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有料到事情会来得如此措手不及,王家退婚,辰暄绝食,两件看似完全不搭噶的事情却在同一时间爆发了。
温仪怒气冲冲跑进玉兰苑时,她正在修剪亭廊下的花枝,只觉满心舒爽,可就在听闻消息的下一刻不觉一股森寒袭上心头。顾不上温仪的恶言相向,立马坐上马车便去了顾府。
这是她第一次进顾府,但她的姓名早就传遍相府上下,府里人亦对她有着深深的敌意,只因她害得原本温文尔雅的少爷如今竟以绝食与相爷相抗,为得就是要娶她这样一个,在外人看来无才无貌的女子。
顾辰暄的房门紧闭,任谁都不让进,相爷劝了半天,刚刚才被皇上宣进宫里,此时也只有几个奴仆守在门外。小五迎上前来时面含怒容,那眼神跟温仪无二,皆是怨她恨她怪她。
“少爷就是因为你才这样的,你就是个灾星!”
从小就被人说是棺材子,天降灾星,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当面这样说她,喉头哽咽,却有说不出的委屈。这样的局面也不是她想看到的,可是,世人早已习惯把恶劣后果的源头归诸在她的身上。
“我想进去见他,让我劝劝他吧。”
温玉叹了口气,事情终究因她而起,其实早就想到会有这一天,左相不会轻易答应婚事的,何况她还是他们厌恶的人,可她却偏偏要走上这条路,因着一己之私逼迫他,逼他在家人跟她之间做个选择,到底是利用了他。
推门入内,满室安谧,顾辰暄伏在桌上不言不语,直到看见温玉的身影才眼前一亮,喜道:“你怎么来了?”
“事情闹这样大,我能不来吗?光是你姑姑的脸色可就黑得跟块碳一样,早晚要把我吃了似的。”温玉打趣道,脸上荡漾着暖暖的笑意。
顾辰暄微有歉疚:“都怪我,只是你不用担心,父亲会答应的。”
温玉点点头:“知道吗,王家今晨退婚了。”但见他诧异地怔望着她,复又继续道,“千方百计叫王家退婚,如今却又后悔了呢!”
她说得低柔婉转,顾辰暄想要开口却被她出声阻止:“原也是希望嫁给你更好,可是我不想看见你如今这副模样,我还是喜欢原先温润如玉意气风发的顾辰暄,他不该被儿女私情牵绊,或许,我也该好好走我自己的路……”
她神情悠远,叫他看不透彻,只觉莫名惶恐,他紧抓着她的手不放,执拗道:“你的路我陪你一起走,我答应你的我也一定会做到,我顾辰暄的妻子只有你温玉一人。”
温玉哑然张口,心头一震,呆呆地回望着他,右手抚上他略微凌乱的鬓发,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会后悔的。”
“我后悔的是,在青城就该带你远走高飞。”他目光柔和,像那久旱的甘露,冰雪初融时的暖阳,看得她脸颊绯红。
回到侯府后,便听闻顾辰暄已经愿意进食了,温、顾两府总算拨开云雾,只是顾秋月越发没有好脸色,不过碍于温泰兴的面子,迟迟没有出手罢了。
“小姐,我熬了参汤,趁热喝点吧。”丹姑姑端着汤碗走进屋子,脸上依旧挂着慈祥的笑意,温玉深看了几眼,分不清那笑是真是假,只觉越看越模糊,越看越牵强,似乎是时候该谈谈了。
温玉牵唇笑了笑,拉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眼睛望着热腾腾的参汤,右手拿着汤匙随意地搅弄着:“以前虽然也喝过姑姑做的汤水,但是参汤还是第一回,味道应该很不错吧。”
丹姑姑缓缓点头,只觉她语气古怪,像是话中有话。
“姑姑,你我相伴十五年,我敬你,爱你,拿你当亲人,这样的感情不是常人能比拟的。”她兀自说着,并不去看面前之人的表情,仿佛仅仅是想倾诉心扉。
“姑姑,亲人是不会背叛彼此的对么?”
