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虫响了。来电者有一双绿色的眼睛。挫着指甲的指甲钳停下。
    波鲁萨利诺无意识地让副官离开,副官敬了个军礼,带上门走出去。
    就这么一会功夫,电话虫的脸上就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
    波鲁萨利诺发现自己笑了,但没接起电话虫,像是故意看对方的表情更不耐烦一点,他故意等着。
    十秒,二十秒,二十五秒,二十六,二十七……
    居然还没挂断。
    漫长的布噜布噜声,他听出了不一般的感觉。
    她大概有事求他,不然不会这么久还不挂断电话,她的脾气是无法忍受这种怠慢才对的。不,她压根就不应该给他打电话。他确实给她过自己的号码,但他从没想过她会给他打电话。
    她不需要他,她看不起他。
    真稀奇。他接起电话虫。
    现在仔细一想,那个时候芙蕾雅就在给他下套。哦不,不能叫做下套,她是正大光明地要利用波鲁萨利诺。
    她的计划——布鲁萨利诺分析——大概是这样的:
    杀掉王下七武海——骗波鲁萨利诺前来收拾残局——她可以毫无保留地与敌人战斗,不用专为第二场战斗分神——用波鲁萨利诺拿他换空出来的王下七武海之位。
    环环相扣,相当不错的计划。
    其中最重要的因素,芙蕾雅要确保波鲁萨利诺会对她放水,掉以轻心,甚至配合她。波鲁萨利诺问自己:我会吗?没怎么纠结得得到一个答案:我会的。
    他喜欢她,喜欢热闹,喜欢小小地跟世界政府对着干。被芙蕾雅绑架一周并不算什么委屈的事情,而是快乐的。他甚至愿意带着她去一些海军找不到的岛屿上躲避海军。
    可惜,来的人是萨卡斯基。萨卡斯基绝对不会对海贼留手。
    波鲁萨利诺站在废墟中间,从墨镜上面打量着周围惨败的景象。灰尘在空中飞舞,方圆几公顷没一块好砖,到处都是刀口、焦黑的灼痕、血迹。
    一场大战啊……
    波鲁萨利诺蹲下来,撵起地上一摊血,在手指上撵开。黏黏红红的血,好像还带着萨卡斯基的热度。
    是芙蕾雅的……还是萨卡斯基的?
    说不好,他在衣服上蹭了蹭手指。
    他慢悠悠地踱步,走进惨败的王宫。
    尸体,尸体,尸体。衣着华丽的尸体。
    一模一样的刀伤,一模一样的惊慌神色,一模一样的一刀毙命。
    刀法。
    每个人都不一样。
    像是独特的指纹,熟悉的对手或者伙伴,一眼就能认出出自同一人的伤口。
    都是芙蕾雅砍的。
    一路走进大殿,波鲁萨利诺的心掉到了谷底。芙蕾雅的刀法,看起来很杂乱,是她心神不定才会出现的情况。她杀了人——不是什么稀奇事。她在无差别屠杀——很奇怪。她在宣泄暴虐的情绪——非常非常地奇怪。
    她是支配暴力,而不是会被暴力支配的人。
    大殿的房顶漏了一个大洞,阳光从洞口洒进来,落到罗西南迪身上。
    浮沉纷飞,好像一条一条断裂的金丝线。罗西坐在尸体上,抽着烟,烟灰片片往下,青烟往上,飘啊飘啊,没飘出洞口就消散了。
    他看了波鲁萨利诺一眼,没起来。不是傲慢,只是脚坏了,站不起。左臂颤抖着,滴滴滴滴滴着血。他本就苍白的脸色更白。
    他慢慢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
    波鲁萨利诺走到了他面前。
