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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你们,我能一辈子在外头自在,自然不会来碍你的事。”
    “我抓你自然是以为――”面前人气的颈上青筋乍起乍现,另只手搭在弯刀上,却迟迟抑制着。
    ――以为门主是要将他抓回来弄死的,可没想竟然是提他做右使!
    不是他动不了手,是他不敢动手。
    门主要的人,他一丝一毫都不能动,除非他自己想死。
    “你等着。”唐六气的粗喘了几声,手下一松,推了唐无暝一个踉跄,也大跨步地扬长而去。
    唐无暝抓了两把头上乱糟糟的发,脚下忽然踩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还是那半只凄惨的耳朵……
    “右使大人,房间已经打理好了,请您过去。”
    细柔的声音从殿门前响起,唐无暝模糊看去,是个个子小小的孩子,穿着极不合身的劲装,袖口长地在腕上打了好多层的卷。
    “我不是什么右使。”唐无暝走过去,发现他才长到自己的胸口,于是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小子很有骨气地偏了过去,仰头盯他,“门主说,您就是以后的右使。”
    唐无暝无奈地笑了笑,绕开他走出了大殿。
    那小子就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像条尾巴。
    “小鬼你叫什么?多大了?”唐无暝问道。
    少年朗声答道,“我叫宁,十二了。”
    唐无暝有些好奇,“宁?名字?姓氏?”
    少年低了头,脸颊却鼓鼓地,有点没长开的婴儿肥,他愣了会鼓气道,“我不知道,我就叫宁!”
    “……”又是一个被拐卖上来的流浪儿,唐无暝摇摇头,又点了点头,“好好,那就叫你小宁,宁就一个字叫着多别扭。”
    宁想想,唐无暝说的挺对,也便没有反对,拉了拉他的衣袖,带他去之前门主安排他收拾的房间。两人退出大殿经过前面敞宽的广场时,正见那几个肌肉健硕的壮汉正在中央奋力地立起一桩直柱。
    柱是铁物,上有层层刻镂的花纹,从最顶上的龙凤呈祥,到中间的鲤鱼跃门,再到下头的八仙过海,精美如一尊青铜饰物――如果它不是一种刑具的话。
    壮汉立好铁柱,又拎出几只桶,一遍遍地在柱身上刷涂着什么东西。
    然后那一直被锢着扭着四肢挣扎的黑衣人就被捆了上去,方才绑着唐无暝的铁锁就那么一圈一圈地绕过他的肩颈腰身,直缠到了疲软的双腿处。
    因门主不在当场,黑衣人才敢放声嚎叫,他一眼看见远处的唐无暝,愈加挣动的厉害,大长着嘴发出野兽嘶吼一样毫无意义的动静。没吼了两声,就被其中一个壮汉一肘抡过,径直打掉了几颗牙。
    黑衣人嘶吼声一顿,上衣就被壮汉撕扯了去,肉身光`裸地贴在身后的镂空雕花的铁柱上。
    一切准备妥当,几人散去,就留他一个人光天化日之下,晒在冷秋的日头中,徒劳地挣扎扭曲着。
    “啊!啊啊――啊!”
    唐无暝远远地听见他在叫,只有喉咙里发出的混沌单语,让他怀疑,方才方又理那第二剑,是不是划掉了他的舌头。
    “右使,给你。”宁拽了下他的衣袖。
    唐无暝低头一看,少年不知道从哪里摸出的一把短剑,捧在手心里高高端到他的眼前来,两瞳黑仁奕奕地闪着光彩,似乎非常期待他接下来的举动。
    “……谁给你的?”
    宁有些激动,“是门主!”
    唐无暝皱眉:“你知道他让你给我是做什么的麽?”
    “让你杀了他。”宁回答的十分干脆。
    十二岁的孩子,举着剑跟他说“杀人”两个字,不能不让唐无暝觉得有些心悸。唐无暝想起自己初入山门的时候,也是如他这般,满心满意的怀揣着杀人赚钱的念头,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但是现在……
    他转头望着柱上捆着的人,心里不知怎的生出一番怜意,对他,也对面前这个目光炯炯的少年宁。
    扶风山庄的舒心日子过的太多了,天天听秦兮朝在他耳旁念叨,不要去做坏事,不要再接任务,不要去杀人,不要瞒着他独自受伤。尤其是他替元乐出过一次任务之后,更是变本加厉,几乎每个晚上睡前亲昵时,都要迫他答应一回。
    那时,他屡屡困地发沉,便吻着秦兮朝的眉梢说“好”。
    如今呢?
