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嗵嗵嗵。
    吱呀！
    随着一阵脚步声响起，门被打开了。一抹刺眼的阳光随之投射进来。
    “寡人稷，领甲兵二十万前来慰问周天子。”低沉而又响亮的声音在空间内炸响。下一刻，一张极尽威严的脸庞在阳光下显现出来。
    男子身着一袭黑袍，一股紫黑龙气自袖口与脖颈间来回盘旋穿越，煞冲云霄。
    室内悄无声息。男子眉头一皱，又往前走了几步。一念既起，龙息沸腾。
    男子长吸了口气，双手一动，往前做出了一个虚托的动作，随后两股黑炎从手中升起。
    一手太阴，一手太阳，男子默念了句口诀，顿时阴阳和合，两股黑炎仿佛有了生命，彻底融为一体，再次张开时，一个大大的‘秦‘字便展现了出来。
    若仔细看的话，会发现这个黑炎所化的‘秦’里面人影交错。
    那是两军交战的场面！
    兵戈铁马，旌旗猎猎。
    秦人用无数的鲜血和生命开辟了通往三川的道路。
    “前线的战况，您也不想看看吗，我的王？”男子再一次开口说道。
    紧接着将‘秦’字往前一送。
    黑炎以极快的速度朝着黑暗中焚烧而去，呼呼风声乍起，仿似能融尽空气。
    这时，一道血色火光从黑暗深处亮起，无匹的气势迸裂而出，狠狠地朝着黑炎砸去。
    “哗！”气势滔滔的黑炎刹那间破碎，黑炎化作一缕缕龙息，飘回男子的身上。
    “秦稷，西周三十六城、三万户百姓，竟也喂不饱你们的狼子野心吗！”一道沙哑的嗓声从黑暗中穿出。
    随之一道火光冲天而起。
    “宗庙所在，非你我放肆之地。你要战，便出来战！”那道声音再次响来。
    火光中，一只浴火神凤从中穿行而出。
    “锵锵锵！”
    凤鸣之声犹如金石撞击，响彻王畿。啼血泣殇，声闻九天，王侯将相，一时为之侧目。
    黑龙慢慢地睁开的双眼，双目一挺，全身黑色龙气化作一只擎天巨爪，以蔽日之势猛地朝火凤袭来的方向迎去！
    “砰！”
    “砰！”
    “砰！”
    一声声的撞击在圜丘内炸响，凤羽飘落，浴血九天。黑与红相互盘旋碰撞，气冲星河，天下间仿佛就只剩下了那道冲天的气柱。
    ”哗啦！”
    在龙盘凤击的气势波及之下，以上等青灵之石铸成的圆坛在历经八百年风雨之后，终于开始崩塌。
    两道身影从尘土中腾空而起，隔空对峙。
    上衣如天，下裳如地。姬延一身玄衣纁裳，横空而立。只是凌乱的头发，让他稍显得有些狼狈。他淡漠的望着重回秦稷身上的黑龙，面沉如水，目光中隐隐能看到在跳跃燃烧的火焰。
    “噗！”蓦地一口鲜血从姬延的口中喷出，本就苍白的脸色竟变得有些透明，纵横交错的血管在脸上清晰可见。
    姬延感受着自己丹田之内亏损一空的灵力，心中微微一颤。
    “五十年前，寡人大兄意气风发，于晋外以窥周室，却被成周城中飞出的一只火凤一爪镇压。说起来，火凤虽无伤人之意，却彻底击溃了大兄的信心。第二年，斗鼎之时心魔迸发，崩于国器之下。”
    秦稷没有马上接着动手，只是一脸追思的遥望天穹。
    “赫赫天周，万国来朝，那是何等的景象。寡人在此之前从不曾想过，受封于大周皇族的秦国铁骑，终有一日竟会踏足这片圣土。”
    姬延沉默，缓缓从空中落下。成王败寇，没有什么好说的。只是抹了抹嘴角的鲜血，看着秦稷以及他身上盘旋的黑龙说道：“二十年前，孤知道进过文公墓葬之地。文公在世之时，一身实力堪比圣者，曾力压当代诸国天骄。先祖东迁，亦是助力不少。”
    “羽化之后，王朝为其修建了堪比先帝墓寝的安息之地，文公羽化之前的一切器物包括圣术，也都一应入了墓冢。只是这黑龙圣灵，生性本邪，你不该带出来的。”
    “文公当年何等的人物，却只存活了七十载莫名暴毙，难道你心里就没点想法吗？这黑龙，今日能给你无匹的能力，他日，亦能将你嬴姓一族拉下万古沉沦的深渊！”
    秦稷袖口一甩，也不知道心里怎么想的，只是负手而立。
    下一刻身法瞬移，便飘到姬延身边，他看着姬延，淡淡地说道：“你的话，寡人会认真思考的。而现在，寡人只想尽快的解决掉眼前乱局。如果有一天，真如你所说的，黑龙不受控制危及我嬴秦一族，那大抵也是天命所至。”
    说完，双手再次凝聚起黑炎。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秦稷叹了口气，将黑炎熄灭，继续说道：“你我昔年同是稷下学宫武院学子，那时天阁内你排第一、寡人屈居第二。虽然心有不服，但寡人还是敬佩你。大周立朝至今，煌煌八百年过去了，明眼人都知道这宫墙早已摇摇欲坠了。但历代君王，从未有人肯放下姿态求变，唯有你。”
    “所以寡人才能在稷下之地与你相识。只是，夏代虞立朝，四百年而亡；商克夏而立，五百年而亡；周革殷命至今，已经八百年了。整整八百年，对于一个修炼之人来说可能不算什么。但是对于俗世王朝，已经太腐朽了。”
    “如果你不涉尘世，还是当年那个大周太子，寡人也是那个居于燕地的秦国质子，或许你我应该会是很好的朋友。现在，你是周天子……也罢，寡人想给你个体面的死法，你且自我了结吧，这样他人也践踏不了你躯体。周地遗民，自有秦国照料。”
    “体面……呵呵……哈哈哈。”姬延仰天长笑，除下旒冠冕服。
    “一朝九鼎被夺，断送祭祀，孤还有什么体面！还要什么体面？”姬延看着秦稷，那眼神秦稷一辈子都忘不了。
    只见姬延口中默念了几句法诀，接着手腕凌空一握，一柄闪耀着茫茫火焰的天子剑就凭空出现了。火凤一声哀啼，立马从丹田中飞出。
    霍然转身，姬延大步朝着周宗庙所在走去。踏上一层层的石阶，最终在宗庙门前跪了下来。
    以剑指天，高声道：“周虽旧邦，其命维新！”
    “愿帝怜悯，孤虽死而不朽！”
    言毕，天子剑缓缓地插进了躯体之内。
    灵火焚身，天子剑同姬延一起，慢慢消逝于世间。
    扑扑扑……
    火凤悲愁垂涕，叼起旒冕，振翅归岐。
    ……
    王五十九年，周天子崩。秦昭襄王迁九鼎，占王畿，周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