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走进阿九的房间后,却发现床单和棉被都收拾的整整齐齐,人却四处都寻不着。
“这孩子,怎么一声不响的就走了!”雪姨慌张跑下楼,出门时差点撞到闻人楚,“少爷早,您今天这么早起床……有没有看到阿九?”
闻人楚瞟了眼楼上,“他不在房间么?”
雪姨焦虑道:“不在,连来时带的包袱都不见了。想必是早走了,可这人生地不熟的他能去哪儿啊!”
闻人楚冷静道:“他没有卡,出不了大门。”而且外面还有保镖日夜看守,不可能轻易放一个陌生人走出去。
雪姨这才安心,“也是,瞧我都老糊涂了!”
闻人楚在墙壁上按了两下,液晶屏立刻切换出别墅各处的监控录像,阿九正抱着包靠坐在铁栏杆门口,吕小满笑眯眯的站在他身边,两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闻人楚道:“雪姨去准备早餐吧,吃过饭再送他走。”
“好的,可是阿九他……我就这去。”雪姨注意到他神情异常,连忙朝厨房方向走,却忍不住回头看一眼监控屏,小满的手定格在阿九头上。
下一秒,闻人楚关掉了画面。
“痒。”阿九躲开小满的手,望着他一头黄毛发怔。
小满笑眯眯道:“你头型长的挺好,前庭饱满后脑勺圆滑,小光头发型比我时尚多了。”
阿九恳求道:“小满哥,你能不能帮我把门打开?”
“这不行,太子的人我可不敢随便放,回头他会给我脸色看。”
“那我要怎么走呢?”
“翻墙啊。”
“哪边比较好翻一点?”
小满哭笑不得,“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多大了?”
阿九道:“十七。”
“那也不小了,怎么说话感觉跟个幼儿园小朋友似的充满天真童趣。”
阿九听出他话语中的讽刺,轻声道:“我第一次下山,从没见过这么多人。”
小满道:“那昨晚你怎么管太子叫哥?还编出什么蛋跟山洞的传说……”
待阿九把前因后果全都讲了一遍后,小满沉默下来,很久后才幽幽道:“原来你不是傻,而是把我当傻子……好吧,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既然你认为自己直觉没错,为什么还要着急走呢?”
阿九道:“我喜欢雪姨,不想给她添麻烦。”
“还挺会为别人着想的嘛。”小满看下表,见时间还早便索性也席地坐下来,对阿九道:“看在你刚才给我讲的故事份上,我也给你讲个故事吧。”
阿九好奇道:“什么故事?”
小满诡异一笑,“愚人客栈,听过没?”
“没有。”
“谅你也没听过,这可是从我太太太老爷那我传来的。咱们玉都有家神秘的店,名为愚人客栈。客栈的老板呢,手里有本光明食谱,依它上面指示做出来的料理可以满足人类所有的愿望……”
“它可以让我找到哥哥么?”
“当然可以,就算你要一堆哥哥都没问题。”
阿九睁大眼睛,道:“我怎么才能找到愚人客栈?”
小满压低声音道:“问我你就算是问对人了,实不相瞒,我就是愚人客栈的老板……”
“啊?”
“吓到吧,是不是比你的故事有趣多了?”看着阿九震惊的神情,小满颇有成就感的保持神秘微笑。
一个女孩朝这边走过来,对两人道:“少爷请你们进去吃早餐。”
小满拍拍阿九的肩膀,“进去吧,可不能驳太子的面子。”
沉默着走了几步后,阿九突然拉住他,道:“小满哥能不能用光明食谱给我做道料理?”
“啊?”
“你想要让我做什么都行!”
小满抚着额头自语道:“看来傻的人还是我。”
饭桌上,小满一直躲避阿九着热情期待的目光,吃完后更是逃一般的跟着闻人楚离开。
他或许有难言之隐吧,阿九内心安慰自己说,毕竟也没有答应过自己的理由。
闻人楚的目光从始自终都没有在他身上多停留过一秒,偶尔扫过来也是拿他当透明人。
雪姨让人把桌子收拾干净,走过来安慰阿九,“别傻站着了,走,我带你去看看房子。”
小满站在窗口看着车子远去,长嘘道:“总算是走了。”
闻人楚说:“你早上跟他讲了什么?”
