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叭叭叭,怦怦——”
枪声象爆豆一般,在山坡上激烈地响起。子弹溜子在空中穿梭,弹道在清晨暗蓝的天空中织成一片火网。
枪声很杂,有清脆的汉阳造,有“叭——勾”尖利怪叫的三八大盖,有沉闷的七九式,还有“嗵——”低哑的土造火枪。
“轰——轰——”手榴弹炸响了,随着巨大的爆炸气浪,掀起一阵黑色的泥土。
硝烟,向天空升腾起来。
“南宫仕,我命令你,用炸药包,去把那个机枪阵地炸掉。”
“是。”
机枪阵地,在山坡上几块卧牛巨石的后面,一挺捷克式轻机枪,“嘎嘎嘎”地打着短点射,喇叭形的枪口,一阵阵弹雨冒着红光喷射而出,盖住了几十太方圆的地面,压得正在进攻的战士们,抬不起头来。
南宫仕是一名不到二十岁的小战士,长得瘦削而结实,他一伸长臂,抱起一个四方形炸药包,匍匐着身子,向坡上运动过去。
“噼噼叭叭,”几颗子弹,在他身前身后爆响,打得山石碎屑横飞。
“轰——”又一颗炸弹,在他前方爆炸了,一股冲天的黑色土浪掀起来,沙土石块四散,气浪把南宫仕掀了个跟头,飞过的碎石,刮得他额角生疼。
这个小家伙紧紧抱着炸药包,象山猫一样灵活,两腿一弹,跃起五尺远。
天上,黑色的泥土石块,还在往下落,南宫仕瞅准机会,借着炸弹爆炸后冒起的黑烟作掩护,一窜一跳,猛地跃进到一道石坎下面。
“啾啾啾——”子弹溜子,从脑袋上方飞过去。
巨石后的机枪阵地,发出几声怪叫,那是敌人发现了有人要接近,机枪立刻掉转枪口,“嘎嘎嘎”冲着南宫仕打了个短促点射,子弹打在头顶的土坎上,“噗噗”钻入土里,击起一片烟尘。
“嗵——”一声沉闷的老火枪响过,黑色的烟雾,朝着机枪阵地涌过去。
那是后面的战友,在给南宫仕作掩护了,手持老火枪的,是南宫仕的战友,一个名叫“铁骆驼”的黑大个儿,他手里的老火枪,装上火药才能发射,速度慢,准确性差,但是发出的铁砂呈散射状,一片烟火腾腾,瞬时便遮盖了一大片面积。
机枪哑了一哑。
南宫仕抓住机会,从屁股后面的手榴弹袋里,掏出一颗手榴弹,猛地一拱腰,向前甩了出去。
“轰——”手榴弹在阵地前爆炸了。炸得土石纷飞,黑烟滚滚,掀起一片砂石浪头,南宫仕未等石屑泥土落尽,趁着这一阵浓烟掩护,身子一挺,从土坎后窜了起来,猛地向前冲去。
耳旁象是刮起阵阵狂风,呼呼山响,枪声、爆炸声、呼喊声,掺在一起,分不出个数。
就是这几秒钟的功夫,南宫仕灵巧矫健的身子就象一只狂奔的羚羊,在山坡上跃进,迅速接近了机枪阵地。
他拉着了炸药包上的导火索。
导火索“嗤嗤”地冒出一股蓝汪汪的火苗,在欢快地燃烧,南宫仕用尽全身的力气,把四方形的小包炸药,向前甩出去。
炸药飞在空中,象一只黑色的大鸟,穿过尘土硝烟。
南宫仕炸药包出手,没有一丝的犹豫,身子往下一伏,使了个“就地十八滚”,一溜跟头把式,向坡下迅速滚去。
山坡上突起的石块,烧着的野草,擦着他的体,南宫仕曾经练过武功,学过两年青萍剑与地趟拳,作这种翻滚移动,正是拿手好戏。
他身子蜷起,就一只灵巧的山豹,转眼间便滚到坡下的一道窄沟里。
“轰隆隆——”炸药包爆炸了。
整个山坡上,都感觉到一阵颤抖,炸药包就相当于把几十个手榴弹,捆绑在一起,爆炸威力巨大。那几块巨石,立刻便被掀翻了,一片烟火,冲天而起。
山坡,被炸出一个深坑,黑色的土块石块,掀起两丈高,又象暴雨一般落下来。一片黑烟浓雾,笼罩了几丈方圆,机枪,连同机枪射手、弹药手,同时被浓烟烈火,给吞没了。
几片残肢断臂,随着泥土石块,从天空落下来。
“冲啊——”连长龙一雄,猛地站起身来,挥着手枪,高声喊道。
“冲啊——”一群战士都跃起身来,端着各式步枪,朝着坡上冲过去。
山坡上面,是敌人的据点,驻有一个班的日本鬼子,一个小队的伪军。龙一雄这个连队,奉命攻打敌人扼守的据点,眼下的战斗,已经到了决胜时刻。
敌人的机枪阵地,已经被炸毁,战士们趁着敌人火力锐减的时刻,嗷嗷叫着猛冲上去。据点是一连十余间平房,短墙外面的壕沟掩体、工事鹿岩,冒着阵阵浓烟,几具日本鬼子尸体,横倒竖卧在沙包掩体上。
十几名冲在前面的战士,象是一颗颗出膛的炮弹,嗖嗖地闯过去。
“叭叭叭,”子弹在空中穿梭,战士们狠狠地射击着,朝残敌叫喊:“缴枪不杀。”
十来个伪军,被打得支撑不住,脱离一线阵地,一溜烟跑进墙内。来不及逃跑的几个伪军士兵,见大势已去,高举双手,蹲在掩体后面,瑟瑟发抖。
战士们象一阵旋风,冲进院内。
院里,平房的墙壁上,到处都是弹孔,一个柴垛被打着了,冒着滚滚浓烟,刚刚逃进院内的几个伪军,还没来得及寻找躲藏地点,便被随后追上来的战士们一阵乱枪,“叭叭叭,”打倒了两三个。
铁骆驼端着老火枪,粗声粗气地大喊:“再不缴枪,统统打成烂筛子。你奶奶的,要死还是要活?”
