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大铺子经营之事,就这般以极快的速度,轻轻松松敲定下来。
其中,守一所分管的药铺进度最快,虽然在医馆一路暂时摸不清门路,但胜在路子简单,只要寻对领路之人,慢慢备人揽事筹建即可,而抱朴手下的茶馆,倒是着实费了温良辰一番功夫。
茶馆地理位置优渥,处于京都东城区极为热闹的大街上,唯一不足之处,便是其占地太窄,仅仅只有一间两层小楼罢了。茶馆内里更是逼仄,十间雅间本就不多,不可能再继续隔断以腾出位置。
正是因为茶馆自身条件限制,襄城公主便没有过多重视,放任自流,走的一直为过得去的路子,回个本赚点小钱即可,是故平日上门来喝茶者,大多为普通的富庶之流。
温良辰深知,要吸引豪门权贵子弟来此处消遣,以如今茶馆的水平,恐怕还差了些火候。
茶馆改造一事急得温良辰抓耳挠腮,每日茶馆上空愁云惨淡万里凝,正在她无计可施之时,却突然收到隔壁的胭脂铺子准备脱手的消息,令她喜出望外,差点没上太清观给神仙烧三炷香。
将抱朴派出去商量价钱,谈妥之后,温良辰大手一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隔壁胭脂铺面给盘了下来。
这间铺子原隶属于京都第二皇商苏家门下,也不知那人是何意,好好的一家生意火红的铺面,居然大大方方说卖就卖,价格给的还颇为公道,完全没有趁火打劫的意思,温良辰手握地契,喜笑颜开,心道,真是想打瞌睡就有人递枕头,实在是天助我也。
胭脂铺子外头楼面精巧,内里装潢簇新,温良辰请了专门的匠人过来瞧,说此楼不必大兴改建,小型修缮还可继续使用多年。隔壁的茶馆已经改建的七七八八,温良辰再命人将两间铺子连接起来,再合为一家拥有两栋阁楼的大茶馆。
最近这段时日她忙里忙外,进进出出,看得宅在家中又犯病的温驸马眼热无比。
温良辰将一腔心血全部投入至筹备铺面上,不仅将爹给忘了,就连女红课也落下一大截,其他的更是不管不顾,对于这位淘气耍滑的学生,英娘自然无法,只好耐心从旁劝解。
直到如今,身为学生的温良辰连个帕子都绣不好,教习师傅比她都还着急。
铺子重新整装费不了多大时间,眼下已入春许久,温良辰的两家铺子终于开张,生意不是一般的红火。
抱朴没事便出入于京都各家茶馆之中,最终与温良辰定下茶馆方案,不做那眼花缭乱的活儿,也不干那风花雪月的事儿,只专注卖弄风雅,玩味清高。
茶馆中的字儿和画儿,大多是从太清观平羲房中搬出来的,平羲为此表示反抗多次,最后还是徐正下了命令,从他房里抬下两箱珍藏古字画,对此,平羲气得一个月都没给温良辰回信。
其余的字画和摆件为公主府的私藏,看起来光华不显,其实都是顶尖儿货,有心人一瞧便知,光是这满屋子的字画摆件,便价值好几万两银子。
茶馆的新名字倒是好取,直接唤“太清”二字,既大气又有诗书风韵,茶馆开张没几日,便从京都著名的茶馆业中脱颖而出,看得各家掌柜眼珠子都红了。
“师妹,明日那赛诗会可得破费,我先与你先支会一声。”自抱朴当上茶馆大掌柜,投身于开铺事业之后,他整个人容光焕发,每日精神奕奕,神采飞扬,眼珠子亮得和银元宝似的。
温良辰摆摆手道:“师兄直接支走便是,不必为我省银子,咱们先投入,待得走上正轨之后,银子还会自个儿回来的。”
“那我先去账房支了,你可莫要心疼。”抱朴笑了笑,立即转身走了。
明日在太清茶馆将会举行一场作诗比试,邀请各家书院有名的读书人参加。今年恰逢三年一届的春闱,各省的学子皆往京都而来,各地素有才名的举人层出不穷,谁都想要在考后未放榜前博出个名声,温良辰此举,正是给各地学子一个展示才华的契机。
此次赛诗大会规定,所作诗文获得前十者,便能亲自将诗文誊写在屏风上,茶馆将永久地对其进行保留。
太清茶馆格调高雅,陈设品质不凡,读书人个个精明,哪里不知其背后势力,更何况这等风雅之地,必能吸引京都豪门贵族来驻足流连,只要自己的诗文出现在茶馆内,还有机会落下款儿,没准便能趁机入了某位高官的青眼,说不准对今后的官途有所助力,也是未可知之事。
反正能当上举人赴春闱考试,今后都有得官做,有机会结交一两个达官贵人,何乐而不为,不占便宜是傻子。
温良辰将这群读书人的心理抓得分毫不差,令秦元君也自愧不如。
赛诗文当日,秦元君特地从国子监请假出门,与季云卿约好在太清茶馆门口等候。
季云卿落下马车,站在对面的街道上,对着不远处被挤得人满为患的茶馆啧啧称奇。
他甩袖一展折扇,悠悠闲闲地扇了起来,嘴上不停地赞叹道:“听闻这太清茶馆乃是公主府产业,没想到温五姑娘竟然有此等手段,当真是冰雪聪明。如今京都四处谣传,都说此处‘风水宝地财源旺’,连整条街铺面都贵了一倍。难道他们不知,京都中人素爱凑热闹,若是太清茶馆生意下去,其他各家生意可不是跳楼亏本。”
秦元君侧着头,视线不在茶馆门口诸人身上,而是望向茶馆牌匾上熟悉的“太清”二字,他眉宇沉静,目光深邃,似笑非笑地道:“季兄话是这般说没错,可是,我怎么听说,你最近也在这街上置下一间酒楼?”
