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元乐的情,着实承大了,该怎么还。
“怎么了,不舒服?”秦兮朝一侧头,清楚看到唐无暝垂下的眼角,“不是说了没事,你还不信我的本事?我要救人,恰好上官有些把柄在我手里,他又不得把我怎么样,只好气急地打了我几招。”
“嗯,我信……”听着他一本正经地解释,唐无暝点头低低回应。
一路走来,这人一直在调戏自己,三天两头把喜欢和一见钟情挂在嘴边上。正所谓事不过三,第一次第二次也就罢了,唐无暝觉得那是他在调戏自己。
可如今呢?
真的喜欢?――倒也不全是那样,唐无暝自来有一种敏锐的观察力,或者说,是直觉。
直觉告诉他,秦兮朝对他,不全是那样。
面前的人一直低着头不知思考些什么,秦兮朝盯着看了几许,轻手勾起了他的下巴,便那凉风吹起一刻,两人目中几番来回交流。
唐无暝就那么一动不动地,淡然地,看着他。最后,秦兮朝收了笑。
是了,他总算抓住了那点违和的感觉,总算体会到那点“不全是”是什么东西。
――秦兮朝屡屡认真看他的时候,眼底总是这样热烈而执着,其中却不明不白的透着一层忧伤和悲悯。
眸中一滚,唐无暝微微撤开了视线,再对视下去,他怕要融在里头,被那灼灼的目光淹没。
心中思索,他究竟在悲什么?
秦兮朝动了动嘴角,笑着说,“苦着脸做什么,挨两下打换元乐一命,不觉得很值?”
“你是不是……”想说你是不是傻,又觉得这句话是不是太暧昧,唐无暝斜看着地面想了想,“元乐和你又没什么关系,要挨打也该是我挨打。”
“他和你有关系。”
秦兮朝将他脸庞扳正回来,捧着那尖瘦的下颌,这皮下就好似是直接连着骨头般的消瘦,掌下的皮肤也有些微微的粗糙。
一想他在杭山上的日子过得这般清苦,就恨不得往后每日每餐都给他加肉加菜,把他喂的胖成团球,以后再没那体力做什么伤身害命的任务。
“以后,只要是你的事情,就都和我有关。”秦兮朝道,两个拇指一边一个,按着唐无暝的嘴角斜上一挑,“别苦着脸,不然我还真以为你多喜欢我多担心我似的。来,给爷笑一个。”
嘴角被迫勾起了一个弧度,唐无暝也被迫看着他。秦兮朝道,“以前你说的话还算不算数?”
“嗯?”唐无暝发了一个鼻音。哪句?
“你……”秦兮朝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收声作罢,手也从他脸颊上撤去,转身向着马车的方向走。
唐无暝看了看他的背影,又看了看他的手,想起他绑着他不许他走的使坏劲儿,想起他中元乐的毒醒来那日那个闯莽劲儿,现在真是被一夜大雨刮割的一点不剩。
白瞎了秦庄主在风流场上百战不殆的名声。
人生在世不就这几年,他钱满门的人或许活的还更少一点。
秦兮朝图他一张脸,他图秦兮朝一个安稳,也算是两相所需,两厢情愿。一辈子有多长,无非是找个看着顺眼的人拉着小手一起走,兴许走的久了,还能生出几分感情来。
秦兮朝那张脸那么俊朗,早就超过顺眼的界限了,配他唐无暝这朵狗尾巴草,说起来他一点都不亏。
更何况昨夜,他还答应他绝无二心来着。
罢了罢了。
唐无暝快步跟上那人的步伐,从身后挽过秦兮朝的袖子,与他行到并肩。阳光洒到他薄抿的嘴唇上,又让唐无暝回忆起那日的羞赧来,一面是笑自己那日的荒唐,一面是笑秦兮朝的畏缩。
手沿着宽大的袍袖伸了进去,轻勾住了秦兮朝的,偏目望他道,“一起走吧。”
秦兮朝听到这句,当即楞了一下。
马车近在眼前,再走也不过十数步,他一度以为唐无暝是在说笑,但是手却在袖中紧紧与他相握。
秦兮朝使了使力,问他,“多久?”
