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外的细雨仍是纷纷,拍打着梅子树的枝叶,应和着那旷野里的蛙声。
凉亭中,平稳落地的姜司南拢了拢额角,脑袋往后一甩,摆出了个他自认为潇洒无比的姿势。
他扭向了一侧的脑袋看到了凉亭外的雨景,那微微泛黄的梅子。
再加上清风送来的雨声,蛙声,叶片噼啪声。
姜司南像是绞尽脑汁一般从脑海里挖出了一句几乎家喻户晓的诗句。
剑眉一挑,嘴角一钩,便是摇头晃脑地开始吟诵道:
“啊~清明时节雨……”
姜司南的脑袋才是摇到一半,突然发现了好像有些不对,那个“雨”字便像是被掐断了一般,声音蓦然落下,只是一瞬,便是微小如蚊蝇。
不过只是稍稍一顿,姜司南又是气不喘脸不红地一个“啊不”,接着就是把话又给续上了。
“啊不,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啊好一个意境旷远!”
看得身旁刚刚爬起了身正在揉着屁股的贾宪仁一脸的呆滞。
姜司南的剑眉不着痕迹地一跳,心中稍稍又是多了几分戒备。
就在他刚刚“诗兴大发”,即兴创作了一句已经是脍炙人口的佳句时,他的灵识悄然散开,将凉亭中的一切尽收“眼底”。
青衫壮汉,木制棋盘,只有一颗、被那汉子捏在指尖的黑色棋子,铺满了小半边凉亭的酒坛子,还有那已经是“长出”了一连串的“灯花”的火烛。
不过就在他的灵识向着凉亭外蔓延时,却像是被一堵无形的坚墙阻隔一般,不得再前进哪怕是分寸。
这就很奇怪了。
不过姜司南心里虽然是越发戒备,但脸上却是丝毫没有流露。
只见他的脑袋又是一转,“正巧”看到了那已经是停下了手中动作、起先是一脸迷惑地看着他们两人,在听到那句诗句后便是突然惊喜地看着姜司南的儒衫大汉。
然后姜司南的眼中便是一亮,屁颠屁颠地小跑到了那张石桌旁,满脸惊喜地说道:
“噫!先生好雅致!雨夜拈棋独坐,真乃国士风华!”
在听到那衣品不错的年轻人如此“上道”,那非常受用的大汉微微一笑,就要招呼那不错的年轻人坐下。
既然那个狗日的不来,那就别怪老子和别人喝酒了!
和谁喝不是喝?
不过有些出乎那大汉意料之外的是,那个屁颠屁颠小跑到他桌边的年轻人,像是才看到了他身后那摆了慢慢一地的酒坛子和空酒坛子,一下子便是愣在了原地,一双嘴唇开始微微颤抖。
恩?是个不能喝酒的废物?
那大汉的心中微微一沉,感觉有些许的失望,好像那个顺眼无比的年轻人,都是一下子没那么顺眼了。
然后他就是听到那个年轻人颤着声音说道:
“这些……空坛子……可……是先生喝……的……?”
汉子闭了闭眼,失望无比,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不是老子喝的,还能是鬼喝的?!”
在然后,他就是看到那个年轻人的眼中迸发出了无比刺眼的光芒。
那个年轻人双手在身前抱圆,然后就是不知道从哪里“抱”出来了一个大缸。
缸上有着一个红底的方块,上面用狂草写着一个大大的“酒”字。
那自诩“见过无数大风大浪”的大汉,也是给这年轻人的举动看得一下子就是愣在了原地,蓄这大髯的下巴微微落下,从胡须中露出了粉红色的嘴唇。
这特么……
然后就是看到那个年轻人“哇哒”一声,一拳打飞了那酒……缸的泥封,然后双手虚压,从头顶一直下按到丹田,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说道:
“小弟先干为敬,大哥随意。”
说着又是不知道从那里弄出了一模一样的一个大酒缸,单手托着就是抛给了那大汉,像是一点都没担心那大汉会不会就这么给他一酒缸给活活砸死。
看着那一个直直向他砸过来的大酒缸,那大汉眼皮狂跳,猛地一下子从那石凳上弹身而起,一脚后脉,拉出了一个弓步,两手浑圆若抱月。
在抱住那大得离谱的酒缸后收身曲肘,脚下连着退了好几步,才是稳住了身形。
可纵然是如此,他还是给那个大酒缸撞得胸口一闷,脸色微微潮红。
还好老子有练那童子功,不然这一下非给老子撞吐血不可。
在心里有些庆幸地念叨了一句后,那个大汉便是向着那个脑子有些拎不灵清的年轻人看去。
这小子,脑子是不是有病?!
然后他就是看到那个年轻神情肃穆,对着他重重点了下脑袋,接着一把抱起那酒缸,仰头吨吨吨就是往嘴里灌。
我干了,你随意。
那算得上是酒鬼的汉子直接就是看傻眼了。
老子算是喝了一辈子酒了,还是他娘的第一次见人这么喝的!
然后那大汉有些为难了看了眼自己怀里抱着的大酒缸,不自觉咽了口口水。
这他娘的……有点大啊……
他看了看那大酒缸,想着还是不要作那什么酒桌上的“意气之争”,莫得啥子意思。
赢这么个后辈年轻人,胜之不武!
然后当他再看向那年轻人,看到了他一手扶着酒缸吨吨吨,一手对着自己比了个大拇指后。
他,就绷不住了。
只见那个大汉浑身筋肉一下子鼓胀,也是学着那年轻人的样子,一拳打飞了泥封,抱起酒缸就是吨吨吨往嘴里灌。
他娘的,老子纵横酒场数十载,从来输人不输阵!
能受你这鸟气?!
……
一处大江之侧,一位浑身富贵气的儒士,身穿一袭宝气凌人的官服,驻足江岸。
当他长叹了一句“春风又绿江南岸”,而身后那个同样驻足许久的年轻人则是憨憨地回上了一句“谁是江南岸?”后。
那个身长九尺,却是一身腱子肉的年轻人瞬间被两道幽芒划过了身体。
转瞬便是化作了四截肉块,软塌塌地碎裂倒地。
满地殷红花白中,那个富气的儒士神情冷漠,转身一脚踩碎了一块掉到了他脚边的肉条。
“莽夫。”
两道幽芒,一道自那筋肉盘结的年轻人的胸部划过,一道自那年轻人的腿跟划过。
所以说起来,其实应该是五截肉块。
而那最小的一截,刚刚被那儒士踩碎。
“明月何时照我还?”
那儒士重新转身面对滚滚东去的大江,开口缓缓说道。
似问似叹。
一阵清风拂过,那一地的血肉模糊缓缓消散,化作虚无。
秘境之中,从来不缺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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