    抓捕芙蕾雅海贼团成员的任务进展得非常顺利,他们没有遭遇到任何阻碍,能跑的都跑了,跑不了的都像罗西南迪这样,一看见海军就主动投降。就算是遭到辱骂,公报私仇者也不还手。都闭着嘴,垂着头,好好地当一个俘虏。抓捕了十七个海贼,抓捕过程中无一受伤,堪称奇迹。
    十七个海贼里有波利、基恩,但没有乔斯芙蕾雅。他们两个,带着萨卡斯基,像是凭空消失了。
    海军还在岛上搜查,但波鲁萨利诺觉得不会再有什么发现。
    波鲁萨利诺蹲了下来,歪着脑袋看罗西南迪的脸,“连抵抗都不抵抗一下的吗?这样很没意思耶。”
    阳光落在眼皮上,罗西半眯着眼,看着青色的烟雾慢悠悠地腾空,舒展着形态,渐渐变得透明,消失不见。
    “船长的命令:能逃的逃,逃不掉的,被抓了不要抵抗,活着最重要。”罗西轻轻地笑,带着无限信任说,“她会回来救我们的。”
    波鲁萨利诺站起来,从墨镜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船长,他默念,船长……战国元帅该有多伤心。
    ——
    芙蕾雅此时,正在千米以下的深海被紧急抢救。
    给战国打完电话,芙蕾雅下一秒就要倒下,但她还是强撑着带着萨卡斯基走到了海边。她吹起口哨,没一会布里希嘉曼浮了上来。她把自己,把萨卡斯基扔上去。一上到船上,她就恨不得立刻昏睡过去,她浑身都痛,精神透支,她已经迷迷糊糊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什么,只是凭着潜意识在指挥肉体行动。
    她还记得,要在赤犬醒来之前把他用海楼石绑起来,要等海军总部的消息,要只会一声革命军,要……她看见了罗。
    有那么几秒钟,她完全无法反应过来罗为什么会在这。后来她想到,对啊,罗西都在岛上,罗肯定在。
    然后,她倒了下去,
    罗连忙跑过来。
    他叫她,她没声。他碰她,一手血。他害了怕,但又鼓足了勇气。他看见穿着海军衣服的男人,无师自通地领会了芙蕾雅的计划。
    他把萨卡斯基拖到监狱里用海楼石关起来,他让布里希加曼潜入海底藏起来,他把芙蕾雅带去手术室抢救。
    布里希嘉曼回到了自己的老家,在千米下的无风区快乐而缓慢地游动。她背上的大船有一套相配的潜水设施,那瑟斯创造这艘船时非常地小心,没有犯下一个小小的错误,造就了这艘奇妙的生物船。让芙蕾雅已经在海军的全力搜捕之下,仍然自由地在大海航行。那瑟斯,时至今日,仍然保护着她。
    罗,小小的罗,还只是一个刚入门的医生,就要一口气面对叁个重伤病人。
    病人一号:海贼船医,专业变态,布莱恩·乔斯,透支,昏迷。需要静养,补充营养。
    病人二号:职业海贼芙蕾雅,全身都有骨头断裂,严重失血,烧伤,内脏出血,手上死死地抱着一把瑰红色的细剑不放。罗抢救了叁个小时了,也没完全把她抢下生死线。
    病人叁号:海军大将萨卡斯基。基本症状和芙蕾雅一样,腹部好几刀贯穿伤,差点被拦腰砍断。作为自然果实能力者,他只要元素化就能好得七七八八,但他陷入了被动昏迷,还被绑了好几块海楼石。罗懒得治疗他,让他自求多福。
    罗站在落地玻璃前跟布里希嘉曼商量,万一是萨卡斯基先醒来,就立刻让把他扔到海里。布里希加曼也不知道听没听懂,嗷嗷两声。他只当是她明白了。
    芙蕾雅的伤很不好搞,他得到手术果实后拿芙蕾雅穿上的海贼们练过手,但也没治疗过这么严重的病人。他一脸进行了好几个小时的手术,终于把她身上所有的骨头和肌肉正位,缝好,打上点滴,剩下的只能靠着她自己熬过去。