“没说什么啊,就是聊聊天,讲讲故事而已……”说着说着小满情不自禁心虚起来,什么啊,那种故事,摆明连小朋友都不会当真啊!可是想到吃饭时阿九亮晶晶的眼睛,似乎好像真的相信了?
5
5、人要靠自己的双手生存下去
阿九离开闻人家后,并没有遵照雪姨的计划在定好的房子里居住,而是在中途下车离开。
雪姨虽然不放心,却抵不过阿九的坚持,最后留了个电话号给他需要时联系。
天空被乌云压的很低,空气里凝聚着风雨欲来的潮热湿气,阿九站在路边等了很久,才敢在红灯时小心翼翼走过马路。
背着雪姨给他买的双肩包,身上穿着灰白色帽衫跟天蓝色牛仔裤,他似乎跟人流中的普通高中生没什么两样。
可是阿九心里明白,自己跟他们是不同的。
他惧怕那些飞速行驶的汽车,冰冷高大的建筑,还有路旁店面中戴了面具一般僵硬微笑的服务生。
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去哪儿,可既然知道哥哥在玉都,他便不想再去别的地方流浪,更不能这么回兰因寺。
在城市里生活似乎不是件容易的事,阿九对着一只伸过来的手想。
明明是身体健康的男人,却把上天赐给他劳动的双手用来行乞,是生活所迫还是真的喜欢这种生活呢?
他一边想,一边注意路边张贴的小广告,希望能从上面找份合适的工作。
富丽酒店招聘男公关,身高一米八以上身体健康,月薪两万……待遇看起来很好,可惜自己目前还不够高。
外资富商二十万元急招代孕女子,一年包衣食住行,生儿子加五万……这个好像更不行了。
雄风门诊泌尿科五一大酬宾,提供专家免费资询、割□一律五折……□?皮包?阿九怀疑是不是上面把皮包两字给印反了?
再看下去,有便宜办证的、有低价借款的、还有一张尸体认领启事……工作没看到合适的,阿九却对这个世界越来越震惊了。
酝酿了半天的雨滴终于从天空落下,黄豆大小的一颗砸在眼皮上生疼,阿九躲进一条种满绿榕树的小街,头顶上厚厚的树叶暂时可以给他遮一遮风雨。
最后雨却越下越大,连树底下都被打湿了,阿九目光转向路旁,眼前突然一亮。
那是一家小小的面馆,半拉着的铁门上铁着两个硕大的字:招工,似乎没有任何学历和身份要求。
阿九跑过去,在铁门上敲了几下,最终走出来个赤着上身的男人,一脸不快道:“现在休息,要吃面晚上来。”
他脚上穿着一双夹板拖鞋,人长的黑而且瘦,肉裹在骨架上好像只有一层皮,眉毛淡的几乎看不见,眼睛不满的眯成一条缝隙。
他人看起来有些邋遢,不过在阿九看来没什么关系,指着门上的字,道:“请问你这里现在还要人吗?”
男人抓着胳膊道:“你还是个学生吧?我们这儿不要兼职。”
阿九高兴道:“我不是。”
男人这才抬起正眼看他,“你会做什么?”
阿九道:“洗碗扫地擦桌子都可以,我也会烧简单的菜,其它的不会的也都可以学。”
“你想要多少工资?”
阿九道:“你能让我吃住在这里的话,我就不要钱。”
“这么好?”男人半信半疑的看着他,“先把这里的卫生打扫一下吧。”
阿九走进去,发现里面一片狼藉,墙壁上挂着黑黄的油污,桌子椅子上都粘乎乎的,地面扔着一层筷子跟纸巾,客人用过的一摞碗放在那里都还没有收拾。
阿九放下背包,拿起毛巾跟扫帚,认认真真的做起事来。
他做事总是不紧不慢很有条理,刚开始男人还不放心站一旁看,后来就打着哈欠自己去后面休息了。
从一点到下午五点,整整四个小时阿九把整个店面收拾得焕然一新。
待那男人睡醒出来,拿手指在雪白的墙壁上连拭了几下,嘴巴大半天没合拢上,“你叫什么名字?”