季云卿转了转眼珠子,潇洒地将扇子一转,再顺手打开,遮住自己大半张脸,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元君兄弟,好说,好说啊。”
然后,他又将扇子拉了下来,抬了抬眼皮,道:“我季家之事,难道你甚不清楚?我二叔素来厉害,我不趁机赚些银子保身,估计连觉都睡不安稳。说不准某日二叔当上首辅,我也不用再参加科考,专心去当那商人去,总比回老家种田强。”
秦元君哂笑一声,脸上写着明显的不信,他转过头,故意调笑道:“你二叔对你尚好,连娘子都给你亲自挑,你以为温家姑娘好求么?”
因为他也喜欢温家的姑娘,自然很羡慕季云卿。
秦元君之所以有此想法,怪只怪他每次去温府,注意力都集中于温良辰身上了,若是他分上一丁点心思在温良春身上,说不定季云卿就不会被坑得这么惨。
听闻秦元君提及温良春,季云卿脸上起了一层薄红,故意将话题转移走:“二叔的确对我如亲子,只是可惜的是,他于今春娶了续弦过门,那刘氏看起来是个心大的,不会甘于屈居大房之下。更何况,二叔现今正当壮年,谁知道某一天,会不会让我多一位堂弟?若真是如此,我哪里斗得过二叔?”
“季二老爷素来重视名声,不会对你如何,若是他敢打压你,御史们不会放过他的小辫子。”秦元君挑眉道,不上前死揪一顿不符合御史的风格。
如今吏部尚书年事已高,吏部诸事皆出于季闻达之手,说他真正掌控吏部大权,其实也不为过。
季闻达得了宣德帝新令,便开始着手最近推行吏部新法。他将考评划分为五大方面,剔除那等表面光鲜、为民不利的政绩因素,大大加重了各省官员、朝廷官员的考核力度,弄得朝廷上下官员突然变得勤政起来,再也不敢偷懒耍滑,而地方为虎作伥的官员更是夸张,几乎人人自危,还有不少被牵连降级者大呼季闻达倒行逆施,行那有违圣明本意的“苛政”。
宣德帝却不以为意,不仅亲自为参季闻达出头,还将参他的折子通通扣了下来,来一个包庇到底。可惜被钳制的官员们依旧不依不挠,参季闻达的折子如雪片般不要钱似的往宫里飞,硬是将御案堆得如同一个小山包。
秦元君心道,在这种情况之下,季闻达敢对季云卿不利,别说是等着骂大官出名的御史们,光是那群地方官员,就有得他受的了。
“你倒是会宽慰我。”季云卿故作云淡风轻地笑了笑,眉间依旧留着一道浅浅的褶皱,“我们且过去瞧瞧,看是否有人做出一首巧夺天工的诗句。”
秦元君勾唇一笑:“甚好。”若是没有顶用的诗句,他不介意亲自参加,为温良辰捧个场。
正在此时,巨阙身形一闪,突然从街道旁柱子后奔出,连季云卿眼睛一花,都没瞧见这么大个儿的人从哪儿冒出来的。只见巨阙大步走向秦元君,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再垂头在他耳边说了几句,片刻后,秦元君脸色瞬间一变。
巨阙重新退了回去,季云卿又没瞧见他往何处去了,秦元君却往前走来,将季云卿往身边一拉,小心翼翼道:“季兄,你可知有人跟踪于你?”
季云卿抬起头来,眼睛瞪得滚圆,结结巴巴道:“有人跟踪我,为何?”他什么时候涨了银子,竟然值得人跟踪?!
秦元君垂眸沉思,沉吟了片刻,依旧想不明白,只好摇摇头道:“你还是小心些,我方才已向我护卫吩咐,让他好生帮你探察,待揪出了背后之人,我再告知于你。”
谁会跟踪一个没落家族中的嫡子?
季云卿又不是二房嫡子,难不成有人想抓住他,然后再威胁二房的季闻达?
不过……秦元君想了想,又觉得不大可能。若是如此,此举简直是在给季闻达递枕头,顺利除去大房嫡子,季闻达便可以不顾族中那些老头,开开心心生他的嫡子去了。
真要绑架季云卿,还不如绑架季闻达的续弦夫人的肚子来得有用,至少季云卿活着,季闻达就不敢违逆家族。
季云卿叹了一口气,耸耸肩膀,有些无所谓地道:“元君兄弟不必太过费心,既然那人想知道什么,我让他知道便是。”
“话不是这般讲,你可得小心才是。”秦元君大为皱眉,声音带着一股火气,“你也太宽心了罢,都是要成亲的人,怎的还如此毛毛躁躁,莫非你想学圣人,来一次将生死置之度外?”
“哎哟,秦少爷教训的是,小的季云卿受教了。”季云卿被他训得面红耳赤,简直是颜面无存,只好弯腰作揖求饶,话说秦元君平时看似冷漠无情,但私下里对朋友却十分认真,当真值得相交之人。
“好了,咱们过去看看诗会罢,再枯站在此处,等会错过了好句,那该抱憾终身啦。”
见季云卿大摇大摆地过去,秦元君在后摇摇头,苦笑一声,急忙跟了上去。
待距离茶馆还有五丈之远处,秦元君心底一动,没来由地抬起头来,目光往上掠去,停留在胭脂铺子二层的小窗上,过了许久之后,他才慢慢收了回来,面上露出一丝疑惑。
而在这扇雕花小窗的背后,温良辰却陡然一惊,一个不小心,将手中捏的点心抖落在地,她出神地望着楼下的二人,小声喃喃道:“难道是……他?”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回来晚了,晚更了半小时哦,不好意思哒~
各位么么哒,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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