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心工匠……舒瓦尔兹……”
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夏洛低头陷入沉思之中。
这个称呼,他在最近的两天里已经听到过许多次了。刚穿越成派大星的时候,在审讯室的时候,还有阅读霍兰德笔记本的时候,他都或直接或间接与对方有过接触。
他的脑海中,下巴上长着章鱼触须的阴翳老者形象一闪而过。
夏洛确信,自己是来自蓝星二十一世纪的神州厂狗,而非什么超凡者铁心工匠。但是,联想到昨晚从脑海中涌出的并不属于“夏洛”的记忆,他又难以说服自己。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看着陷入沉思的夏洛,白鸽轻叹一声,继续说道:“在审讯室的时候,我跟你说……你的灵体和身体契合度极高、证明你的内在依旧是你自己……对吧?”
“抱歉,我说了谎。你的灵肉契合度只有百分之二十三。这代表你现在的灵体,并非这具肉体的原生支配者。”
“而铁心工匠最后执行的仪式,正是将灵体转移至全新容器中的换魂仪式。因此我们可以断定,夏洛,你就是铁心工匠舒瓦尔兹……其本人。只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问题,仪式在最后出现了差错,暴走的能量将现场的痕迹全部毁灭,而你也因此失去了原本的记忆。”
老人三言两语解释道。
闻言,夏洛悚然一惊。没想到从一开始,他不是这具身体原本主人的事实就已经暴露了,只是在因缘巧合之下,白鸽及他背后的势力将自己当成了罪犯铁心工匠,而非派大星或者穿越者。
心念电转间,夏洛已经理解了自己目前的处境。
无论是派大星还是穿越者,都是绝对不能为外人所知的机密。既然如此,无论如何,他都只能……将“自己就是铁心工匠”这回事,粉饰成真相!
沉吟片刻,夏洛没有急着认可白鸽的话语。他知道,过犹不及,以他失忆者的身份,在今后的日子里慢慢“回想”起记忆,才是稳妥的做法。
因此,他对白鸽的话语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而是皱眉凝视着老人,微微点头:“原来如此……是这么一回事啊。这样一来,我多少能够理解你们组织的想法了。”
“你们的目的,无非就是铁心工匠……我的知识和智慧,以及可能埋藏在哪里的珍贵宝物……我猜的对吗?”
“……完全正确。你这与年龄完全不相符的沉稳与冷静,也是作证我们判断的证据之一……”白鸽微微颔首,湛蓝色的瞳孔自始至终不曾看向夏洛身后的怨灵构装体一眼,仿佛那不过是个不值得在意的小玩意一样。
“……我不明白。”夏洛的眉头缓缓皱起。
他咬着拇指指甲,语气之中是满满的费解:“刑讯逼供、洗脑或者什么超凡道具……你们想要从毫无反抗之力的我脑袋里掏出情报的方法,应该很多才对吧?”
“为什么要刻意选择一种……吃力不讨好的方法?”