“阿九。”
“阿九?我决定聘用你了。”
阿九眼睛弯起来,万分感激道:“谢谢!”
阿九就这样在面馆住下来,晚上听到客人招呼,才知道这男人姓蔡,是这家面馆的老板,没有老婆,只有个在上小学的儿子。
蔡老板很冷淡,平时也没什么笑脸,奇怪的是客人居然一点也不少,商量好似的都在五点半后过来。
阿九系上画有小鸡崽的围裙,忙的像个陀螺一样跑来跑去,店里不少人的目光都跟着他来回转。
有阿九在,蔡老板就呆在厨房不出去了,闲下来就坐在板凳上看阿九在外面忙,完全像个事外人一样。
天黑的时候,蔡老板的儿子小蔡回来了,小圆脸像刚蒸出来的白馒头,舔着棒棒糖围着阿九转圈儿,“哥哥,你是谁呀?”
“我叫阿九,今天起就在这里做事。”
“你多大啦?”
“十七。”
小蔡继续问:“你怎么不上学了呢?我也想跟你一样,可我爸不让……”
蔡老板掀开帘子,“进来让我看看今天的算术作业又错了几道。”
小话篓子这才不情愿的扭着身体走进去,不一会儿,阿九听到里面传出来惊天动地的啪啪巴掌响,小蔡捂着屁股嗷嗷叫着逃了出来,躲在阿九身后哭着喊:“哥哥救命!”
见蔡老板一脸愤怒的追出来,阿九连忙张开双臂,“有话好好说,不要跟小孩子生气。”
外面几个客人似乎对此情形都习以为常,也跟着劝了两句。
蔡老板面子挂不住,铁着脸进了厨房。
过了八点,客人渐渐都散了去,蔡老板把铁门拉上,端了两碗面出来。
小孩子忘性大,出去晃两下就忘了挨打的事儿,好奇道:“怎么才两碗?阿九哥哥吃什么?”
蔡老板把一碗推给阿九,一碗自己吃。
小蔡傻眼了,“爸爸,我饿。”
蔡老板没好气道:“饿了忍着,连个位数加减乘除都不会算,我养着你个饭桶做什么!”
阿九默默把碗推过去,蔡老板看了他一眼,沉默着去厨房又端一碗出来。
面看起来十分普通,可是入了口阿九就明白为什么会有很多熟客前来了。
上面盖着几片薄得近乎透明的肉片,面身洁白如玉,咬起来q筋十足,清爽弹牙,再配上澈清的汤头跟碧绿的青菜,实在是绝妙无比的组合。更重要的是,他价格定的极便宜。
阿九抱着碗道:“很好吃。”
蔡老板动了动嘴角,便算是笑过了。
阿九做事勤快待人温和,总是笑眯眯的很有耐心,就连挑剔的蔡老板也对他渐渐亲近起来,还特意给他的小房间加了个电风扇。
阿九满足道:“蔡老板真是个好人。”
小蔡咬着笔头郁闷,“我只听过你一个人说他好,前面那几个都是受不了他的小气才走的。”
阿九捏捏他的脸,“听说现在学费很贵,他应该是在为你存钱。”
“才不是,阿九哥哥我告诉你个秘密,”小蔡小声道:“我爸爸其实很有钱,床底下的箱子里装的全都是钱,如果拿出来应该可以买个大房子了!”