“姑姑,无论你做错了什么,玉儿都不会怪你,怨你,因为你是我的丹姑姑。”
尚未说完,就听到耳边呜呜的哽咽声,乍一抬眸,一滴泪落下,才发现自己也流泪了。
丹姑姑猛然跪倒在地,泪水充满眼眶,苦涩的脸皱巴在一起,唇瓣颤抖,良久才喘上一口气道:“二小姐,对不起……”
一声“对不起”应验了她的背叛,多么想听到她毅然的反驳,多么想听到她愤然的指责,可惜,全没有。原来有时候,知道真相是这么痛苦的事情。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声音黯哑,仿若不是她的,她极力克制住内心的澎湃,却无法制止犹如决堤的泪水。
丹姑姑一直摇着头,不知是在否定自己还是在拒绝坦诚,挣扎了许久才颤声道:“我……也是不得已的。”
“我情愿你像他们一样对我恶言相向,也不要你嘘寒问暖十五年却是我最恨之人的走狗!”温玉歇斯底里着,可是声音依旧在闺房里打转,没有穿出那道门,她还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不仅是保护自己,也是想保护面前这个深深忏悔的人。
丹姑姑不住地摇头:“不是这样的,我并非顾夫人的人……”
“那你是谁的人?”
温玉逼问道,却在最后关头,她闭了嘴,竟是抵死不说。温玉深深地望着她,竟然不知,跟随在身边十五年的人,心中竟然埋藏着这样多的秘密。多得让自己觉得,仿佛不曾认识过她。
“你跟珠儿又是怎么一回事?”温玉平和了下心绪继续问道。
这回丹姑姑却是认真回道:“顾夫人让我给您下药,我有把柄在她手里不得不从。这么多年为了护得小姐周全,我一直周旋在夫人与小姐之间,她说,若是能帮她做事,她就答应不害你性命,当年你还那么小,我只得答应,后来就再也脱不开身了。夫人的死我早已知道端倪,我知道是顾夫人下的毒手,可是我不能说,对谁也不能说,因为这样不仅会害了二小姐,也更加报不了仇,更重要的是,没人会相信我,虽然是夫人的陪嫁丫头,但我在温府到底只是个奴婢而已,人微言轻啊!”
她一口气说了这许多,激动的心情不下温玉,却句句令温玉瞠目。原来,她竟在侯府中忐忑周旋了十五年之久……
“那当初是不是顾秋月授意你劝我离开侯府的?”
联想起过往种种,竟是瞬间通透了。难怪半路会有人追杀,若是顾秋月所为这就不难解释了,早在她离开侯府时,大概就被人盯上了,目的,不过是半路把她除掉永绝后患。可惜,令顾秋月失望了,她不仅活了下来,还大摇大摆地回了侯府,又得到了侯府二小姐的身份,冠上了温氏的姓氏。
丹姑姑颔首,算是承认了,旋即,又立马解释道:“当时觉得让你走未必是件坏事,留在府中反而不妙,我也不想再被胁迫做那些危害小姐的事,若你能够脱身找到老爷,有他老人家护你,我也就安心了。”
温玉勾了勾唇,可笑她当时还以为府中有谁在暗中帮助自己,一切不过是他们演的一出戏罢了,都是明眼人,只有自己是瞎子。
“你到底有什么把柄在她手中?”
丹姑姑支吾了两声,竟也不愿意说。
温玉叹口气,瞥了眼桌上的参汤,蹙眉道:“你答应下药了?”
“不!”她立马否定道,“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害小姐的啊!夫人当年待我极好,您是她唯一的希望,我怎会这样做呢?珠儿说这是慢性药,查不出病因只会慢慢油尽灯枯而亡,我偷偷将它换成了迷药,即便是死我也断然不能再危害您的性命啊!”
“原先他们预备让你怎么做?”
丹姑姑诧异抬眸:“小姐是否有对策了?”
温玉轻笑了声:“将计就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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