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一桩不小的功劳,但那两个车夫非但没有争抢,反而是一副相互推脱的样子。
跟着那矮竹竿走了一路的荀命自然是猜出了那两个眼睛都要瞟到天上去的车夫心思。
也不是功劳不诱人,属实是那矮竹竿,原本就是一副磕碜模样,现在又是在脸上糊了好几层的铅白朱红,真儿个是大晚上都能吓死鬼!
最后那两个车夫悄悄划了次拳,决出了个倒霉蛋,来给那吓人玩意驾车。
荀命当然是一副旁观者的样子,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就是乖乖跟着那跟矮竹竿上了马车,而后静静等待。
唯一的变数,就是上了马车,两人便是变成了面对面坐下。
于是荀命一个堂堂洞天境的大修士,头一次有些晕车。
似乎因为走的不是大路的缘故,马车行进的过程中颠簸不止。
起初颠簸还算的上是轻微,路面整体也还算的上是平坦,不过在一次剧烈的起落后,马车便是倾斜而上,似乎是开始了爬坡。
在进入了上坡之后,路面便是很快变得凹凸不平,再加上马车的内部也着实算得上是简陋,就是连个像样点的坐垫都是看不见踪影,只有硬得硌屁股的木板坐在身下。
山路颠簸不休,荀命作为修士自然是没有什么大碍,但是那个矮竹竿可就是没那么好受了,一手捂着脑袋,好似生怕里头的物件给摇匀了,同时又是时不时抬起屁股,稍微揉上一揉那两瓣给震得发麻的白肉。
周身有着一层极薄的灵力流转的荀命稳稳的坐在车厢中,时不时配合着马车的颠簸作出些摇晃的动作,既是伪装,又是岔开了自己的注意力,让自己不去注意对面那张表情扭曲的鬼脸。
荀命看向了自己胸前衣襟,其中有个荔枝大小的如墨珠子,他稍微沉思了片刻,最后还是没有选择把它放进自己的储物戒指中。
因为寻常的方寸物,并不能存放活物。
而那颗漆黑的珠子,则是那只小泥鳅变成的。
先前在那弯弯绕绕的小巷中,一直窝在荀命头顶,一直以来已是许久一言未发的小泥鳅,突然间有了反应。
她拍了拍荀命的脑门,然后一只小鱼鳍便是递下了一张小纸片,其上歪歪扭扭写了几个好似醉酒蚯蚓一般的小字:
“我睡会”
而后荀命的灵识中便是出现了小泥鳅的身形,不过紧接着她盘绕着的身体便是化作了一颗漆黑如墨的光滑珠子,自荀命的头上滑落,最终被他握住,放进了衣襟。
好似是在那青铜长碑出现又消失后,小泥鳅便是变得有些奇怪?
当时的荀命才刚刚安顿好了那颗珠子,还没来得及多想,便是无意中对上了矮竹竿转过的脸,心头一紧,差点道心不稳。
他娘的……
刚是回忆起了那张比鬼还吓人的人脸,荀命便是脸色古怪地摇了摇头,好似要将那不好的记忆甩出脑袋一般。
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感知着身下的道路逐渐平缓的荀命微微收敛了些许的心神,在心中自言自语了一句:
“可别让我失望啊……”
“嗯,多多益善。”
为了杀这女妖邪,付出的代价不可谓是不沉重了。
回头不好好多瞧瞧那些好看的仙子,这眼睛怕是不能要了……
……
不知行了多久,马车终于是缓缓停下了,最终于一处称得上的华贵的府邸之前停下。
马夫掀开帘子,使劲地拍了拍马车的车厢,惊醒了那个在后半段没撑住最终沉沉睡去的矮竹竿。
那个一张白脸比鬼还像鬼的矮竹竿被惊醒后原地一个激灵,差点就是直直站起一脑袋撞到马车顶棚,有点心悸地缓了口气,他才是捂着心口看向了那个不知咋个眼睛一直往地板上看的穷书生。
不就是少吃顿晚饭吗?咋个还生上闷气了?
当了咱们家大人的面首,那以后少得了你吃香喝辣?
格局,格局小了。
仗着自己长得好看就了不起上了?
老子也不是跟你一样饿着肚子?
心里有些小疙瘩的矮竹竿瞧着那穷书生没在看自己,于是便是对着他翻了个白眼,无声的打出了个鼻息,鄙视不已。
不过只是转瞬,他便是换上了一副谄媚至极的嘴脸,贼笑着重重捣了荀命肩头一下,娇声道:
“咋个还不乐意了?咱这就带你去见贵人!”
气的荀命是差点没一飞剑把他的脑袋削下来。
长得丑不是你的错,恶心人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啊!
强忍着心里的不适,荀命稳住了心神,跟在那矮竹竿的身后下了马车。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希望一个人能长出两个后脑勺。
还没等荀命的第二只脚落地,那像是赶着投胎似的马车夫便是直接挥鞭,赶着那匹高头马吭哧吭哧就是跑远了。
荀命的嘴角微微抽动。
看来,群众的眼光是雪亮的呀……
他压制住了自己,没有习惯性地去看那根矮竹竿的表情,而后便是打量起了四周。
荒僻的山野间寂静无声,甚至就是连虫鸟的鸣叫,都是难以听闻分毫。
一座古朴华美的府邸就好似镶嵌在这荒芜人烟的山林之中,明明是诡异无比,却是让人在心底莫名有种“就应是如此”的错觉。
荀命的眼眸微微眯起,身体在逐渐苏醒的战斗欲望中微微有些兴奋。
这样的手笔,应该不会是什么洞天境的“小妖”了。
他瞥了眼府邸前那两只巨大的鎏金狮子,看似随意地问道:
“贵人家中是只有她一个主事人吗?”
嘿,还没进门就知道开始打听了?
这穷书生不仅脾气对味,而且这心思也是个当面首的料啊!
真个儿是祖师爷赏饭吃了!
“好像明天大人正好是要在府中会见几个贵客。”
矮竹竿虽然心里半调侃半发酸,但嘴里却是没有跑马车,实话实说。
荀命听着便是心中微微一喜,有种付出终是有回报的满足感。
那矮竹竿说完,便是向着那扇有着布着铜钉的兽首大门走去。
而荀命则是心中隐隐有着奇怪的感觉,略微感到心神有些不宁。
此前他还只当这是心境恶化的后遗症,但最近在心境平稳一些后,那股不宁感却是越发清晰,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一轮新月高悬在那漆黑如墨的夜幕之上,阴云的晚间,不见星辰。
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荀命又是四处张望了一圈。
却是有些意外地发现那环绕着府邸的树木,是那梧桐。
只是初秋的时节,纵然此处的山势也并算不得低矮,可距离那梧桐叶黄还是差上不少的寒意。
府邸旁,仍是一片深青色的郁郁葱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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