铜铃,吊嗓子喊:“你想什么呢!那腌笃鲜是说吃就能吃上的菜吗?着急?刚才相爷屋里撤出来的菜,一口没动,热热就能吃!”
星若当即发怒:“你敢拿剩菜糊弄爷?”
胖婆子往围裙上抹下手,挺着臃肿的胸脯走过去,庞大的身躯如两口米缸粗,直接将门口的星若挡个严严实实。
“那腌笃鲜做上得炖一两个时辰,你说爷饿了,我还能让爷挺到天黑吃不成?”
星若毫不势弱:“你少挑我理!怎么做菜是你们厨房的事,与我没关系!”
她嘴上说着,眼睛瞥了胖婆子身后两眼,见旁人看不到,迅速在胸前比划出个手势,又勾了勾手指。
胖婆子微不可查地点下头,面上还是一副油腻可怖的扭曲嘴脸:“去你娘个蛋的!你指名道姓的要这要那,不管我们死活,我还由着你不成?”
说罢动手,俩人当即掐起来,旁人见了赶忙来拦。
不过她们都看星若不顺眼,本来她只是和胖婆子不合,等胖婆子在厨房管起事,她便看厨房所有人都不顺眼。
时间久了,谁也不爱理星若。
但她到底是爷跟前伺候的丫头,总还得给些面子。
斗鸡似的二人一被拉开,星若甩头跑了,厨房的婆娘不爱管她,都忙着安抚追到厨房外头骂的胖婆子……
*
武利盈坐在马上,远远见镇国大将军府门前锣鼓喧天鞭炮起舞,他的倒霉哥哥竟还找了支舞狮队……
武利盈攥缰绳的手都气得直打颤,他勒下马缰,决定调头往别处去,不回那个丢脸的家。
前头领路的太监拦住他,捏着把细嗓,拂尘把指下大将军府门前,笑道:“您这是往哪儿去啊?大将军还等您家去呢~”
武利盈自小听人说东厂怎么不好,时间长了,便看太监都有点不顺眼。
居高临下瞥他一眼:“我不回家!我现在出宫了,那条宫规还管我出宫必须做什么?”
太监也不气,和气道:“您还是家去和大将军好好聚一聚,来日再想见就难了……再说,您跑别处去,叫人看了也不好。往例上,也没有秀女这时候乱跑。”
武利盈眉头一紧,谁秀女?
不过他动作顿了顿,还是勒着缰绳,满面愤懑地调头回去……
门前武利智一身玄青色,负手而立,脸上的笑容,武利盈怎么看怎么觉得贱。
“臣,拜见贵人。”武利智单膝下跪,向他行礼。
武利盈本是气着,但一见这,忽地来精神。
攥着马鞭,坐在马上优哉游哉道:“大将军,你这礼,行得不合规矩啊?”他说着还欠欠地问随行太监。
武利智眉梢抽搐一瞬,面上笑意未减,心道:臭小子不怕折寿,我就给你跪!
眼看他要降下双膝,先前还叫他行礼的武利盈果然慌了,急翻身下马,在他跪下前将他扶起。
“我,我开玩笑的,哥你还当真了……”武利盈讪笑道。
武利智站起身,一副好大哥的样子拍拍他肩膀,笑眯眯俯到他耳侧,低声道:“小崽子,你等着!”
武利盈蓦地浑身一僵,叫一句:“我先回去歇了!”
转身要往宅子里跑,却让武利智眼疾手快地拽住领子,像拎小鸡崽似的给他拎回来。
“站这儿!”武利智面上和气,语气不容反抗般地命令,回头他对副将打个眼神。
副将会意,走到太监面前,客气道:“公公辛苦,这是大将军给诸位的一点饮茶钱,请公公不要客气。”
太监看一眼抱臂立在台阶上武大将军,没多说话,直接收到袖子里,笑着道句谢转头带一众随行回宫去。
当武利智再转过头时,发现武利盈这臭小子已经跑没影,旁边管家告诉他人钻府里去。
他叫门前的舞狮队和鞭炮继续,自己大跨步进府里……
当天下午,大将军府的下人们就看见大将军一套又一套连招,什么黑虎掏心、白鹤亮翅,打得二老爷满房顶乱窜。
傍晚,婢女给趴在床上的武利盈揉药,他叫苦连天地哎呦:“我容易吗?为了武家,我牺牲一生幸福,你不谢谢我还揍我?你是我亲哥吗?”