这一点,夏洛真的完全无法理解。就算地平线报社想要得到铁心工匠的友谊、甚至成为他们之中的一员,也完全有更加简单快捷的方法,如威逼、利诱等等。
但是,他们偏偏选择了最困难、最容易出纰漏的一种。假设他真是舒瓦尔兹,在他恢复记忆后察觉自己跟个傻子一样被人玩弄在鼓掌之间,别说友谊了,不反目成仇都是好的了。
“这就涉及到一些超凡世界的秘辛了,夏洛先生。”顿了顿,白鸽用拇指摩擦着水杯的边缘部分,以平静而幽深的语调缓缓讲述道。
“这些情报,我不方便透露太多。我能告诉你的只有,在超凡的世界里,记忆丧失并不是一件非常罕见的事情。针对脑组织、灵体或者记忆本身造成伤害的方式,多到数不胜数。和你……和铁心工匠类似的状况,在诸多宗卷之中都存在着记录。”
“记忆是构成人格和意志的重要基石。在圣灵教会,有一位同样丧失记忆的通缉犯。他被教会的神职者救济、教导,在后来成为了教会最虔诚的信徒之一,这一点哪怕在他找回记忆之后,也没有丝毫改变。时至今日,他依旧作为教会最忠诚最锋利的匕首,活跃在……嗯。”
白鸽抬起头,湛蓝的瞳孔凝视着面色阴晴不定的夏洛,缓缓道:“报社的高层,对你报有着类似的期待,希望你能够……嗯,就像你猜的那样,知识、智慧、财宝、人脉,以及力量。你的……铁心工匠的,一切。”
“……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心中的怒气在上涌。这不仅是夏洛察觉自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怒气,还有一种被人当成傻子耍的恼怒。
深吸一口气,少年抑制住了心中的怒火,双手攥紧袖口,碧绿的瞳孔紧紧盯着对面的老人,缓缓道:“那么,在我已经得知了真相的现在,这个计划就破产了。接下来你……你们,准备怎么做?将我这个失去记忆的通缉犯,重新关回暗无天日的审讯室中吗?”
“还是说,要像篡改沃拉姆夫妇的记忆一样,将我的记忆也大肆修改一番?这一次,我又会被赋予什么姓氏?我猜,总不会是‘史密斯’吧?”
说着,他的身体微微前倾,已经做好了白鸽翻脸和他动手的战斗准备。虽然心中没什么底气,但不上不行。
就像白鸽说的一样,记忆是构成个体意志的基石之一,他不能容忍自己的记忆遭到篡改,如果报社真的准备这么做的话,他会拼尽全力去反抗。
然而,白鸽的脸上却露出了笑容。
“还没有。”他说道,语气悠然。
迎着夏洛狐疑的眼神,老人微笑着举起手中的水杯,似乎在举杯致意,棕色的液体轻轻摇晃。
“我说,计划还没有破产,至少表面上没有。”
“你不说,我不说。报社的高层,自然也不会知道这件事情。”
闻言,夏洛的瞳孔微微一缩,随后缓缓扩散。
他身体后仰,整个人靠在椅背上,凝视着老者别有深意的表情,眼中露出一丝恍然。
“沃拉姆夫妇,是你……霍兰德的事,你也……原来……如此……”
眼神恢复平静,夏洛的声音虽然依旧深沉,但其中已经带上了一丝轻松。
“看来,你并不满足于高层分配给你的那一点利益。这很好,贪婪是人类进步的源动力之一。既然如此,事情就有的谈。”
身体再度前倾,夏洛手臂关节撑在桌面,手背搭桥顶着下巴,眯起眼睛盯着对面的白鸽,慵懒之中自有一种不容忽视的气势。
“说说看,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又希望我为你做些什么?”
看着这样一副姿态、气势的夏洛,白鸽的手臂微微一僵。
在他稍微有些昏花的眼中,此刻坐在他对面的少年,和记忆之中那个阴翳而野心勃勃的老人形象,有了一瞬间的重合。
老人微微摇头,将既视感甩出脑海,忍不住在心中自嘲。
人老了,就是喜欢怀念过去的事情。
“那么,先签下这份合约吧。”
从抽屉中取出一份纸质文件和羽毛笔摆在夏洛的眼前,白鸽的脸上重新挂上笑容,做了个“请”的手势。
“无论如何,你以夏洛·沃拉姆的身份加入地平线报社一事,已成定局。这既是让报社的高层安心,也是让对我们颇有微词却又无从下手的官方机构有一个台阶下。换言之,地平线报社的夏洛·沃拉姆,和铁心工匠舒瓦尔兹·泰伦,不是一个人。这是借口,但我们需要。”
眨了眨眼睛,老人的声音之中带上了一丝笑意。
“当然,不用我提醒……你没有拒绝的权力。”
“如果你不希望自己王室和教会的超凡者逮到,就地格杀、千刀万剐的话。”
“铁心工匠和影卫以及逐暗者,那可是结下了血海深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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