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刚才在骗你

    “这不是我送你的么……”闻海光表情有些悻悻的，他为什么突然发火了，“我再买一个差不多的给你，一样是我送的。”说到最后那句还小心翼翼地掀起眼皮去瞧他的脸色。
    就见他拧眉：“你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喜新厌旧，见异思迁？”
    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他，觉得自己快要憋屈死了，“没有啊，不是我见弄坏了你的东西，所以想赔你么……”怎么倒成了批斗她的大会了？而且还是喜兴厌旧，见异思迁？
    晏林晗蹙眉望着她，半晌，不懂想到了什么，突然轻轻笑了，但是在闻海光眼里，这根本就不像笑。
    他说：“闻海光，你现在是不是觉得特委屈，觉得我小气又难缠，觉得我很讨厌？”
    闻海光蜷了蜷指尖，还没有缓过劲儿，“不是啊，我......”
    “你怎么？”
    她喉咙发干，半天才挤出几个字：“我不知道你会这么在意它......还，还留着我们小时候的照片。”
    “那是我的，和你没有关系。”他冷漠地打断，垂眸瞧着她这副样子，隐忍着情绪，眼眶鼻尖有些泛红，委屈又无奈的神情，心下五味杂陈。
    他说话摆明了句句针对他，以前厚脸皮喜欢他的时候无所谓，现在隔了这么久再次碰壁，心下自然很不是滋味。
    她努力安抚着自己的情绪，不甘心就这么被他“批判”，“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不满，你在怪我吗？”
    如果是嫌弃刚才她的毛手毛脚，那么她真的是诚心和他道歉，但是她认为晏林晗不是一个斤斤计较，小肚鸡肠的人。又或许是她刚才那番让他误认为她喜新厌旧的话刺激到了他，可是他的确也不是一个情绪化的人。
    那她思考再三，也只有“当年”这个答案了。
    当年她走得匆忙，在上飞机的那最后一刻都没有等到他，对他的所有眷恋都在那一刻心灰意冷中划上终点符。本来以为时隔多年她已经淡然处之，却发现再次见到他时，曾经的记忆如洪水般疯狂涌来，她发现自己的心还是会为他抑制不住地跳动。
    如果他对她没有一丝别的心思，那么她还可以冷漠地斩断自己对他的眷恋。
    可是......那个相框，那张照片，还有他的反应，都让她对这份没有结果的喜欢变得迷茫而不知所措。说到底，他也是一个放不下过去，念念不忘的可怜人。
    但这又如何，这份念念不忘早就因为时光变得不一样了。而且不当面她还不知道，晏林晗对自己的成见居然这么深。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又不是为了躲开你才走的。我当初离开又不是秘密，老师知道，叔叔阿姨也知道，我在这边没人照顾，我爸妈才把我接走的，我能怎么办。”
    闻海光说到后面时不能更委屈，眼眶都红了一圈。有些事情避开不愿提起，怕被重新揭开伤疤，比如奶奶去世，她悲痛欲绝，在杭州无依无靠，不得已才被国外父母接走。为什么听他的语气还有反应，就像她始乱终弃抛弃了他一样？他们明明什么都没发生，从前也都是她一厢情愿。
    “你哭什么。”
    晏林晗盯着她的眼泪，低声道。却不似刚才那般冷漠，听起来倒有些温柔，还有几分促狭。
    闻海光低着头侧过身去偷偷抹眼泪，太丢脸了，刚被他数落，又在他面前掉眼泪，说出来那一番话一点气势都没有，倒让他看了笑话。
    她不想理他，怕又起什么争执，嘴上也说不过他，自觉撤退，开门。可刚拉开门缝，晏林晗就从身后几步跨过来，手一使劲，把门重新给撞上了，“刚才是在骗你。”
    ******
    饭桌上晏爸晏妈显然情绪很高，一个劲儿地和闻海光说话，差点没把这么多年做的所有事情都知道个遍。一张桌子，晏爸晏妈两人坐一边，晏林晗和闻海光坐一边，总让闻海光有一个种媳妇见公婆的错觉。
    对面的晏爸晏妈兴致很高，不停地给她夹菜，这边的两个年轻人几乎都是默默吃饭，这个场面要多奇怪又多奇怪。
    “安定下来了，是打算留在杭州工作吗？”晏妈问。
    闻海光：“我的介绍信在上海，过几天我就会回去。”
    晏爸：“那剩下这几天你准备去哪，需不需要我让阿姨陪你出去逛逛？”
    晏妈觉得这个主意不错，闻海光急忙摆手：“谢谢叔叔阿姨了，我大概后天就走，明天去看一下奶奶后就回家收拾东西了，以后机会还多，就不麻烦阿姨了。”
    晏林晗夹菜的手微顿，末了又继续不作声吃饭。
    晏爸一直注意着晏林晗的动作，见他像个局外人似的什么都不表示，心下也觉得怠慢了老友的女儿，沉声道：“晏林晗，这么久不见小光，怎么在那里一声不吭的。”
    闻海光听了倒吸一口凉气，赶紧出来打圆场：“刚才楼上也随便聊了一下，真没想到，现在晏林晗都成大明星了，我也算是明星的朋友了吧。”
    晏爸“哼”了一声，嘴上说着严厉的话，眉梢却都是隐隐的自豪和满意，“明星也是人，千万别给我学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花花肠子回来，现在那些明星红了就自我膨胀的太多，不管哪一行，都要给我踏实做事！”
    晏林晗突然“咳”了一声，好像被什么呛到了，闻海光下意识就低声问：“帮你倒一杯水？”被他举只手制止了，自己起身去厨房倒水。
    晏妈突然朝里喊：“你帮我看看那个汤好了没，顺便端出来吧，再一人拿一个碗。”
    闻海光起身：“我去帮他。”
    走进厨房就看到晏林晗倚着承重墙在喝水，见她进来了就一直看着她，喝水的动作也没有停。
    闻海光才不和他对视，她搅了下那锅鸡汤，拿起勺子轻轻舀了一些盛在碗里，吹凉尝了一下，关火，熟练地从橱柜里拿了四个碗，“我帮你拿碗出去，你端汤吧。”
    晏林晗一直盯着她的动作，她把披散的头发在后面随意扎了个髻，几缕头发散下来，微微低头垂在脸上，袖子挽到手肘处，她刚才尝汤、关火、拿碗的动作都极其熟练自然，让他移不开眼。
    他低声问：“你在生气？”
    “没有啊。”闻海光一愣，“我为什么要生气？”
    晏林晗没有多做解释，他放下手里的杯子，从橱柜里拿出一个盛汤的大碗，“我的房间一直是我妈在打扫，有什么东西她都知道。”
    “那又怎么样……”
    他把锅里的汤都盛到碗里，然后把锅放进水槽，开水，再关，“她知道那个相框，相框上的照片她也看到过，因为我一直放在那里。”
    闻海光怔了三秒，才狠狠倒吸一口气，心提到嗓子眼。
    “你，你……”她瞪大双眼盯住他，晏林晗回头，沉如深潭的眸子锁住她，她突然就脸红了，两个人对视了五秒后她先忍不住，抓了抓头发拿着碗一脸郁闷地往外走，哪个知道晏林晗故伎重演，几步跨上来手一撑墙一把拦住她的去路。
    “我还有话没说完。”他逆光而站，垂眸凝视她，嗓音低而沉。
    她怔怔地抬头看他，高大的身躯像一堵墙，她完全笼罩在他的阴影下。不可置信地凌乱着，自己居然被晏林晗......
    壁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