唐无暝摸着下巴,又仰天看了看头顶上的大瓣云彩,想起曾有一位老前辈感慨过一句话,说世事白云苍狗,须臾变幻,而头顶那朵云还当真像只硕大的狗头。
他砸了下嘴,声调轻微拖长,“听你的吧。”
天上浮云如白衣,斯须改变如苍狗。
古往今来共一时,人生万事无不有。
唐无暝仰头看天,他在地上走,云在天上走。
古人说的对,人生在世,什么形形色`色的事不会发生。他唐无暝也不过是钓了一个大金主,拉着小手一起走而已。
秦兮朝扣住了他的小手,向身侧一拉,顷身而上,笑地如那头顶晨日的金光――
“不如,一辈子吧。”
十步外便是马车。
秦风将元乐好好安置在车厢里,给他披了衣裳。又想天已大亮,那两人还未如约汇合,该不是半途还能出了什么岔子。
嘱咐了元乐不要乱跑乱动,掀帘出来打算寻他们一寻。
这一探头――
果然是出了岔子,那两人拥在马车前头,“不知道”在做什么。
秦风默默捂了眼。
唐无暝呼吸又急促了,头脑又开始发昏,两眼睁地极大,但视线却不能聚集在一处――太近了,近的抓不住焦点。
这个强吻狂魔!
他的鼻尖有点凉,唇畔有点凉,这个人都有点凉。
这是唐无暝对整个过程唯一的感觉。
秦兮朝的唇压在他的唇上,松松紧紧,似小鸡啄米,啄了还没有几下底下那人忽然吃吃的笑了出来。
“笑什么。”秦兮朝莫名有些挫败感,松了一线轻声问道。
唐无暝的双目终于得以汇聚了焦点,眼珠左右滚动相视,咧齿笑着,“有点……”
“有点?”
――“凉。”
秦兮朝也跟着呵呵的笑,额头抵了他一下,唐无暝的体温确实比他高一些暖一些,相比之下自己着然凉了。
“我不好,下次不凉。”
“……”唐无暝将他推开,兀自朝马车走去。
果然是那什么狂魔,他想。
☆、第22章 回家
回到马车上时,元乐已经裹着披盖睡了过去,脚边露出的衣摆是崭新干燥的新衣,唐无暝把他肩头滑落下来的衣裳仔细盖好,回头向秦风道了个谢。
秦风点点头,也没说什么,转身出去驾车。
唐无暝也跟着倚坐到元乐身旁,身上就多了条薄织的毛毯。
“一夜没睡,现在总该放心了吧。”秦兮朝轻声说着话,怕吵醒了熟睡的某人。
如果没有秦兮朝的帮忙,他不可能这么顺利的将元乐救出来,唐无暝看了一眼沉睡着的少年,也低声道,“谢谢你。”
额头上被柔软的触感轻轻沾了一下,那人轻缓的嗓音如羽织般罩了下来,“跟我谢什么,要谢也该是我谢你。”
唐无暝不懂,头一扭动,蹭过他将将离开的鼻尖,眨了两下眼问他,“为什么?”