    唐无暝别开双目,推掉宁手里的短剑。
    “不是说带我去房间么,走吧。”他道。
    宁的眼神黯了下去,撅着嘴捡起了地上的剑插回剑鞘,几步跳着跟上了唐无暝的步伐,“前面直走到头,往左转。”
    “嗯。”
    杀人这件事,还是少做吧!
    ☆、第61章 鬼隐
    在独立小院里住的这几天,唐无暝过的无来由的清净,他以为门主要他做右使必然会日日派人过来刁难逼迫,然而事实上就只有宁一个半大小子在他屋中进出收拾。可院外挺立着的三两名的同门监卫,其他地方也不知道还有没有隐匿起来的,唐无暝就算想暗中活动活动也不好动手,只好先静观其变,看他们要如何。
    不过这几天相处来,宁倒是乖巧听话的很,手脚也很利索,一句话说半句他就能明白,让唐无暝平白多了一个可以聊天的僮仆。
    只不过……
    唐无暝大咧咧地坐在屋口的门槛上,朝身后的宁伸了伸手。
    宁眼中一亮,果然递给他一把匕首。
    “……”
    唐无暝丢掉手里的武器,起身扫去衣摆上的尘土,“我饿了,渴了。”少年一愣,刚要跨出门槛去给他准备吃的,就猝不及然地唐无暝袖风一扫,被一把抵在了后面的门板上。
    少年没什么武功胳膊腿也又细又软,没力气推开,唐无暝猜他当是刚上山不久的。宁推拒不开,只能眼看着他一手伸进了自己的衣襟里头,三两下解了包裹在外的劲装,哗啦啦掏出一地的暗器武器来。
    “你你你!你做什么!”宁喊道。
    唐无暝想起当日,秦兮朝也是把他这般按在搜身,禁不住一手蹂`躏着宁的脑袋,笑道,“这些东西你用不到,没有武功没有门堂,你备这些暗器做什么?”
    宁甩开头上的手,瞪他道,“门主说了,只要你杀了那个人他就让我进绝命堂!”
    唐无暝一怔。
    “你为什么不杀!”宁将他向后推开一步,弯腰捡起一枚掌钉塞进唐无暝的手里,“他现在活着还不如死了,你为什么不杀他?!”
    “右使!”见唐无暝愣着不说话,少年晃了晃他的胳膊,叫了他一声。
    唐无暝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掌钉,问道,“门主还跟你说什么?”
    宁想了想说:“门主说,你一定会杀了他,一定会成为右使。”说到这,他两手扒住了唐无暝的衣襟仰着头看他,眼里湿红了一片,“右使求求你了,你去杀了他让我进绝命堂吧……”
    “你为什么这么想进那种地方?”唐无暝问他。
    “我家……被那些当兵的给屠了,他们抢了我们的粮食杀了我的家人……我、我要学了武功给他们报仇!”宁眼里瞪的红透,又是悲又是恨地看着他。
    半晌,右使也没说话,宁看他面色不好,赶紧垂下头去看着地上自己偷藏的那些暗器,喏喏地拿脚拱着地上零散的铁器,想自己刚才是不是多说错说了什么话。
    唐无暝听了也没什么反应,只是脸色有些暗沉。少年挽起的袖臂里隐约透着些伤痕,或红或青都新鲜的很,像是被什么人揉拧掐打过的。
    等了半天,宁揉了下眼睛,试探着向外迈了一步,“我……我去给右使准备吃的。”
    “小宁。”
    唐无暝在背后叫了他一声。
    宁慢慢转头看他。
    “唉,”唐无暝叹了一气,走过去揽过少年的肩膀,宁身子瘦瘦弱弱的想来上山前也不是什么富足的家庭。钱满门并不是什么名门正派,内门瞧不起外门,武功好的瞧不起武功差的,杀过人的瞧不起没杀过的,有钱的瞧不起没钱的。
    刚上山那会儿,唐无暝也受过不少排挤,后来又因为武功拼不过人家,被打了也只能忍气吞声。像宁这样丝毫武力都没有的,若不是天资好能够几年速成,否则大致就只能在山上做几年僮仆,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彻底消失了。
    唐无暝摇摇头,“你想学武功……我教你用弩,虽然不是什么顶好的功夫,不过能尚且保命。若是你悟性好耍的开,等明年门内大试你或许可以去试一试。”
    宁的眸子瞬间亮堂堂的,瞧着唐无暝的眼神里都闪着光。刚想谢,就听他又说,“但是你得答应我,别逼我去杀人,我不想做那个右使。”
    “为什么?”宁不解,指了指门外,“你去看看他,他如今在殿前活的生不如死,右使你为何宁愿让他痛苦也不给个他痛快?”
