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慕哲坐在床上给慕宁脸颊上的伤喷了药水,药水能够迅速使淤血散开,红肿消退。
慕哲用毛巾擦干净多余的药水,问慕宁:“你妈妈经常打你吗?”
慕宁没有回答。
慕哲把毛巾放回卫生间,回到床上盘腿与他面对面坐着,说:“可以跟我说会儿话吗?家里没有别人可以跟我说话。”
慕宁本来是跪坐着,也学他盘着腿,盯着慕哲的脸看了一会儿之后说:“你不能告诉别人。”
慕哲举起一只手,“我谁也不说。”
慕宁伸手把睡衣给脱了下来,翻身趴在床上,说:“都是妈妈打的。”
他背上伤痕有些触目惊心,昨晚在卫生间看得并不那么清楚,现在再看到,慕哲都觉得有些可怕,他伸手去摸慕宁背上的旧伤疤,问道:“还疼吗?”
慕宁摇头,“天气不好时会痒。”
慕哲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打你,她不是你妈妈吗?”
慕宁语气淡漠地说道:“因为我不听话。”他好像并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对。
慕哲一只手撑着头侧躺在他身边,问他:“就像今天中午吃饭那样吗?”
慕宁沉默片刻,轻轻“嗯”一声。
慕哲说:“可我不觉得那样就是不听话。”
慕宁转过头看着他。
慕哲换了姿势,把头给枕在手臂上,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可是他看到慕宁的妈妈那样子动手打他,心里很不舒服。
慕宁轻声问道:“你妈妈对你好吗?”
慕哲茫然了一下,说:“我很少见到她。”
慕宁说:“你们没住在一起?”
慕哲摇了摇头,“我们住在一起,可她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不肯跟我见面,直到她去世。”
慕宁恍惚了一下,才猛然反应过来,“昨天是你妈妈的葬礼?”
慕哲点点头。
慕宁显得有些迟疑,到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伸手过去握住了慕哲的手。
第二天继续上课,到了晚上吃饭时,慕苍南竟然从外面风尘仆仆赶了回来。他接下来一周左右时间没办法回家,所以特地回来陪家里人吃顿饭,这也是在梦兰母子搬进这个家里的第一顿饭。
吃饭时慕哲和慕宁去得晚了一些,慕哲知道慕苍南不喜欢他拖拖拉拉,所以跑得有些着急。
跑到饭厅时,慕宁看到他衣带松开了,从身后拉住了他,绕到他身前弯下腰帮他把衣带系紧。
这一幕坐在餐桌前的慕苍南和梦兰自然都看到了。
慕苍南并没有因为他们的迟到而生气,只是在他们坐下来之后说道:“你们相处的好像还不错?”
慕哲不知道他父亲想要的答案到底是“是”还是“不是”,垂下目光没有说话。
而慕宁更不会抢先去回答慕苍南的问话。
唯有梦兰有些生气地对慕宁说道:“你爸爸问你话,没听见吗?”
慕苍南抬起手阻止了梦兰,虽然他是个性格近乎冷酷的男人,可是同样身为他的儿子,慕哲跟在他身边长大,生活优越,接受良好的教育,而慕宁则跟随着母亲吃了不少苦,成长的过程中一天也不曾有他的陪伴。所以对于慕宁,慕苍南还是多少有些歉意。
他说:“慕宁与我不熟悉,以后就好了。”
慕宁闻言,抬头看他一眼。
慕苍南道:“有些话慕哲已经听了许多次,不过慕宁,我希望你从现在开始记住,你是我慕苍南的儿子,将来岐凤会的接班人。”
说这句的时候,他同样也看向了慕哲。
“机遇伴随着挑战,权力也必然与压力并存,想要扛起岐凤会,今天你们所接受的学习和训练就必不可少,这不但会成为你们将来统领帮会的助力,也会成为关键时刻让你们保命的工具,明白吗?”
慕哲坐得端端正正,点头道:“明白。”
慕宁没说话,却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来。
慕苍南说:“好了,先吃饭吧。”
吃饭的时候,梦兰一直很体贴地在给慕苍南夹菜,劝他多吃一些。
慕苍南并没有不耐烦,却也没有高兴的表现,他只是说:“你不用管我,既然留在家里,就多把心思放在孩子身上吧。”说到这里,慕苍南停顿一下,随后又说,“慕哲从小也没有母亲照料,我希望你能把他当做自己的亲生孩子。”
梦兰微微笑道:“当然了。”
慕苍南放下筷子,对慕哲说:“喊妈妈。”
慕哲愣了一下,他看着梦兰,又看向慕苍南。妈妈这个称呼在他心里并没有什么太特别的地位,可是他清清楚楚知道他的母亲昨天才下葬,他没有办法喊一个陌生人作妈妈。
梦兰母子的出现,慕哲知道是不对的不应该的,只是他没有太强烈的情感,也没有出来反对什么。可是这并不等于他什么都不知道。
到了这时,慕哲沉默了。
梦兰看着慕哲,神情一瞬间变得有些阴冷。
坐在慕哲身边的慕宁突然伸手抓住了慕哲的手,警惕地看着梦兰。
梦兰当然什么都不会做。
慕苍南却是叹了口气,他没有强迫慕哲,说道:“是我想得太简单了,你妈妈虽然对你不好,可是毕竟母子血脉相连,不能忘记她也是应该的。”
慕哲轻声道:“爸爸。”
慕苍南本意是要慕哲认了梦兰作母亲,以后他不在家时,梦兰能够对慕哲多一份关心,如果能够建立感情自然是更好。
可是孩子排斥他也觉得没有勉强,一切都按部就班的慢慢发展吧。
吃完饭之后,慕苍南把慕宁叫进了他的书房。
父子两个坐下来单独聊天,慕苍南问道:“生活还习惯吗?”