阿九说:“那他应该还有别的用途吧。”
小蔡故作老成的撇嘴角,“切,他就是个财迷。”
时间转眼已经过去了一个月,阿九对师傅、师兄的思念与日剧增,可是权衡之后他还是不想回去。
尽管这条街很偏僻,阿九却几乎每天都可以听到闻人楚的最新消息。
太子回国了,月末a台会有太子的专访,神秘男子现身太子别墅被偷拍……
目前积累到有限的生活常识告诉阿九,这个世界已经和平了近百年,人类从蛋中出生纯粹是无稽之谈不科学的,没有人知道有青城山上有个兰因寺、空相上山已有三十年而闻人楚如今才不到二十五岁,所以当年抱着自己的应该不是他……
阿九是蔡记面馆中的小伙子阿九,闻人楚是举国关注高贵无比的太子,两人之间似乎真的没什么关系,可是阿九不想就此放弃。
日子就这么平淡的过,一天又一天。
六月的一天中午,毒辣的太阳似乎要将大地上的一切融化,阿九趴在桌子上打瞌睡,门口传来停车声响,然后有人用力的敲打铁门。
阿九去把门拉开,见到一个意想不到的熟人:小满。
此时的他一身西装革领,平整而有型,站在那里似乎映的整个店面都跟着亮了起来。
小满看到他也是吃了一惊,然后笑道:“你在这里吃面还是玩呢?”
阿九道:“我在这里上班。”
小满挑了挑眉毛,不再跟他叙旧,“蔡老板在么?”
“在后面睡觉,我去叫他。”
小满阻止他,“不用,我自己去。”
阿九便坐下来,灵敏于常人的耳朵却不由自主去探听后面的动静。
“砰!”好像什么东西被扔了出来,之后传来蔡老板的声音,“我说过不会帮闻人家做事,带上你的钱走人,以后不要再作这种无聊的事。”
小满说:“蔡老板是嫌少吗?钱的话一切都好商量,你尽管开个价。”
蔡老板有些怒不择言,“你听不懂人话吗?”
小满声音变的有些冷,“我是敬你为长辈才这么客气,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就算你想在这里平庸无为的过一辈子,你儿子呢?你不想给他找更好的学校、过更好的生活?”
蔡老板道:“这是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小满笑,“叔叔说这话可真是太让我伤心了,咱们都是一家人何必这么见外呢?你只要点下头就可以得到大把的钞票,工作又体面,走出去连市长都得看您脸色,何必死守着这破店累死累活过得像条狗一样?”
“吕小满!”
“喂,你这是在干什么?我可以告你持械伤人的……啊!”
……
小满掀开帘子狼狈的逃了出来,蔡老板一手拿着刀一手拎着箱子将他往外逼,一直把小满赶到门口才把箱子扔了出去,箱子在地上摔开里头钞票散出来掉了一地。
车上连忙跳下来两个人,七手八脚的把钱捡回去。
小满拇指抹着嘴角邪笑,“行,你狠。不过我告诉你,我不会这么轻易放弃的。好好休息,改天我再过来。”
说罢坐上车,车子撅着屁股一溜烟窜远了。
蔡老板气的浑身发抖,半晌才从齿缝里挤出四个字,“衣冠禽兽!”
回头看到阿九一脸错愕的坐在那儿,神情突然就变了,方才的怒气全都消失不见,眼睛也焕发出异常的光彩,带着试探问:“阿九……你喜不喜烧菜?”
6
6、不可不遵守的厨师之道
“我也不知道。”阿九对这个问题感到茫然,好像自懂事起,兰因寺的伙食便由他一手包办。空相做出来的东西几乎完全不能入口,而圣华更是坚定君子远庖厨的说词,似乎由自己掌厨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蔡老板并未轻易放弃,抓着他的肩膀道:“你再好好想想。”
阿九想起小满说过的话,便问:“您有听说过愚人客栈和光明食谱么?是不是当真能做出满足人类一切愿望的美食?”他本来是对此深信不疑的,但是经过这一段时间生活实践,颠覆了他的很多想法。
“不过是个传说罢了,没有人相信它们真的存在。”
见阿九的目光渐渐黯淡下来,蔡老板神情严肃道:“与其沉迷这些虚幻的故事,还不如靠自己的双手去努力做出更好的美食。即使最普通的食物也可以让人生存下去,优质美味的饭菜不仅会增加客人的食欲,还会给他们美好生活的憧憬和幸福感、甚至追逐梦想的动力。我自认不是一个好厨师,但是你如果肯拜我为师,我一定会努力让自己成为最好的师父。”
阿九半信半疑道:“美食……对人真有这么大的影响么?”