    罗擦了擦汗,突然放松了注意力,腿都软了。他决定给自己做个蛋炒饭。他始终负责着芙蕾雅海贼团全员的伙食,他现在的蛋炒饭已经做的非常不错了。
    吃饱了,他发现在自己不自觉的坐到了惯常的右手第二个位置。首位是芙蕾雅,她左手坐着基恩,右手是罗西南迪,挨着罗西的就是他。
    他看了看,以往热闹的餐厅空空荡荡。他切了一声,跳起来,坐到芙蕾雅的座位上。他想,现在谁都不在,芙蕾雅躺在那,一副要死不死的样子,他就是这艘船上最强的人了,理所当然就要坐到这里。
    但是这个位置好像跟他的屁股不太适合,他坐在这,觉得视角别扭,高度别扭,连周遭的空气都好像为芙蕾雅改变过自己的成分而不太适合他的鼻子。他又想着,他坐在这,好像芙蕾雅已经死了,海贼团散了,他突然心里一慌,慌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在慌什么。
    理应当——他对这群混蛋没什么感情才对。但是感情,到底不是理应当的事情。
    他又坐回了右二的椅子,他发了会愣,才忽然想起来那个海军大将还在监狱里扔着呢。
    说实话,罗并没有想到他。他的心都被芙蕾雅牵走了,这会忽然想起他,他猛地觉得自己找到担心芙蕾雅死去的原因了——要死她死了,他可挡不住那个胳膊比他脑袋还粗的海军。
    没错,肯定就是这个原因。
    ——
    芙蕾雅醒了。但她好像还昏着。意识不太清醒,浑身上下那里都疼。她看见自己的床,自己的天花板,自己的卧室,她想静静地躺在这,躺着,躺着……让意识飘荡,让情绪蔓延,让宁静安抚她的伤痛,躺着,直至再次昏迷。
    但是不行,她还有事情要做。
    她爬了起来。她一辈子都没这么自觉过。
    她发现自己没穿衣服,取而代之是裹得极厚的绷带。她在船头摸到了自己的刀,两把:尼约德和……
    手指猛地缩紧,喉头哽咽,她愣了愣,把那瑟斯拿到自己自己眼前。
    华丽,芙蕾雅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华丽的剑,偏粉的玫红,细细的剑身,细细的刃,精致的微雕,明文、暗纹,玫瑰花样和锦绣,一把看起来更像是装饰品的细剑,一把极其那瑟斯审美的装饰品。
    芙蕾雅轻轻弹了一下剑身,骂了一句:“笨蛋,我说了多少遍了,越好看的剑越不好使。”剑身震了一下,好像在表示抗议。
    她把剑收到腰间,扶着大腿站起来。
    她在手术室看见了罗和乔斯,罗正在抢救乔斯呢。
    罗看见芙蕾雅强撑着出现在门口,大叫了一声,没注意room,乔斯七零八碎地掉了一地。乔斯看见芙蕾雅也得叫,但他的眼睛现在是两片蚊香,表示出他大脑现在的混乱来。
    芙蕾雅被逗乐了,大笑了一声。她蹲下来,捡起几个零部件像拼积木一样拼出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罗看见她还有精神笑,翻了个白眼,又控制着乔斯的零件飞到半空。
    芙蕾雅扶着肚子靠到门框上,问:“这是怎么了?”
    “他醒了看见你就一直大呼小叫的。刚才你带回来那个海军醒了,他非要给他一点教训。卷袖子碰了碰他,那海军还没怎么样呢,他自己就大叫了一声倒下了。没用的东西!那个海军乘机要抓他,幸好我在旁边用room把他拆开了。”
    罗一边骂,一边按顺序把乔斯组合起来。
    芙蕾雅脸色一正,问:“赤犬醒了?”
