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
他为何会寻了自己?
眼前飞快闪现各种利弊可能,可即便如此,林子朝脸上礼貌而疏远的笑意依旧保持,脚下的步子不紧不慢,丝毫寻不出错处。
夹杂着浓重湿气的河风,沿岸吹过,沾染在衣上,沾染在齐腰的草丛上,无声却又束缚。
林子朝先双手拱礼,以示礼节,随后开口道:“阁下今日寻我来,不知所为何事?”
来人不做声,只是愣愣的看着,但仔细一看便可发现,来人的目光却是穿透林子朝,集中在他的身后。
见此,眉梢一挑,林子朝再次开口:“若此番无事,子朝就此告辞。”
正要转身之时,来人搭手在肩,止住了林子朝的脚步,缓缓抛出一个问题。
“接近煜王,究竟为何?”
语调虽轻,但却如同炸雷!
林子朝背着身子,看不到来人神色,却清晰得听到身后的传来的一阵叹息。这个问题,是出自他口,还是替人代之?林子朝眼前迅速闪过近日来的种种人事,一丝一毫都不放过。
来人察觉林子朝身体的僵硬,明显与之前不同。
他,慌了?
本就荒芜的地界,此时静的令人心惊,就连河水似乎也止住了流动。
短暂的死寂,被一只惊起的乌鸦打破。“哇——哇——”干瘦的乌鸦,扑腾着消瘦的翅膀,叫喊着,疲惫的从不知何处的草丛中飞起,飞远。
挤出一丝淡然的笑意,林子朝一点一点转过来,笑道:“为了……天下太平。”
“不对不对。”一个人影从树上跳下,不满的抱怨,“林子朝你不能这么说!”
看着越逸阳气冲冲的从树上一跃而下,又扫了眼一旁的草垛,墨逐淡淡道:“公主,时辰不早,您还是早些回宫吧。”
“墨逐你莫要说话。”越逸阳冲摆摆手,掏出一本江湖武侠巨著,滔滔不绝道:“你们太让我失望了。好不容易找了个符合书里写的地界,又找那些个小屁孩做传信人。就连纸条上燕头的标记,我也画的像极了。天时地利具在,可你们这个人和,哎,不争气啊!”
林子朝讪笑,原来纸条上飞镖的真身是只燕子,看来炳王和煜王的丹青功夫,逸阳公主是一点也没有分得。
“还有你,要是我不在树上给你使眼色,林子朝可不就被你放走了。我出场的机会可不就没了。”
逸阳公主冲着墨逐一通埋怨,而墨逐全然受着。看着墨逐脸上无奈,林子朝有些明白刚才的那声叹息。
想来墨逐身为一等羽林卫,九死一生自是经历不少,哪一次都比那些两文三本的话本写的精彩。可如今却要他按着书中胡诌的东西作假演戏,确是无奈。
只不过如此看来,自己,还是安全的。
撇到林子朝压抑的笑意,越逸阳两手插腰,冲了上来,“还有你,听盛延说你读了好多书,不知道书里是怎么写的吗?这种时候,你应该面不改色,沉着镇定,冲着墨逐微微一笑,道,我的事与你何干。”越逸阳越说越来气,“什么天下太平,要是真那么容易,就没有那么多糟心事。”
林子朝笑着应了应,也不搭话,任由她撒气。见越逸阳说累了,便拱手行礼,“既无要紧之事,那容子朝先行告辞。”
“站住!”
林子朝顿了身子,抬了抬眼睛,只见越逸阳不知何时,敛了方才嬉笑神色,一双凤眼目光冷冽。今日虽只着一袭青衣,但此时如同身披华服,头戴凤冠,满身荣宠威仪。天家贵胄,气场全开。
一字一步,步步逼近。
“林子朝,不管你是何来头,是何居心,但若敢伤大燕分毫,本宫第一个,容不得你!”
本宫二字,是尊贵,是威压,如此的越逸阳,众人罕见,却要屈膝跪伏。大燕唯一的逸阳公主,贵不可及。
墨逐在越逸阳身后不动声色,外人以为公主不过是被圣上骄纵,只知玩乐闯祸,但唯有他知,公主对大燕之心,才最为赤诚。
“抬头。”身立林子朝一侧,越逸阳的眼睛如匕首一般锋利,似是要将林子朝剖开,看个清楚。
“当日寿宴,本宫不问你前因,不问你后果,只问一句。”越逸阳顿了顿话,深吸口气,眼中似是下了无尽的决心,稍许的畏惧一闪而过,熔铸成坚实的壁垒。
“盛延,可是骗了我?”
林子朝沉默,他看着眼前的越逸阳,浑身的刚强威仪如蚕蛹的茧,层层包裹,想起盛延曾经的那句……“她太耀眼,我够不到。”
他仰头沉声,缓缓道:“墨逐是公主的护卫,正如盛延是煜王的护卫。”
这道题他答了,却又什么也没答。看到逸阳公主眼中闪过的愤怒化作了然和无奈,林子朝知道,她,听懂了……
站在越逸阳身后的墨逐,看着越逸阳背影几乎不被察觉的颤抖,攥紧拳头,双唇抿的紧绷,满肚子的宽慰,涌至嘴边,却一句也说不出。
突然,他眼神一冽,鹰目直视左侧草丛,身形一闪,护在越逸阳身前,沉声喝道:“滚出来。”
林子朝和越逸阳顺着目墨逐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人颤颤巍巍的从草丛中直起身,一步一步慢慢走来,不时被脚下的杂草险些绊倒。
“团苏?”
林子朝小声自喃,正巧被越逸阳听见一二,计上心头,冲墨逐一个眼色,墨逐便飞身而过,将团苏捉至面前。
怯怯的瞅了瞅在场众人,团苏低着头,声音有些发颤道:“奴婢……团苏,参见……逸阳公主。”
“哦,认得我?说,是谁派你前来?”
方才的越逸阳还是威压十足,不过转眼便昂着头,一副十足混世魔王的模样威慑团苏,眼珠却斜瞟着林子朝。
她当然看出这个小丫头不是什么坏人,跟林子朝也有些许缘分,只不过她近来刚看到恶霸强抢名女这一篇,又巧碰上这么个胆小的丫头,和书里被强抢的民女一模一样,她眼下心情不好,便要做一做这恶人。
“团苏……不,奴婢,没有人派奴婢来,是我跟着公子,怕他腿伤未愈……我,公主恕罪。”说着说着,团苏急出了眼泪,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
林子朝看着团苏有些发红的额头,眉头一皱,拱手道:“启禀公主,团苏乃煜王府婢,随我一同前来,并无恶意。”
玩笑还未开,人到先哭了。越逸阳也心急摆手:“快别哭了,我也没想怎样啊,方才不过同你玩闹。林子朝,你快叫她莫哭了,我可最见不得人哭,不然我还真成了恶霸歹人。”
自己好歹劝了半天,这丫头才止了眼泪。越逸阳见此,内心发誓,好好的个小丫头,不过被自己吓了一吓,便怕成了这般,若真被人欺,还不得上吊寻死。果然自己行侠仗义还是很有意义的。
默默的,越逸阳坚定了自己仗剑走天涯的女侠梦。
就在此时,墨逐的手抚上了剑柄,悄声护在越逸阳身前,“再说一次,滚出来。”
莫不成此处还有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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