“比你想象的要大得多。”蔡老板意味深长的看他一眼,随即钻进了神秘的厨房中。
那是他自己的一片天地,莫说是客人,就连阿九跟小蔡误闯都会经常被喝斥出来。
阳光从半拉着的铁门下面照进来,阿九的双脚被晒得有些发烫,他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珠帘后面蔡老板忙碌的身影。只见他正拿菜刀有节奏的切着案板,稍后又传来筷子叮铛碰碗的声音……
不一会儿空气窜出热油爆葱的滋滋香气,刚吃过饭不多时的阿九居然感到又饿了。
五分钟后,蔡老板端了两盘蛋炒饭出来,阿九情不自禁看向墙上的表,明明这么快,他竟感觉已经等了一个小时那么长。
蔡老板把两盘炒饭放到桌子上,对阿九道:“挑一盘你认为会好吃的出来。”
一模一样的火腿蛋炒饭,外表看起来都粒粒分明饱满金黄,翠绿色葱花跟黄瓜丁均匀分布在米饭中,粉红色的香肠碎粒将颜色衬托得无比艳丽,表面泛起的热气像有魔力般吸引着阿九慢慢靠近。
哪一盘会比较好吃?只用眼睛能判断出来吗?阿九了端详很久后,指出左边的盘子,“我觉得这个会更好吃一些。”
蔡老板问:“为什么?”
阿九猜测说:“右边的米饭颜色似乎深了些,而且感觉香过了头。”
蔡老板取出勺子,示意他,“不如尝尝看。”
阿九先吃了自己喜欢的那盘,每粒大米表面都紧密包裹着蛋液,柔软而富有弹性的饭配上爽口的黄瓜,刚好中和掉彼此的油腻与清淡,微甜的火腿跟盐咸也衬托成恰到好处的鲜香,这一切都让阿九感到不可思议,脱口而出道:“原来简单的蛋炒饭也可以这么好吃……”
蔡老板把另一盘推过来,“再尝尝这个。”
阿九一连吃了几口,细细咀嚼完回味后才摇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香……我实在分不出哪个更好吃些。”
蔡老板道:“其实这两盘同时炒出来的,除了盛出来的顺序有先后之外并没有任何区别。左边这盘先一步出锅,所以软硬及色泽都恰到好处。而右边这盘,则是因为停留在锅里的时间稍微长一些,饭粒相对会比较硬,但是因为处在炒锅下面,会吸收更多的油,闻起来会比先前一盘更香。你之所以尝不出这两盘的区别,一是你的嘴巴已经习惯了前一盘炒饭的味道,二是因为它放置了一会儿,在锅中吸收最多油的饭粒油已经开始往向下沉。你只吃了上面的几口,根本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美食不仅是把食物弄熟这么简单,好的美食要让人眼先一亮胃口大开,接着依照厨师预想中的五味比例刺激客人的味蕾,用完后更不会身体带来任何不适跟负担。它不能直接满足你的所有愿望,但它是满足你所有愿望的前提。阿九,你考虑好了没有?”
阿九在他的期盼中,微微点了点头。
作为蔡老板的开山大弟子,阿九拜师礼仪出人意料的隆重,小面馆贴公告歇业三天,完后还免费待客一日。
不止阿九,连小蔡都感到震惊了,“我这辈子都没见老爸这么大方过。”
阿九将水果洗净摆到盘子里,“我早跟你说过蔡老板是好人。”还没有正式磕头递茶,蔡老板不准叫师父。
四张桌子拼起来,摆了整整三十二道菜。小蔡一旁急的直流口水,嚷道:“爸爸怎么不收我做徒弟呢?”