慕宁默默点头。
慕苍南看着自己瘦削的儿子,其实慕宁应该比慕哲年龄大两岁,可是看个头却和慕哲相差不多。
他接着说道:“和慕哲好好相处吧,你们毕竟是亲兄弟。”
其实慕苍南也有些诧异,他以为慕哲和慕宁之间并没有办法好好相处,他们两个在过去没有见过面,有着不同的母亲,随着年龄增长更可能面对权利倾扎、兄弟阋墙,毕竟岐凤会不可能有两个当家人,他们之中必然有一个要臣服于另一个。
本来慕苍南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看到他们在彼此的竞争中成长的,可是没料到两个人竟然相处的不错。相处不错也未必是坏事,如果兄弟之间到最后能够互相帮助,有人甘心退居身后辅佐,也许更利于岐凤会未来的发展。
所以慕苍南和慕宁说了这句话。
一直沉默的慕宁也点了点头。
随后慕苍南给慕宁讲了些关于岐凤会的事情,他觉得慕宁已经到了该懂事的年纪,这些事情他迟早都会知道,自己作为父亲,哪怕是短暂的相处,能够教给他一些东西就尽量教他吧。
慕苍南离开之前,催促家里仆人快些将慕宁的房间收拾出来,于是在慕宁住进慕家的第三个晚上,他就要从慕哲的房间搬回到自己在隔壁的房间了。
慕哲站在慕宁的房间门口朝里看,见到房间正中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床,其他也没有别的东西了。
慕宁拉了一下他的手让他进去。
慕哲在房里转了一圈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对慕宁说:“你早点休息吧,我回去了。”
说完他就出来回去了自己房间。
刚刚关上房门,慕哲听到了一声炸雷的声响,他走到窗边朝外面看,见到不知什么时候雷雨又开始了。
他的手掌贴在玻璃上感受着外面的温度。
其实这间房间可以用特殊材料达到完全隔音和遮光的效果,可是他们并没有这样做,因为异常的声音往往预示着危险的到来,人不能够把自己放在太过于安全的环境,这样容易产生懈怠。
所以每晚慕哲还是得伴随着雷电的剧烈响声睡觉。
这时候他开始怀念慕宁,如果慕宁还在的话该有多好。
慕哲害怕打雷,这对于他来说是不应该的,他在父亲的期待下将要成为顶天立地无所不能的男子汉,他要撑起整个岐凤会。对他来说,小小的雷电算什么?根本就不应该有丝毫的畏惧。
这个念头一直盘踞在他的脑袋里,让他每次听到雷声都默默忍受恐惧,不敢让任何人知道。
慕哲回到床上,将被子拉起来盖过半边脸。
屋内墙壁上还泛着柔和的浅色光线,这些灯光会等他睡着之后才完全关闭,可是每一次闪电还是能透过遮光玻璃,让整个房间跟着一亮。
慕哲翻过身,把被子拉得更高一些。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慕哲就这么一动不动地躺着,他突然听到了有人敲门的声音。
起初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忍不住将被子拉下来一些,屏息静听,这回在雷声的间隙,他清楚听到了确实有敲门的声音。
慕哲翻身从床上下来,随着他的动作,屋内的光线也陡然变得明亮了不少。
他走到门边,将门轻轻打开一条缝隙,看到了站在门外的慕宁。
慕宁还抱着自己的枕头,在慕哲将门打开之后,自己便走了进来。
慕哲愣愣看他,直到身后的门又自动关上,而慕宁已经爬到了床上,把枕头与慕哲的枕头并排放好,用手将它拍得松软。
慕宁躺下来,看着慕哲,“要睡觉吗?”
慕哲用力点一下头,很快地回到床边将拖鞋踢掉爬到慕宁身边。
慕宁伸出一只手臂。
慕哲挨着他躺下来,把头枕在慕宁的手臂上。
他们两个身上有一样的沐浴露香味,慕哲枕着慕宁手臂,额头贴着慕宁的侧脸。他第一次觉得跟人亲近是这么舒服的一件事情。
慕哲深深吸了一口气,用手指碰了碰慕宁的卷发,说:“我可以叫你哥哥吗?”
慕宁点点头。
慕哲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说:“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我才叫,其他时候你都是慕宁。”
慕宁转过身面对着慕哲,另一只手臂环过慕哲的肩膀,用双手抱住他,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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