    罗反应了一下,意识到赤犬是那个海军的代号。
    “对,在监狱里。”
    罗不知道赤犬的能耐,敢把他一个人放到监狱里。芙蕾雅可知道,她转身走下船舱最底层的监狱。
    她走进来,看见萨卡斯基被用海楼石吊起来,一只脚孤零零地扔在监狱一角——罗的杰作。
    除此之外,他几乎没受什么伤。他的身上不像芙蕾雅不裹满绷带就活不下去,除了几道新增加的疤痕,他身上没有任何伤口。而那几道疤痕,在其他更为狰狞的旧伤疤对比下就显得无足轻重了。
    没错,虽然她俘虏了他。但她并没有打赢他。
    他看芙蕾雅,抬起脸看了她一眼。他这一眼并不包含什么情绪,唯一有的,是一个高位军人面对一个低贱的罪犯的那种威严、轻蔑的态度。尽管,他才是被抓起的那个。
    他坚信自己肯定能挣扎出去,只要他卸下海楼石,他就会杀掉船上的所有海贼。甚至包括那个斑点帽的男孩,这倒不是因为他认出罗是世界政府通缉的人,只是因为他和海贼混在了一起。
    对于海贼——过去的,现在的,未来的——他只有一个态度:杀。这个杀不含有任何私人感情,他不是因为恨才杀海贼,他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他心中的正义。
    芙蕾雅紧紧地握住刀,指尖泛白,喘不过气。她看见他,就想起那瑟斯,她记得那瑟斯是为了帮助她打败萨卡斯基才变成的刀,她没法不因此而怪罪他。她盯着萨卡斯基,活着的,冒着硫磺味热气的萨卡斯基,恍惚看见了那瑟斯,看见她爽朗的笑容,听见她咯咯笑,摸到她温热的手——她不能不去恨,她瞪着萨卡斯基,眼睛红了,胸口起伏着猛烈的喘息。她多想杀了他给那瑟斯报仇,但是不行——她需要赤犬或者去换一个王下七武海的位置。
    她的船员都太弱了,她想回到新世界而没有时间等他们变强,她需要这个位置来保护他们。
    萨卡斯基感受到她的情绪,他知道她恨他,他感到荣耀——海军和海贼是敌人,敌人的恨意是最好的赞美。他看见她手里的剑,他知道她想起了那瑟斯。
    他一句话都没说,但芙蕾雅感觉到他落在那瑟斯身上轻蔑的目光。
    她受不了他这样看纳瑟斯,她猛地用刀柄在他脸上扇了一下。打在萨卡斯基身上像是打在了一块石头上,他的身体那么高壮,也真好像一块石头,挨了这么一下,动不也动。他冷冷地看着她,只有脸颊上红了一块剑柄的形状。
    忽然,芙蕾雅注意到了什么,用刀柄掀开他已经半破的衬衫。他脖子上蜿蜒的红色花纹更加明显,一路弥漫到他的左胸——一株樱花。
    萨卡斯基别了下身体,躲开了她的剑柄,衬衣轻轻飘到下来,重新遮住他的胸口。
    仇恨催促着芙蕾雅嘲讽他,欺辱他,但她还记得自己有正事。她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萨卡斯基搞不清楚她要干什么,  主要是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还活着。如果芙蕾雅杀了他,虐待他,他倒是可以理解,但她看起来好像并没有这种打算,只是俘虏了他。就好像……她准备用他换什么。
    萨卡斯基一想到这个,就勃然大怒。他无法允许自己成了海贼手里的筹码,他宁愿自己死掉,宁愿芙蕾雅是个以折磨人取乐的恶魔,也比让自己成了世界政府和海军的污点要强。他的正义鼓励他毫不犹豫地杀死海贼,为了秩序而毫不犹豫地牺牲无辜者,你可以面不改色地杀死一个婴儿,一个老人,自己的朋友,甚至是他自己,而决不能让秩序的代表——世界政府和海军染上污渍。
    不。他想,海军不会答应的。绝对不会!海军绝不能与海贼做交易!