    “……”唐无暝哑口。
    难道说,他只是单纯不想杀人?杀人的感觉十分难受,黏腻,腥咸,赤烫,那鲜红的液体流过手上的时候,似乎要勾出什么不好的东西来,魑魅或者魍魉,还有地狱的修罗……
    且不说,方又理到底要立他一个没什么本事的右使是想做什么。
    他只好说:“我晕血。”
    宁瞥了他一眼,迈开腿往后院的单独伙房里去,边走边喃,“这可不是个好借口。”
    唐无暝看着少年的背影,倚着门框苦笑了会。
    宁去了后头准备吃食,唐无暝还记得答应教他轻弩的事情,便趁着下午天气晴朗,出门去寻砍些粗壮的木块。
    唐无暝自己带着柴斧砍刀,一路上了偏峰的山腰。杭山上的木材长的不甚高壮,材质也并不足够坚硬,虽说用百炼铁做弩或许更好一些,不过眼下倒无需给初学者弄把这么奢侈的东西。
    他知道自己身后跟着几双不现身的眼神,也并不在意,自己挑了树砍了木,临了却发现自己一个人带不走。
    他用斧柄敲了敲地上的木段,扬空吼了一嗓子:“喂!出来搬木头啦!”
    没人答他,林子里快要掉光的树叶唰唰地响。
    “好吧,不出来算了,我堂堂未来右使竟然连个搬木头的都没有,感觉生无可恋不如一了百了。”说着就把砍刀横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林间的枝杈依旧唰唰的响,不过多了几道黑影,蒙着面具背着剑,一人一段地扛起了木头,吭哧吭哧的跟着他。
    “呵……”唐无暝甩了把发尾,提起砍刀走在前面。
    一行人好容易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天已经要黑了,雾气开始弥漫上杭山来,黑浓浓的,像山脚有毒的湿瘴。
    要回小院必定要经过大殿前的广场,唐无暝拖着砍刀走上广场的台阶时,心里顿了许久。他不大想看见那条铁柱,也不大想经过那个地方,可就算他看不见,他也听到了那人的叫喊――撕心裂肺。
    唐无暝攥着砍刀的手紧了紧。
    身后的扛着木头的黑衣人们眼神好得很,即便是浓雾里也看到了他的反应。
    “右使,杀?”
    “杀。”
    “杀!”
    走过去,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黑衣人一遍又一遍的念叨,像是念咒一样要活生生念死他。唐无暝又听着柱上的人泣血一样的嘶喊,两边耳朵里齐齐的往里灌着混杂的声响,脑子里乍沈乍疼。
    他又往前走了几步,靠近了铁柱,手里的砍刀在地上划出了一道浅痕。
    柱上绑着的人似是听到了有人在靠近,铁链挣动地异常激烈,喉咙中的叫喊都要劈开,尾声已是没了气力的虚无低弱。
    “哈――啊啊――”他喊着几个似有声调的词,却全然听不懂究竟是什么意思。
    唐无暝脚下灌了铅,一步步地往前走去。
    “啊啊啊!!”那人挣扎间看到几步开外的唐无暝,伸长了脖子扯着血污的嘴朝他叫喊,胡乱地点起了头。
    唐无暝不是那没有眼色的,他看得懂,那人在叫他――叫他过去杀了他。
    怎么能不想死。
    铁柱上精美的镂空纹路外翻着,如一道道尖锐的利刀,赤`裸的隔划在肉身上。他绑在柱上,就是案板上的鲜肉,一条条一索索一片片的划下淋漓的血肉,越挣扎,越痛苦。
    唐无暝总算知道那些人在柱上涂了什么,是令人发痒的药水。
    纹路如刀,身痒如剧,即便是饮鸩止渴也止不住他要将身体往刀片上蹭去。皮开肉绽以痛止痒,既爽又疼,终要将人的意志一层层的消磨殆尽,然后看着自己的血肉片片掉落在脚下,盯着双足浸在自己的猩红液体里,磨肉削骨。
    不如死了,当真不如死了。
    若不是有雾气做掩,唐无暝定当已经晕了过去,他嗅着空气里弥漫着的腥气,手里砍刀的刀尖在地面上颤颤地摩擦。
    方又理在逼他,逼他终会看不下去,终会提刀给他了断。
    杀?不杀?