“不为什么。”秦兮朝抿唇微笑,回到他的对面坐下。
马车在一片安静中吱呀的转动前行,压过雨水浸的发软的土地,这一夜的瓢泼彻底解了前几日的闷热,连树杈上的鸟鸣都比往日欢快许多。
唐无暝并不知道这车是驶向何方的,只感觉两只眼皮如铅灌过一样的沉,也许是淋了雨又吹了晨风的缘故,头也昏昏的不甚清醒。
不是得了什么风寒病吧,唐无暝恹恹地想。
微微眯起的视线里,秦兮朝动了一下,紧接着眼前的光线被阻挡在外,车厢里顿时暗下来很多,恰好催人入睡。
――原是四处的车帘遮下来了。
“因为你愿意陪我,这样就好。”他回身时,唐无暝似乎听到了秦兮朝在他耳旁说话的声音。
什么意思……
唐无暝没有睁眼,仅仅是半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哦,是方才那个问题的回答。
时而强撑煽动的眼睫终于重重的阖了起来,胸口的某处却比座下的软垫更加柔软,有种从未感受过的暖意从心口四肢流过,温而不燥。
也许一觉醒来,风寒就好了,唐无暝暗暗地如是叹道。
所谓天不遂人愿。
马车刚驶出了榆城地域,在一顺的荒郊野外上慢跑,地上泥土渐渐由湿变干,路途也开始颠簸起来。
秦风打着赤膊在外头驾车,正感叹这一桩事终于了好,可以南下回家好好休整一番,便听得身后车帘里一阵叮当劈咚的乱响。
夹杂着说不上是谁的喊叫声。
他们在车里乱闹,害的这车也跑不稳,秦风不得挥鞭长吁一声,将马车停在路边。
“你们、你们都是来处理我的!”一声清晰的惊喊,车帘在一个扯拽下滚出了一人,头仰下差些滚下了马车。
秦风伸手一拉,竟然是唐无暝。
又一个飞垫甩了出来,秦兮朝也被逼无奈地钻了出来。
……
“庄主,这是……”秦风看着唐无暝脸上鲜红几道爪印,从耳边直划到下颌,那叫一个惨不忍睹。
秦兮朝拽出干净的里衣的袖子,捏着一角轻轻点沾着他脸上渗出的血印,唐无暝直疼的嘶呼嘶呼的吐气,抬手要推开那袖口去摸摸脸上的伤口。
“别摸,手不干净。”秦兮朝按下他的手,又向车厢里撇了个眼神对秦风说,“你家的小老虎,醒了就咬人。”
什么叫他家的小老虎。
秦风不明不白,掀开那撕扯的还剩一半的破车帘,打探往里一看,一个硬物随即飞面而来,他抬掌一环双指并夹――竟是元乐常拿来缠发的木簪。
此时的车厢里头的少年真是蓬头垢面,散发乱披,瞪着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呲牙咧嘴地喝吓他――果然是一只暴躁的小老虎。
车帘往上一挑,更多的光线涌进里面,把逆光而站的人的脸庞也映了出来。元乐一眼看清是秦风,是那个在地牢里替他说话的那个,双臂一开就扑了上去,抱住一条胳膊哭嚷起来,“你、你是好人,你救救我!”
身上挂着个大孩子一般,秦风无奈道,“别乱想,你已经安全了。”
元乐抱着他,手指着唐无暝的方向不依不饶,“他要害我,要处理我,我不愿意他就打我。”
唯恐秦风不信,又补充道,“你信我,他是恶灵谷的人!”