“你享的福少了?”武利智拢着袖子,掸着衣摆的灰,旁边侍女给他颈侧被武利盈挠出的血道子上药:“福享了,要你牺牲点就不愿意……小崽子,教你那么多,你学老娘们挠人!”
武利盈长得秀气点,小时候老被人说像小姑娘,导致他一听别人说他像女的心里就烦,急恼道:“说多少遍了,我不是故意的!”
但别的他辩不出话,毕竟他确实享福了。
这种东西又不是刚吃完的饭,能再吐出来还给他哥。
“你这就是强买强卖……”武利盈兀自嘟囔。
“哼,你也就是个小子,你要是个丫头,这还不是你应该的?”
武利盈又不说话了……
气死他了。
在宫里憋屈一个月,出来他哥不说给他顺顺毛,还什么堵人说什么。
他歪过头,恶狠狠地瞪着对武利智毫无杀伤力的双眼:“你等我进宫把皇上迷得七荤八素,就给你好看!”
武利智听罢哈哈大笑,只待没笑几声,忽地止住,僵在哪儿好一阵。
他想起皇上大变的模样,出挑到令众臣意外,更令他意外。
“你要有那个本事,你就去吧。”武利智起身要往外走。
身后武利盈立马回嘴,自信满满:“小爷我英俊潇洒!还怕迷不住一只螳螂精?”
武利智瞄眼趴在床上的憨货,心中叹息:女人一根指头都没碰过,光嘴利的傻玩意儿……
挑刺儿的老哥一出去,武利盈就瘫在床上。
身边伺候的大丫头等婢女上完药,立马找各种借口将旁人赶出去,只留自己在跟前伺候。
“爷,桂花羹。”
流云捏着细白的指头,将瓷碗捧到武利盈面前。
武利盈抱怨道:“一下午光喝水了,家里没点吃的了?”
流云弯一弯细长艳丽的眉眼,放到一边,道:“奴婢叫人去做了……对了,爷过些日子,打算带谁入宫呀?”
武利盈心想:破地方我都不愿意去,还再带个人?
不过他确实不能自己进宫,那多无聊?连个陪他玩的人都没有……
“七宝吧!”
七宝是武利盈的小厮,比武利盈大五岁,和流云一样都是打小伺候他的。
“不行呀,您不能带七宝进宫!”流云阻止道。
武利盈看她一眼,忽想起:“啊对!七宝进宫是要净身的!”
七宝都定亲,他可不能害了人家!
流云伏在他床边,手指绕着小辫儿道:“七宝不能跟爷进宫,不还有别人嘛~”
武利盈压根没听她说话,自然没悟到她的言外之意。
心中还郁闷着……想带个人进宫陪他玩都不成了!
倒霉的女皇帝!等他入宫,就给她的皇宫搅得天翻地覆,看她后不后悔招他入宫!
见武利盈半晌没说话,流云虚推他一把。
武利盈摇头晃脑地埋到枕头里,闷声道:“不带不带!我一人下地狱,幸福全家人!”
流云不高兴起来:“瞧您说得,跟要您命似的……”
武利智闷在枕头里露出只眼睛,心想:可不就是要我的命?
在储秀宫候选那一个多月已经住得他心慌意乱,浑身发痒,哪儿哪儿不痛快!
若后面几十年都要这样过,不能出去打马爬山、斗蛐蛐摇骰子、逛花楼听小曲儿。睁眼就是四方的天,日子一眼看到头,还真不如一头撞死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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