    门主看得清他,可他却弄不明白门主。今日他杀了这个人,明日架上右使身份的自己究竟还会面对什么?方又理并不想要一个与他分划权利地位的右使,这事他想的明白。
    一个人什么时候才会留一个眼中钉在身边?
    方又理必然有利可图。
    唐无暝终于还是松开了手里的武器,砍刀如一块巨石砸向地面的时候,他清晰的听到柱上那具似脱了力,绝望地长吼了一声。
    他刚拔腿要走,一抹鬼魅一样的黑影从雾中飘来,珊然点足落在他的面前。
    紧接着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挽着两个圆圆的发包从后面追着跑了过来,跑着喊着,“堂主,你等等我呀!”
    鬼魅一样的人回头望了她一眼,伸出手指勾了勾。
    堂主?哪家的堂主?
    自家的肯定不是了,绝命堂堂主如今仍是空悬,那就只剩神出鬼没的鬼隐堂了。
    唐无暝退后一步打量着眼前的“人”,头上戴着的黑纱帽帷一直长到了脚踝去,将他整个人都隐在里面看不清晰,只隐隐约约看到是个纤细的身材,伸出的手指惨白纤长。
    那女孩跑到了跟前,那只手就悄悄地缩了回去。
    帷帽微微转了一下,女孩就笑嘻嘻地指着他道:“你就是唐无暝吗?”
    唐无暝纳闷地点点头,“阁下……”
    女孩原地跳了两下扑了上来,唐无暝只好一手抱住了挂在他身上的小姑娘。女孩伸手摸了摸他的脸,笑道,“你长得挺好看的!”摸着回头看了眼那黑衣的堂主,转过来补充,“堂主也是这么说。”
    “说……什么了?”唐无暝根本没听到那人开过口。
    女孩捧着唐无暝的脸颊撮了一口,“我们堂主不会说话,但是我能听懂他的意思,我叫阿芒!”
    唐无暝捂着被阿芒亲过的脸颊,竟有些不好意思,“我……”
    “堂主说,他听说你的事啦!恭喜你要成为我门中右使!”阿芒道,“无暝哥哥,你可是我们有史以来第一个右使呀!到时候可千万不要忘了阿芒,阿芒会做好多点心和小吃,以后做给无暝哥哥吃呀!”
    唐无暝也看到那黑色帷帽点了两下表示赞允。
    “……”这都什么跟什么。
    鬼隐堂主忽然转了身要走,阿芒急的蹬了几下腿,却又不肯从唐无暝的臂弯里跳下来。唐无暝没办法,只好抱着她去追赶前面那个黑影。
    “无暝哥哥我跟你说呀,别看我们堂主不爱说话,其实他是个特别好的人!还有还有,堂主可喜欢我做的葡萄松糕了,无暝哥哥你住在哪里我明天做了也给你送去尝尝!”
    “……”
    “哎呀你走快点,要追不上堂主了!”小女孩的尖细嗓音真是要穿破他的耳膜。
    追不上你不会自己下来跑吗!唐无暝嘟囔着加快了脚步,身后那几个搬着木头的黑衣人也紧跟不放。
    阿芒一路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从糕点甜食说到香茶炒物又到海外珍馐,总之全都离不开吃的东西,说起来绘声绘色,直把唐无暝给说的腹中空空发鸣。
    阿芒听到几声咕咕叫,扯着唐无暝两边的脸颊肉笑话他,“哈哈!你怎么这么不禁说,几句就馋成这样。”
    前面鬼隐堂主终于停了脚步,女孩突然就收敛了起来,低声嘟囔:“我知道了,不乱说了还不行嘛……”
    原来是堂主责备她了?
