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这些家伙长时间打交道,吴公公自然知道他们最怕的是什么。
若只讲道理,恐怕争论个三天五夜都没个结论,十几张嘴牙碰牙的相护攀扯,顺杆就爬见缝就.插,能说得世间事黑白颠倒。
需得快刀斩乱麻,铁腕压下乱声镇住,才能得以控制。
瑶姬仔细翻看吴公公呈上的账册,垂眸看向李玉:“尚书令大人,可有话说?”
张国良心中一紧,毕竟当初李玉却因冯洁明的证词入过天牢。
但那都是过去的老黄历,自从他出狱后,张国良对其百般拉拢,待李玉如同养子般殷切,断不会在此刻背刺他才对。
更何况因出使鹤乘有功,陛下已亲免了李玉所有罪责,无论冯洁明之辈乱成什么样,都已和他彻底没了关系。
昨日在丞相府中,李玉更是对他强烈表以忠心,甚至不惜以身犯险,重入雨香阁帮忙打探消息。
李玉生性直爽,做官以来从不会藏心眼,绝不可能当殿因冯洁明的三言两句,就踩恩相入谷底……
在众人注视下,李玉撩袍跪地,朗声道:“启禀灵妙夫人,微臣李玉心向朝廷,忠于陛下,不曾有一时一刻做出有负圣恩之事。”
“冯洁明当日对罪臣极尽污蔑只能事,又得张国良等奸臣在朝策应参奏,伪造账册,致使圣听被蒙蔽,让臣与众多无辜同僚含冤入狱。”
“待臣因机缘出狱后,张国良又刻意讨好拉拢,多次赠臣钱财利诱,让臣入雨香阁打探灵妙夫人察贪污案进展。”
“所有藏银,皆在臣府中,未曾动过分毫,皆已登记在册。”
“臣近日受张国良相邀,频繁出入相府,可证罗白与其的确走动亲近,且作为心腹,对其马首是瞻言听计从。”
“先前乌云蔽日,臣被迫暂与财狼共舞,而今冤案得意昭雪,特对天地明忠心,还望灵妙夫人为民做主,拨乱反正,重扶乾坤!”
李玉将头重重叩于硬洁的花岗岩,几滴热滚终滚出眼眶。
他盼这天太久了。
太久。
“你……你……”张国良后退两步,心中震惊无以复加,忍不住以一种重新的目光打量李玉。
李玉面朝瑶姬跪拜,他看不见其面容,只觉他重新站起时,腰背笔直得似吹了千年风霜的青松。
是他看错了人……
“启禀灵妙夫人,当初贪污案证据确凿,罪犯皆已画押认供……”刚有人看不过去想辩解两声,即可便被李玉呛回。
“天牢狱史皆被尔等买通,重刑下的证供岂能作数?”回忆起在拷问室中暗无天日的时光,李玉身上仍未痊愈的旧疾犹在隐隐作痛。
有三名忠臣誓死不肯违心画押,胡乱牵扯同僚,已被狱卒折磨得直接咽了气。
而后靖炀王亦未多问,只让其家人接回尸身,罢免官职了事。
如此困境下,入狱者早已消了自证清白的念头,只求能痛快挨上一刀受死,也好过日夜受此折磨。
朝中其余未掺和贪污案的臣子,早已对张国良等人的作为看不过眼。
而今难得有机会让其落井,不管是真心想为含冤者讨回公道,还是有意要拉张国良下马,皆逐渐随声附和,请求灵妙夫人彻查此案。
两班人分庭抗礼,几位军机大臣受到张国良眼神指示,刚想趁乱偷偷离开,却被守在殿外的侍卫死死拦住。
“大胆!老夫有要事急办,尔等安敢阻拦!”
“快些闪开,免丢卿卿性命!”
面对往日不可一世的重臣,侍卫铁了心,面沉似水,只横刀相交在前,半分没有退却的意思。
反倒是坐于高处的瑶姬先瞧见了这一幕,朗声问道:“不知诸卿,欲往何处去啊?”
遁逃就这么被当场揭穿,老臣们脸上未免有些挂不住,只口称内急,万望灵妙夫人能行个方便。
“各种难处,瑶姬确能体谅,不过陛下亲谕,在贪污案未审明之前,任何朝臣都不得擅离金殿,否则便以抗旨谋逆罪当庭惩处。”
瑶姬向虚空恭敬供手,面带怜悯:“为着诸卿清誉,还望暂忍片刻,若着实到了没奈何处,便请自行去柱后轻快,只要不出殿,想来陛下也会谅解大不敬之罪。”
一番话噎得几位军机处的大臣干瞪眼。
好家伙,这得多厚的脸皮,才敢在金殿上“轻快”。
即便不治个死罪,日后祖宗坟都得羞冒了烟儿。
真是连个耍浑的机会寻不到啊!
“哼!恐怕诸位大人不是内急,而是心急吧!”
正当几人僵在殿门口处,煞费苦心想着再寻个什么由头溜走时,人群中忽然传出声重斥。
兵部尚书吕成应分开众人,拧眉瞪目站在殿中央,指手怒骂:“尔等与张国良暗中勾结,吞握靖炀军权,此刻离去,怕不是想调兵逼宫,行叛乱之举!”
“什么?!”满殿哗然,万没想到吕成应区区尚书,竟敢对军机处的重臣口出此言!
更让人心惊的,是他所指责的内容。
逼宫……
若此事坐实,张国良居心叵测,暗通鹤乘祸乱靖炀之事,便更添了一记重锤!
不等精神受到重创的张国良驳斥,班内又陆续闪出六位臣子来。
口口声声皆证吕成应所言不虚,且愿用做性命担保,揭发张国良极其党羽坑害忠良的罪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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