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朝节?”听到沈俞氏的话,沈宁愣住了。她看了一眼沈宓几个,她们都是一副好奇准备细听的样子,另外两个姨娘却是面色含笑,显然是知道花朝节一事的,今日二婶沈胡氏和堂妹沈瑶也在,沈俞氏把人都叫齐了,就是为了说这件事。
“你们年纪小,又不长住京兆,想必还不知道什么是花朝节。花朝节是京兆及笄女儿家一年一度的大事,这一天女儿家聚在一起,比试比试才艺,也算是及笄后定亲前的一次亮相。这些年,皇家把五品大臣以上的女儿、孙女召集起来,举办花朝节,其实是皇室宗亲相看姑娘们,所以花朝节也就越发隆重了。”沈俞氏喝了喝茶,为女儿、侄女们解惑。
那边沈胡氏也在说往年沈家都没有参加这样的聚会,一是没有适龄的女孩子去参加比试,二也是因为每年花朝节帖子都没有送到沈家,沈家也就不关注这件事了。
“今年沈家接到花朝节的帖子了,所以我决定带你们去见识见识。”这个才是沈俞氏把她们叫来的目的,自沈则敬回京兆任职,这是沈家女孩子们第一次在京兆亮相,又是花朝节这样的时机,所以她就更重视一些。
“你们都没有及笄,不会有比试,只是去凑热闹,所以我准备带沈宁、沈宛、沈瑶三个去就好,其余的年纪太小,等明年再说。”这个消息一出,除了沈宁,沈宛和沈瑶都有掩饰不住的兴奋。花朝节这么热闹的事情,能去见识,自然是最好不过了,连李姨娘和沈胡氏都是一脸向往,不过她们却是没有资格参加的,只是为女儿高兴。
“所以你们三个等会留下来,我叫了天衣阁的师傅来帮你们丈身量,做花朝节的衣服。”这话一出,小姑娘们更加兴奋了,天衣阁的衣服是京兆最出名的,这一点她们还是知道的,想不到参加花朝节这件事这么隆重,还要专门订做天衣阁的衣服。
沈家有自己的针线房和针线娘子,四季衣裳,也都是有专门准备的。倒不是说她们的衣裳做得不好,沈俞氏之所以选择天衣阁,一是因为她们更清楚京兆的潮流趋势,二是她们也知晓其他官员夫小姐的打扮,避免相撞尴尬。这是沈家女孩儿第一次在京兆亮相,沈俞氏不想有任何失误。
于是众人一阵兴奋讨论花朝节,沈胡氏又八卦了往年花朝节比较出名的人和事。听说现今的太子妃吴氏,在当年的花朝节上,是出尽了风头的,还有现在的江南道观察使叶正纯家的小女儿,也曾参加过皇家举办的花朝节,还弹过一首惊艳众人的《秋风煞》,却也吓得宗亲们不敢娶她……
小姑娘们听着这些,对花朝节更感兴趣了,连沈宛这个小女孩儿也吵着要随姐姐们去参加,众人见此,发出一阵好笑。
沈俞氏发话让其他人散去,留下沈宁三人,等待天衣阁的师傅们到来。天衣阁的人很快就来到了,是两个有些年纪的中年娘子,一个稍胖,一个偏瘦,都长得颇为精明,对着沈俞氏和沈宁等人,却是恭谨不卑,礼数也做得很足。
沈俞氏见此就有些满意,心想天衣阁能做得这样出名,确有它过人之处。嘴上也就说着:“拜托两位小娘子了。”等她们为沈宁三人丈量了之后,说了几点要求,请她们给出意见。那两个娘子也不含糊,根据沈宁等人的年龄气质,为她们选取合适的衣料和裁剪,因为三人年纪都小,虽不易出彩,却怎么也不会难看。
“这位大姑娘面容秀丽,一双眼睛黑亮有神,用湖碧的轻绡做襦裙是刚好……”沈宁听到胖娘子这样描述她,倒是从容自然得很。
“这位姑娘姿色过人,用月蓝的细稠会显得皮肤更为白皙……”这是说沈宓,沈宓听了,倒是害羞一笑。
“这个姑娘看着容目飞扬,想必是爽朗率直的人,樱红的织丝就恰恰好了……”沈瑶听了,倒颇为赞同,还挑了挑眉,符和地笑了一声。
接下来这两位娘子又一一说了根据不同衣裳而配的半臂、外衫、绣鞋等等,都是一色相和相衬的。这些,沈宁等人是不懂的,沈俞氏听了,觉得颇为不错,就定了下来,就等七日之后成衣送过来,看还有没有不满意需要修改的地方。
两位娘子说了这些之后,就向沈俞氏行礼告退了。俞嬷嬷将她们送出了和鸣轩,又打点了她们每人一个荷包,说是让她们多费心等等,这两位娘子也是经验老到的人,倒没有多推搪,快速将荷包塞进袖口,表示一定会用心。
过了几日,天衣阁将衣服鞋子送了过来,沈宁等人上身一看,果然和那两位娘子描述得差不多,很贴身,也很符合她们的气质,把每个人的优点尽可能地放大,而把身上不足的地方遮掩了。
沈俞氏见了,很满意,过了一日,又唤来珍宝斋的人,为沈宁她们挑选了合适的首饰佩玉。沈家和京兆众多官员家中一样,在认真而紧张地准备着花朝节的一切不论。