蔡老板将他拨开,“别碍事,滚一边玩儿去。”
在地上铺好凉席,准备好香炉,贡品,两人换上整洁的衣服,蔡老板一脸郑重的请出祖师爷挂到墙壁上,“这是我们的祖师爷,炎帝神农氏,教会人类使用火种及农耕、医术,最后因误尝毒草身亡。阿九,磕头。”
阿九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给祖师爷敬了柱香,又将准备好的酒泼在地上,最后斟了杯茶给蔡老板毕恭毕敬的奉上。
蔡老板接过茶抿了两口,道:“喝过茶后,我们便以师徒相称,我接下来跟你讲为厨之道,你且记清楚了,日后若犯一条,便会被驱逐出师门,绝不留情。”
阿九心中一颤,认真道:“师父请讲。”
蔡老板道:“俗话说三百六十行,行行有行规。作为厨师难免要与各种各样的食材打交道,遇到动物则有三不杀:第一条不滥杀,老、幼、孕三种不能杀。老者不杀是因为动物活的太久,体内会积聚毒素,很多时候对人体有害无利,所以不杀。幼者不杀,是因为如今人类手段比较强势,上天赐给我们丰富的物产不是为了让我们令其灭绝,所以凡事要多留条后路。孕不杀,天孕万物众生平等,倘若连这条都做不到又与禽兽有何差别?”
“师父说的是。”
蔡老板继续道:“第二不贪杀,虽然身为厨师,但不能因某种肉类受顾客喜欢就无节制的大开杀戒,这就是我们要坚持的厨道。钱是赚不完的,但是活着的生命有限。我并不相信轮回之说,但是贪杀成性的确会影响人的品行,对厨师来说,一个眼睛里只有钱的人,他根本不配从事这行。第三,不虐杀。你可以吃它们,但是绝不能虐待它们。”
蔡老板背起手,缓缓走了几步,“另外还有厨师守则六条,不脏、不为恶、不攀比、不浪费、不涉法、不贪杯,每一条都是大忌,有违者一律逐出师门。”
阿九点头,“师父放心,我都已经记下了。”
蔡老板扫他一眼,“吃饭,完了后我带你去附近菜市场和超市。”
阿九双手将筷子递过来,“不是已经有很多菜了吗?”还有现在这几桌,估计放冰箱里能吃半个月。
蔡老板淡淡道:“是教你厨师的基本功,怎么挑选食材。”
未来的几天里,阿九一直跟着蔡老板在附近菜市场逛,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只是买菜就有这么多讲究。
“太老。”“太嫩了。”“不新鲜。”“地窖里存放太久,拿来煮汤太甜了。”“虽然看起来不错,但是专门在水里浸泡过,不容易保存。”……
阿九觉得蔡老板是很神奇的一个,那双小眼睛好像有透视功能一样,居然能从食物表面看进去,就此分辨出食物的味道,把所有小贩都看得心惊胆战。
开始时阿九有些难以置信,买下来尝尝果然如他所言一字不差,对蔡老板的敬佩之情又多了几分。
在阿九眼里,蔡老板是个好人,而且是个很大方的好人,对他一个陌生人不藏私,愿意做到倾囊相授,这在厨师界都找不出几个来。
反过来蔡老板对阿九也很满意,满意到后悔当初为什么收的不是儿子。
聪明勤奋、天赋极高、耐心十足、虚心诚恳……还有如今难得的认真纯朴。如果拿胖而憨的亲生儿子小蔡同他相比,连阿九一根头发丝儿都比不了。
期间小满来过两三次,全都被蔡老板毫不客气的驱逐,不过他总是跟个没事儿人一样,笑嘻嘻的照旧来,这让阿九感到很钦佩。
小蔡趴在暑假作业上摇头,“这种人没什么好,笑面虎,表面对你越客气,心里就越狠不得捅你两刀。”
阿九摸着他的脑袋瓜笑,“你怎么知道他在想什么呀?”
小蔡郁闷的扁扁嘴,然后挤个笑脸,“阿九哥哥,我想吃抹茶布丁。”
“我去给你做,不好吃也要吃完喏。”
“阿九哥哥做的东西最好吃了!”
蔡老板喜欢对小蔡实施冷暴力,不满的瞥他一眼,“再吃衣服都穿不上了,开了学让你直接裹着被单去!”