    “没关系,阿芒挺可爱的呵呵呵……”唐无暝打了个圆场。
    阿芒顿时喜笑颜开,扑抱着唐无暝的脖子,“我就知道无暝哥哥好!我再跟你说啊……”
    呵呵呵,无暝哥哥,听着有些}的慌。
    兴许是怕嗓门太大吵扰了堂主,女孩趴在他耳朵上放低了声量,不过说的还是天南海北的好玩的好吃的,唐无暝也无心再仔细去听,只想着他们什么时候要走到头,赶紧放自己回去。
    天已黑的差不多,身后的黑衣人们搬着木头还要尾随监视目标,各个都累的走不大动。
    女孩从唐无暝的肩上回看了他们一眼,忽然又将自己贴了上来,唐无暝反应极快刚想躲开,却被阿芒下手隐晦地点了他胸前几处小`穴,让他头颈都转动不得,手脚却可以自由行动。
    “!”虽然只不过是点穴,唐无暝心中却也一惊。
    这个女孩的内力竟分毫不比自己低,甚至于,万一与她打了起来,空手没有武器的唐无暝都或许打不过她。
    “嘘……”阿芒贴着他的耳朵极轻地吐了一声,没有调笑,尽是严肃。
    唐无暝心中也已了然,脚下快走了几步,拖远了身后累得够呛的监视跟班。
    “唐无暝,你…………”
    阿芒轻若吐气地说完一句话,解开穴道便从他身上跳了下来,仰头间颜目中一片晦暗阴朔。跑了几步又反身背着双手踮脚笑盈盈地看他,如一般爽朗无忧的孩童,也伸出手朝他挥了挥,“无暝哥哥,我以后来看你,给你送吃的!一定要记得我呀!”
    说完,踮着小步子追着他们堂主跑了去。
    唐无暝傻愣了一般站在原地,脑海中时时刻刻反复着阿芒说的那句话。
    亦或者,是鬼隐堂堂主吩咐她说的话。
    他回头看了一眼远处殿前广场上的柱形黑影,眼中愈加一片暗沉。
    ☆、第62章 肮脏
    唐无暝回到小院,指示他们将木料堆在墙角,少年宁听到外面的动静,打开屋门就扑了出来。
    “右使,我可找了你好久!”
    唐无暝笑指着堆好的木料说:“我去挑了点木头,明天给你做一把机弩。”
    宁一听,几步跑了过去拨弄着那粗大的木段看来看去,回头作那谦卑样拱手道,“那我是不是该叫你师父?”
    “什么师父,不过是教些保命的本事。”唐无暝自行进了屋,看见桌上已摆着好几道菜,再看少年还是一本正经地研究那堆木材,便招手叫他进来,“进屋吃饭吧,你只要以后多给我做些好吃的饭菜就行了。”
    只是不知道还能吃多久。
    这几日宁是一直跟着唐无暝同桌吃饭的,开始时还避讳他右使的身份,被唐无暝强拉了几回也就放开了。在一旁的水盆里摆了半湿的手巾递给唐无暝擦过手,这才安安分分地坐上了桌。
    小宁只拿筷子夹着自己面前的清淡小菜,唐无暝却大把大把的往他面前夹肉,直到碗里堆的冒了尖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宁抬头疑惑地看了看他,右使大人似乎有些心事。
    “右使大人,想什么呢?”
    “啊?”唐无暝一下回过神来,“怎么了?”
    宁端了端自己的碗,“满了,搁不下了。”
    唐无暝哦了一声,又往回夹了两片,见他不动还催促他:“看什么,快吃啊。吃饱了晚上睡个好觉,明天好有力气学功夫。”
    “……”宁毕竟孩子心性,想不出他能有什么心思,低头看看自己碗里的饭菜,闷头扒了起来。
    唐无暝看着他的眼神,倒真像看自己徒弟一般。他本身就没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功夫,轻功大致全靠悟性一时半会也教不起来,弩术在门中也不过是中下等的,他挠空了心思也想不出还能给这个少年教些什么。
    原本只是想哄着他玩玩,省得他还有心思天天叫自己去杀人。
    现下,倒真的是想好好教他了。
    万一以后自己没了,这内殿之域内也还有人记得自己呢不是?