院内没有工事,根本无法防守,剩下的几个残兵败将,身陷绝境。乖乖地把大枪举过头顶,嘴里高叫着:“投降。”
枪声,停息下来了。
龙一雄拎着手枪,指挥战士们,“快搜查。”
南宫仕提着自己的汉阳造步枪,也冲进了院子里。
他的身上脸上,满是黑烟,熏得就象黑包公,汗水顺着额头流下来,冲出一道道沟。当他进入院内的时候,战士们正按照龙连长的命令,挨个房间展开搜查。
南宫仕冲向最边角的一间小房,这间房低矮窄小,似乎象个柴棚子,他蹭蹭几步冲过去,一脚踹开房门。
屋里光线昏暗,一个穿着花衣服的年轻女人,正瑟缩在墙角。南宫仕愣了一下,大喝一声:“出来。”
那女人神色恐惧,瞅着南宫仕,两手背在背后,浑身发抖,南宫仕用步枪指着她的胸膛,“你是谁?”
“我……是被他们抓来的。”
一听这话,南宫仕放下心来,仔细一看,果然,这女人的两条胳膊,被绳子给捆住了,他赶紧说道:“是这样啊,老乡,别害怕,我给你解开。”他收起步枪,走上前去,拽住女人胳膊上的绳子,解开绳头。
龙一雄在外面喊道:“南宫仕,里面有人吗?”
“有一个被抓来的老乡。”
他一边说着,一边带着这个女人走出门外。龙一雄打量了女人两眼,“你叫什么名字,哪村的?”
“我叫陈翠姑,是近擂鼓岭的。他们把我抓来,关在这里……”女人说着,声音越来越小,低下头去,一行眼泪,从脸上流下来。
看着这个满脸凄惶的女人,龙一雄匆匆摆了摆手,“好了,鬼子都给消灭了,你回家吧。要我们送送你吗?”
“不用,谢谢同志们。”
陈翠姑抹了把眼泪,向外走去。南宫仕喊了声:“大嫂,走好。”便转身跟着龙一雄,继续搜查。
“连长,”一个叫做丁蛮牛的战士,满头大汗地跑过来报告,“没有找到密码。”
“嗯?”龙一雄的眉毛,拧了起来。
“旮旮旯旯都翻遍了,没有。”
这次战斗,除了消灭敌人,还有一个特殊任务,便是截获日本鬼子送往城里的密码。据可靠情报,鬼子新颁发的密码本,由专人秘密护送,今天正好到达这个据点。
这份密码,代号:樱花。
因此,龙一雄连队,长途奔袭,打了一场包围歼灭战,意欲缴获密码。可是,战斗胜利结束,密码却找不到。
龙一雄命令把抓到的几个俘虏,分别审讯。
可惜的是,这几个俘虏,都是普通士兵,他们根本不知道有什么“密码”的事。只有一个士兵回忆说:“好象昨天晚上,听小队长说了一句,要迎接上面来的特使。别的就不知道了。”
“什么特使?”
“不知道。”
南宫仕忽然插了句嘴,问道:“你们抓来的老百姓,一共几个人?”
“什么老百姓?我们没抓老百姓啊。”
龙一雄和南宫仕一听,立刻瞪起了眼睛,南宫仕一摆手里的步枪,说道:“那个叫陈翠姑的女人,不是你们抓来的吗?”
那士兵两眼茫然,“没有啊,这些日子,我们没抓老百姓。更没有什么女人。”
“你敢撒谎?”南宫仕用步枪指着俘虏的胸膛。
“长官饶命,”那士兵吓得满脸土灰,面露惧色,“我绝对没有撒谎,真的没有啊,我要敢撒谎,天打五雷轰,您马上毙了我……”
龙一雄两眼冒火,一把将军帽从头上抓下来,怒吼道:
“南宫仕,”
“有。”
“你和丁蛮牛,马上去追赶那个叫‘陈翠姑’的女人,奶奶的,她就是那个特使,咱们受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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