    很长一段时间之后,芙蕾雅又走进来。
    监狱没有阳光,他企图从她身上分辨出时间的痕迹。她换了身衣服,状态也好了一些,嘴角还沾着一粒米饭。
    她带来了一碗米饭,萨卡斯基拒绝食用,她没怎么在意把碗放到一边。
    芙蕾雅并不放心把萨卡斯基一个人放到监狱里而不看不管。到了她和萨卡斯基这种程度,不管落到何种境地,都不能对他们掉以轻心。
    萨卡斯基必须有人看管,而整艘船上也只有罗,乔斯和她。她只能亲自看守。
    但她是个怕无聊的人,呆坐了没一会,她就试图找点话说。
    监狱里光秃秃的,只有萨卡斯基一个活物,她的目光理所应得地落到了萨卡斯基身上。
    芙蕾雅讥讽地吹了个口哨,“海军大将,哈——”她把舌头砸的啧啧啧,不停地发出叽叽喳喳的声音,极尽讥讽之能事。
    萨卡斯基冷眼看着她靠近,冷笑一声。
    他长得宽宽的,方方正正,筋肉扎实。黝黑的眉间有几道深深的褶子,好像无时无刻不再因为怒火而颦蹙着眉头。他本就是一张不好惹的脸,此刻粘着半张脸黑血,更如修罗般可怖。
    芙蕾雅记起来,他红西服胸口本来别了朵蔷薇。
    芙蕾雅的刀落到了他的胸口,无意识地说:“纳瑟斯最喜欢蔷薇。”
    “你没能保护她。”
    刀往前进了一步,扎进胸口。
    萨卡斯基没有发出一丝呻吟,冷冷地继续说,“她跟海贼混在一起就是在自取灭亡。好好待着雷蒙纪古身边还有可能活下去,而你——只是一个失败者。”
    刀转了转,肉被搅得一塌糊涂,血顺着他的肌肉流下来。
    萨卡斯基仍一声不吭,刀再扎下去,就要刺入他的心脏。他被海楼石捆着,无法用元素化保护自己。
    忽然,芙蕾雅抽回刀,甩了甩,冷酷地说:“留着你还有用。”
    “海军不会与你做交易的。”
    “哼~”芙蕾雅摸着刀,漫不经心地说,“你不会,不代表其他人不会。”
    她说对了,赤犬目光闪烁。他知道,至少战国和库赞绝对会考虑不论如何都要把自己救回去,尽管他和他们的关系很差,但深究其原因,正是因为他们这种慈悲友爱的观念才让萨卡斯基不喜。
    萨卡斯基鼻翼那条肌肉不禁抽动,他的脸色更黑,双目猩红。
    芙蕾雅扣着刀尖,悠悠道:“我听说,你是什么绝对的正义对吧?黄猿模棱两可,库赞懒惰,一个中立一个鸽派。失去了你,海军里的鹰牌会很头疼吧?”
    萨卡斯基猛地前俯,锁链哗啦啦地撞击,他怒气冲冲地质问:“谁告诉你的?!”
    他们叁个大将的正义已经不算是什么秘密,但也仍是海军内部的消息。芙蕾雅一个海贼如何知晓?除非她在海军里有内应。
    芙蕾雅忽然一笑,仿佛春意盎然,让人感到温暖,有忽止了笑,只剩下了黑暗和冷意。
    “你到底是讨厌自己成为海军的污点,还是无法接受救你的是在海军里的政敌?”