    收尸什么的,总要有人来做。
    他唐无暝虽然来去潇洒,可也总归想着死了能有个好归宿。以前以为能与秦兮朝埋在一起,长长久久,可如今看来不成了,恐怕等不到那天。
    宁低头扒了半碗饭,却见唐无暝怔怔地盯着自己看,手里的米仍是一动未动,便自觉有些不妥地放下了碗筷,“右使,右使?”
    唐无暝听到几声唤忙收回了心神,晃楞着下筷夹米,半晌才道:“小宁,若是以后……我出了什么事情,你就躲起来趁空跑掉,再也别回来,知道吗?”
    宁侧过脑袋,纳闷地瞧他,“您是右使,会出什么事情?”
    “……”唐无暝顿住了筷子,摇摇头,“没什么,就是这么一说。”
    右使会出什么事情?
    无非是以下犯上、背叛忤逆。
    ――或者造反失败。
    唐无暝夹着几粒米送进口中,唇舌里随意碾了几下,也不知是什么味道就吞了下去。他看着虚掩的屋门,仿佛有个娇俏的女孩挥着长长的袖子,抿着笑叫他“无暝哥哥”。
    无暝哥哥……
    “唐无暝,当右使靠近方又理,杀了他――你绝对不会后悔。”
    竹筷脱手而出,先后掉落在地上砸出了两声清脆,门外的虚幻之影很快从眼中散去,门缝中仍是一片黢黑的夜色。唐无暝醒过神来,只觉胸中鼓鼓跳动不已,思绪纷杂理又不清。
    便连小宁惊慌的叫了他两声,跑前跑后的给他备新筷,他也全如过眼云烟忽视不计了。
    他到底该如何?!
    夜深,唐无暝翻在床上折腾了小半宿才终于睡着。
    与此同时,大殿前行过一缕深影,形单影只地飘过中央的铁柱,在那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的人形前停顿了片刻,便扫袖消隐于雾气之中。
    方又理就住在殿后。
    他似怕了什么似的,非要把自己的住所藏在这高石层叠的冰冷大殿之中,门前门外全是精英的守卫。
    一个青年裹着深色的袍子,头发随意披散在肩上,从守卫冰冷警惕的目光中从容的走过。偶尔会有人向他拱手致意,却也在他经过面前之后再抛给他一个嘲讽不屑的眼神。
    而这次,他走过之后,却听到了身后极小声的议论:
    “他又来了。”
    “哼,不过是个暖床的。”
    他身上没有挂武器,进出方又理的寝殿是绝不容许带着武器的,他也不能在门主的地盘上妄动杀念。只能听着,然后摆扶好脸上的面具,笑一笑继续往前走。
    暖床便又怎样,只要能活着。
    对,若不是这样,他恐怕早就死了。如果体会过求死不得的感觉,便觉得一切都没什么,不如赖活着,不过是个毫无价值的躯壳而已。
    青年走到了方又理的门前,先脱去了干净的鞋袜,又用自己备着的湿手巾擦净了双脚,才凝气推开了眼前的门。
    屋中极其简洁,没有多余的装饰,侧面墙上挂着两把精美的饰剑。剑都是开过刃的锋利无比,方又理曾经拿它杀过两个侍寝的女子,只因为她们吓的无措不小心咬疼了门主。
    其中一个的手脚是他剁的,另一只的眼睛是他挖的。
    “再漂亮的眼和手,没用还要它们做什么?不如以后我来服侍门主吧。”
    便是那天晚上,他成了方又理见不得人的床宠。
    青年看的一时入迷,竟险些忘了床幔里头斜卧着的正主,直到方又理不厌烦地敲了声床板,唤他“唐六”。
    他叫唐六。
    可以前他不叫唐六,曾经他也算有个正经的名字,叫……呵,算了,那个名字有什么用呢,管不了吃喝,更保不了命。
    唐六听见唤,加紧几步挪到了床幔前,轻缓柔慢地解开了腰上的系带。
    他钻进床榻的时候,衣袍松松垮垮地挂在肩腰上。男子毕竟不比身娇体柔的姑娘,他身上有着难看狰狞的疤痕,方又理并不爱看,他便不脱完,半隐半藏的风景才最好――这是褚杭县里南倌的鸨头教他的。
    为了能讨得方又理的欢心,他已抛弃了一切,包括作为男子的尊严。
    他不过是想活着,他怕死怕的厉害。
    唐六翻上床榻,略微粗糙的手指抚弄过门主的胸腹肌肤,他并没有多余的动作,不过是随意撩拨几下而已。
    方又理仅着里衣,微仰着头,却垂着眼皮看他,忽然伸出一只手来将他的脑袋狠狠按下。
    唐六明白的很,他悄悄地摘下了面具,用牙叼着扯开衣下的系带,吹热了里头该服侍的软绵,感受到那东西在口腔里一分分的胀大撑开,最终毫不留情的捅到了喉咙里。
    他恶心,对嘴里的东西恶心,对眼前的人恶心,对这样不堪入目的关系更加恶心至极!