兵部尚书陈知浩家,也在准备着花朝节的事情,他家也有好几个女孩及笄了,花朝节是大事,尚书府也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氛围。陈知浩的夫人陈林氏唤来自己的嫡孙女陈婉柔,问她相相关衣裳首饰是否都准备妥当了,是否都恰当等等。
陈婉柔人如其名,既婉且柔,因为生母早逝,性子除了婉柔外,还多了一丝坚韧与倔强。此刻她听见对自己一向疼爱亲厚的祖母这样问,连忙笑着回答道:“母亲都准备好了,也都恰当的。”她说的母亲,自然是她的继母陈赵氏,不管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如何,在花朝节这样的大事上,陈赵氏倒不会有让人说道的地方,一应衣裳首饰准备得也很周全。
陈赵氏此刻正在房间里,面色阴沉,手也紧紧握成拳,抿嘴不语,往日亲和的脸上有压抑着的怨恨。她是尚书嫡子嫡妇不假,可是前头还有一个死了的,她只是填房继室,前头那一个还留下了一个女儿,如今还要有大造化,如果是真的,那不是要远远把自己和女儿甩在后面了,并且还要让自己给她行礼?只要这样一想,就让一向好强的陈赵氏气不过,不过是死鬼的女儿,她凭什么?
陈赵氏想起两日前,她随婆婆陈林氏应诏进宫向皇后请安。太后这些年诚心礼佛,早就不接命妇的请安了,只在圣寿节接见一下内外命妇,所以皇后诏命陈林氏等人进宫,也没有什么奇怪的。陈林氏一行,只是普通的请安,皇后也没有说什么话,只一旁陪伴着的德妃倒对她们多笑了几下,让陈赵氏破有些受宠若惊。原本这也没什么好生气的,只是两个人告退坤宁宫的时候,刚好碰上了前来给皇后请安的李嫔,于是陈林氏等人又给李嫔行礼请安。
“快请起,这可怎么敢呢。”伴随着李嫔轻柔的声音,是她亲自扶起陈林氏,那边她的大宫女扶起了陈赵氏,期间还不自觉地碰了一下陈赵氏的袖口。
陈赵氏微不可见地抖了一下,看见李嫔笑得别有深意的眼光,又快速地低下了头。等李嫔和陈林氏寒暄完,就出了宫门回到陈家,一顿请安下来,陈林氏也累了,遂吩咐陈赵氏不用伺候在侧,她这才回房间见到了袖口的那个纸条。
“陈婉柔嫁二皇子”这七个字刺得她眼睛生疼,想起德妃凭空对她多了几分笑意,想起那一个一向和她不亲厚的陈婉柔,想起自己对她表面周到内里苛刻,又想一想自己的女儿陈婉茹,只小了几个月,怎就没有她那样的命数?又想起若不是李嫔示意,她根本就被蒙在鼓里。越想越不甘,暗自切齿:我女儿没有的,我怎么会让你如愿!
陈赵氏随后招来自己的心腹嬷嬷,说道:“悄悄把红袖找来……”
与此同时,沈宁也在想着花朝节的事情,衣服都已经送到了,首饰今儿也都试戴了,离花朝节也就只有三天了。她差点忘记了,还有花朝节这个事情。
前世她没有去参加这个花朝节,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沈家没有接到邀请的帖子。尽管她没有去,却一点也不妨碍她知道这个花朝节上发生的一件大事。长泰三十五年的花朝节,兵部尚书嫡孙女陈婉柔意外落水,被侍卫救起来的时候衣裳不整,名节尽毁。“连那藕荷色肚兜也露了出来,高耸的胸部,白皙滑嫩……”这是前世里花朝节后一些好事之徒描述当时情景的话语,极尽香艳,却也让沈宁足够了解当时是怎样的情况。
而陈婉柔也在花朝节后不久自尽身亡,不过是一场意外而已,就折损了一条人命。事后才有消息传出来,道是长泰帝打算将她赐给二皇子为妻的,京兆官员夫人小姐不免又一阵可惜,感叹她出了这个意外,没有这样的福气,又说富贵荣华这都是命啊云云。
真的是命吗?沈宁在内心冷笑,陈婉柔自尽后,二皇子和兵部尚书家没结成亲家,损失了一大助力,最后反而便宜了上官长治。她还记得很清楚,在上官长治被立为太子后,太子良娣中,就有一个叫陈婉茹的,那可是陈婉柔同父异母的妹妹,若说其中没有缘故猫腻,就枉她重生一次了。
可惜的是,她并没有参加那次宴会,也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是怎样的,好端端的,陈婉柔怎么会落水呢?这肯定是有人设计的,可是陈婉柔怎么上当的又是怎么被推下的?她没有见过陈婉柔,不可能贸然上门拜访,再说了,单一个陈婉柔也不值得她冒险把前世之事告诉她,阻止是必须阻止的,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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