    她用最阴暗的思想来揣度他,倒是让他发笑。他所秉持得,是最崇高的,最正义的坚持。极端也好,恐怖也罢,唯有正义一词是他的坚守,是他的理想,是不容沙子的纯粹。
    他做过许多黑暗的,不能被其他人知晓的事情,但他回想他的一切所作所为,他没有做过一件让自己心里难安的事情,因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正义。
    “正义,不容玷污。”萨卡斯基说得很慢,每一个字都像从他硬挤出来似的。
    “正义?!”芙蕾雅说得很快,每一字都像是直接从她心底不加思考流出来的,“你的正义是什么?!是天龙人还是世界政府?!你是正义——哈!别逗我发笑了,你只是世界政府的暴力机器而已,你们是天龙人的打手。正义?!哈——海军给自己脸上贴金的字眼罢了。”
    萨卡斯基冷笑,“你当然不会明白,海贼是破坏秩序的人,你所代表的只有混乱。”
    “哈——你叫他混乱,而我们称之为自由。”
    “自由……”萨卡斯基嘴角浮现一丝讥讽的笑意。“对你杀死的人说自由吧。”
    “别搞得好像你没有杀过人似的,赤犬大将。”
    “他们是为了正义而死,他们的死亡会变成正义的养料。”
    “然后呢?”芙蕾雅讥讽,“你的正义会像樱花一样盛开?”她拉开萨卡斯基的衬衫,露出他胸口的樱花,“你们鹰派的人是这样说的对吧?——如飘落的花瓣般为正义而死。别因为口号听起来好听,就被热血蒙了脑子,海军不是在为正义而死,而是为了天龙人而死。”
    萨卡斯基面色不改,严肃地说,“正义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天龙人,是秩序的象征。大海的秩序建立在天龙人的统治之上。而正义需用血液培养,需用肉身维护!只有天龙人的秩序,才能维持海上的平衡。”
    “平衡!哼——人民变成了羔羊,被你们肆意地屠杀,稍微不合世界政府和天龙人的意,就要把对方从这个世界上抹除。你们还称之为正义的平衡?!诚实点,直接说出来世界政府也不过是另一个军事武装的大海贼组织,你所做的也不过是维护自己的利益,我还看得起你们一点。满嘴的正义,做的却是让人不耻的事情!”
    “你呢?”萨卡斯基反击,“你拥护自由?”
    “没错。”芙蕾雅说。
    “毫无限制的自由?”
    “自由就是自由。”芙蕾雅冷冷地说。
    “你相信人有自杀的自由?杀死别人的自由?自甘堕落的自由?奴役他人的自由?强奸幼童的自由?”
    他每说一句,芙蕾雅的脸色就差一分。她阴着脸,极低沉但还是坚定地说,“人之恶,也是人性。人有作恶的自由。”
    “只是自由的祸患没有降临到你的头上罢了。”
    “哈——秩序的铁拳也不曾砸到你身上吧?”
    萨卡斯基冷笑,“那瑟斯也是自愿而死。”
    芙蕾雅猛地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摁倒墙上。她的鼻翼翕动,眼眶眦裂,强忍着没给萨卡斯基一刀。萨卡斯基冷冷地说,“在她自愿牺牲的时候,你也愿意让一个强硬的铁拳拦住她不是吗?”
    芙蕾雅盯着他,半晌,她笑了一下,笑得极快,极冷,极硬。
    “你不怕死,不怕牺牲,不怕做脏活,你就觉得自己完全顺应了绝对的秩序?不,萨卡斯基,你爱过谁吗?你笑了,你觉得这个话题很可笑?爱在你看来是没有必要的,对吗?父母、兄弟、朋友、战友、或是爱人,你爱过吗?没有。不是这因为这没必要。不,是你不敢。你一旦有一丝人性,你就没知道自己做的事情多么疯狂。你被人爱过吗?也没有。因为没有人会爱一个没有人性的怪物。”
    “女人——”萨卡斯基冷冷地说,“抱起来都一样。”
    “哈——你看到女人,而只能想到女人的一种用处。你还叫海贼邪恶,粗俗?你花钱买过女人,可不代表你被女人爱过。没有人亲过你吧,赤犬大将?”
    萨卡斯基双唇紧闭,用黑脸拒绝这个话题。
    芙蕾雅轻笑一下,放开他的衣领。
    今天这番话,是芙蕾雅和萨卡斯基从没跟任何人说过的。他们都比起用嘴说更喜欢亲手去做的人。可今天,在怒火的冲击下,他们非要压倒对方一头,话赶着话就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他们的理念,天差地别,仿佛差着这个世界上最远的距离。可理念不是一条直线。一点钟与十一点钟,既是离得最远的距离,也是靠的最近的距离。
    如果换一个背景,如果站在一个阵营,或许他们还会成为距离最近的战友也说不定。
    但是没有如果,海军的萨卡斯基和海贼的芙蕾雅,注定两看生厌,针锋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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