    若是可能,他当真恨不得能一口咬断它!
    可他不敢。
    所以他终究只是唐六,胆小怕死,苟延残喘,在外又仗着方又理的威严狐假虎威。
    那群看守护卫的兔崽子们说的很对,唐六不过是方又理的半条狗腿,一个供其泄欲的容器。
    狰狞紫红的物件被含的硬极,方又理一把将他掀过去,唐六很有自知之明地低下头去,摆成跪趴的姿势,自己撩开垂长碍事的衣摆。那滚热的柱就像某种烙铁的刑具硬生生的强挤进来,然后蛮力鞭挞!
    低垂的头颅从身下的缝隙里能看到许多,比如自己垂软的老二,比如门主耸动的双腿;再比如那头的枕边,精绣的枕头下露出的一截剑柄。这就是方又理,即便是行这般事也要惦记着自己的身家性命,武器绝不离身。
    一般来说唐六是不敢叫的,除非门主心情好想听他叫,否则一场过后唐六就算把牙咬碎也是不敢说一句话。
    不过今夜,唐六是有目的才来的。
    唐六挺起了腰,软叫了两声“门主”。
    今天方又理的心情似乎很好,他抚了抚唐六的腰,挑弄他的脖颈,允他出声。
    几声骚气放浪的喘叫把方又理激的几乎要按捺不住,唐六慎思了许久,终于壮起了胆子翻过身子坐上去。鸨头说这样的姿势外面的恩客极为喜欢,但是他从未在门主身上尝试,因方又理厌恶被压制在下的感觉,上次想要试验的时候差些被一刀削去了脑袋。
    果然,这回门主的心情的确很好,不仅没有拔剑反而眯笑看着他。
    唐六揣测着他的表情起落了几回,方又理很是受用,竟然伸出手来抚摸他的脸。
    “我就要得到了……所有……”他笑道。
    他笑起来颇有气势的鹰目要眯成一条线,像随时俯空袭击的老鹰,然而他眼角的细纹却显示出这是一只已不甚年轻的鹰。
    唐六知道他在说谁,那必然不会是自己。
    ――唐无暝。到头来,也全是唐无暝。
    唐六弯下身子,作出一副乖巧的模样疑惑地问道:“恭喜门主!不过门主为什么忽然要立那个小子做右使呀?”他身下动作不休,“要是门主你喜欢,我明天就把他绑来给你,若是他不听话我便有办法叫他听话。”
    他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而当他意识到应该求饶的时候却已经晚了。
    方又理乍怒弹起,一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撂倒在床沿上,上半身悬在床架之外,两脚被人倒提着。没个片刻硕大的肉刃就劈了进来,斧头一样凿开他的身体,劈了几回又把他头朝下甩到地上,疼的他有一阵眩晕。
    唐六反应过来的第一刻便是跪下求饶。
    方又理朝他勾勾手,他便靠了过去。
    “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下作?!”方又理狞笑着掐住了他的下颌,“唐六,认清你自己的身份!你应该感激我不杀你,你这张脸……”他掐的唐六面内通红喘不透气,“太不完美了。”
    唐六喉咙里只能呃呃的低叫。
    方又理见他已要憋的窒息,才又一手将他提上来,按下便是一通发泄,唐六挣扎不得只能竭尽全力承欢讨好。直到身后人泄足了身子,忽起一掌把已颓力的唐六扫下了床榻。
    唐六忍地默不作声,简略收拾了衣物跪伏在榻边,以口唇侍奉扫干净了门主的器物。
    方又理蔑视的眼神掠过他的头顶,低骂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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