阿九从厨房探出头来,对蔡老板露出微笑,“师父放心,我会尽量少放糖的。”
知了在路边榕树上没完没了的叫,小店里风扇呼啦啦的转着,燥热却充满了温馨的味道。
小蔡吃完了布丁冰棒,趴在阿九的腿上睡着了。
阿九盘脚坐在凉席上,偏头打量蔡老板。
蔡老板问:“你看什么?”
阿九道:“我想不通,师父烧菜这么厉害,为什么只肯卖面呢?小满哥每次来都请您去上班,为什么不去?”
蔡老板沉默片刻,耷拉着眼皮道:“这家面馆是你师母生前一直想开的,直到她死后我才有钱把它盘下来,所以现在虽然辛苦,但是我觉得很快乐。至于吕小满,他请我过去不过是为了讨好别人,我发过誓这辈子都不会替闻人家做事,绝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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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拥有全世界一样的幸福
蔡老板不替闻人家做事,就如同阿九不想离开玉都一样,大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阿九没有追问下去。
阿九进步很快,到六月底时,他已经能闭着眼睛凭借触摸和嗅觉准确分辨出最好的食材,并且能对其产地、新鲜程度、禁忌、相克等特性娓娓道来。
蔡老板却并不满足此点,甚至还带他去牧场、郊外的农田还有山林,他认为要想将食材发挥出最大的价值,必须先对它们生长的环境和细节做进一步了解。他现在在阿九的眼中,就像一个移动的活百科全书:从家畜饲养到野外生存,气候变化至地理环境,毒草辨识和植物栽种,他竟然全都都能如数家珍。
阿九到现在还没有烧过一道菜,因为蔡老板说,一个对食材常识都不了解的人是没有资格进厨房的。
七月中,阿九终于被批准进入厨房学习,在见识到蔡老板的‘切、片、斩、劈、剖、排、旋、剜、拍、剞’十大类刀技后,他再次被震惊了。
蔡老板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不同的食材要选用不同的刀。一把好的菜刀要无臭、无毒、无味、耐磨适手,因为要常期直接接触食材,必须要用最严格的要求去选。不同材质的菜刀硬度也有所不同,而在切不同食材也要选用不同的刀。不必急着学切菜,我先教你怎么选刀,磨刀。”
在阿九默默用青石磨秃了三把菜刀后,蔡老板才点头同意继续下一步。
“看好,首先是站姿,双脚自然分开,重心要稳,腰不可过弯以免长时间作业形成驼背。切东西时左手四指排开,拿捏住食材。手指第一关节要内屈防止被切伤,第二关节用来控制测量菜刀和食材的距离,指法敏捷迅速,跟随食材的剩余位置而作出最快的移动。右手握刀,要稳而灵活,力道要控制在手腕而不手臂上。”蔡老板把刀递给他,“自己先练着。”
阿九接过刀,在空无一物的案板上虚切了整整一个月,以至于晚上睡觉时手腕都跟着抽疼。
蔡老板送了他两贴膏药,阿九却一直放在枕下没用,他总觉得手腕上缠着东西会有种被束缚的感觉,以至于难以控制力道。
“那是因为你功夫不到,”蔡老板靠在门口点上一只烟,小眼睛幽暗迷离道:“当初我拜师的时候,手腕上都绑上纱包,一直练到运刀自如,最后感觉它已经变成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阿九动作停住,道:“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蔡老板叼着烟走过来,接过菜刀,又从冰箱里拿出一块肉,在阿九瞠目结舌中在左掌上将它切成碎肉糜。
“就像这样。”
“好……厉害!”阿九接过肉糜,难以置信的问:“师父,我将来能不能做到跟您一样?”
蔡老板洗着手道:“这要取决你付出多少。”
阿九立刻两眼发光,“谢谢师父,我一定会更加努力的!”
蔡老板看他又全心全意的埋首空切,兀自若有所思的走开了。
小蔡放学回来时,踮脚看着空空如也的案板和满头大汗的阿九,好奇道:“什么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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