恶灵谷是杭山后的一个幽深山谷,谷口黑昏雾气常年不散,又被茂密山林遮蔽着入口,每逢晨昏雨雪,气候更是恶劣,远远看去层林隐晃,仿佛是有鬼魂作祟似的。
故名恶灵谷。
而这恶灵谷也是钱满门中集中处理叛逆徒子的死亡之谷,自唐无暝上山以来,便没有听说有进了里头还能完好无损的出来的。
唯有一次,见着一个又瘸又哑、面貌丑陋之极的人物活着从那雾气里走出,从此以后那人便只在山口扫地挑水,但凡别人问他什么都回答不上来――即使是年龄性别这类极其简单的问题。
原想,成了个傻子。
秦风回头看了一眼,唐无暝也频频摇头。
元乐是受过刺激的,唐无暝却是清醒无比,秦风便以为元乐还没从水牢里缓过神来,一边拍着他的肩背一边宽慰他,“小乐别乱说,他怎么会害你呢,那可是你师兄,是他救你出来的。”
怀里的人在他的安抚下渐渐平静,却忽闪着一双眼偷偷瞧着唐无暝,紧张地抓紧了秦风的衣袖――
“我……我没有师兄……”
元乐又伸了一根手指,想指又不敢指,“我认得他,他是从恶灵谷里出来的……”
唐无暝擦脸的动作一顿,不可思议地盯着元乐。
“他从恶灵谷里出来,我亲眼……看见的……”元乐靠在秦风的怀里,声音时高时低,时断时续,情绪看来极不稳定。
正是一片尴尬,秦兮朝轻轻揽了揽身边呆傻了一般的唐无暝,“他不清醒,你也傻了么,怎么能听他乱说,进没进过,你自己不知道么。”
“别乱想。”秦兮朝拍拍他的肩。
唐无暝缓缓点点头,嗯了一声。
“好了,”秦兮朝击掌两声,催促车帘处那两人进去,“你看着那小老虎别再咬人,车我来驾。”
“庄主这……”想说这不合规矩。
秦兮朝一扬鞭,马儿受疼长长嘶鸣一声打断了秦风的话,“无暝脸上的账,我回头再找你算。”
“……”秦风满脸黑线,缩头坐回了车厢,低头看了一眼蜷缩在自己怀里的某少年,拎起那罪魁祸首的爪子来一瞧,果然指甲缝里还残留着血丝。
唐无暝脸上的账真和他没有半分钱关系啊,秦风几乎想对明日长啸一声,最终还是摇醒了元乐,训斥他道,“听着,以后再抓人伤人我就不管你了。”
说是训斥,声音也柔的要命,对元乐根本不起作用。少年迷迷糊糊地应了两声,又蹭着挑了个好位置沉头睡了过去。
唉……
车厢里外两个秦大侠同时叹了一口气。
秦兮朝一手驾车,一手把自己身上的外袍解开披了过去,宽大的衣裳将两人包裹在里头,唐无暝也不躲了,身子往里凑了凑。
一路无言。
直到日近黄昏,马车停到了一处客栈前头,打算在此歇息一晚,明日再继续赶路。
是夜星繁天朗,夜风爽朗。
紧挨着的两间上房里,一间塞着胡乱打闹着的元乐和秦风,一间住着安静无比的唐无暝和秦兮朝。
唐无暝赤身坐在温水浴桶里,廖廖的热气蒸腾上来,熏得他面上一片红润,手中也百无聊赖地掬着水。
秦兮朝在屏风后头坐着饮茶,目光却无法从那隐约的印影上移开,楞看了半天,估摸着水都要凉了,那人还坐在里头一动不动。
正要起身,他忽然出声唤他,话音淡淡,“秦兮朝……”
“嗯?”秦兮朝站住了脚步。
“你说……”唐无暝顿了一晌,“元乐他,是不是不记得我了?”
这个问题真不太好回答,看元乐的精神状况,似乎是有些错乱的迹象,受了刺激忘了什么人这种事,在医史上也不是没有过。
元乐与唐无暝,也算是他在钱满门中过活的一大精神支柱,倘若元乐真就此将他忘得一干二净,也太过残酷了些。
秦兮朝想了想,轻步越过了屏风。
桶里的人有些疲累,并未注意到他的动向,直到那人站定在他身后,弯腰轻道,“不会的,元乐只是精神不太好,过些日子会好的。”
气息打在唐无暝赤`裸肩上,吓得他一个激灵,水声哗啦一响就要起身去够衣裳。
桶内湿滑,他一脚没有站稳重新跌坐了回去,刚攥到手的白色里衣扬头飞起,如一幡巨大的蝶翼扑闪罩下,将两个脑袋都蒙在了里头。
一双温而透凉的手绕过脖颈,伸向了水面以下,唐无暝瞬间屏住了呼息,看着那手越过胸越过腰,直直的往下头而去。
这这是要十八禁的节奏!
“秦秦秦……”唐无暝慌乱的出口阻止,伸手去抓他,“你住手啊!”
“嗯?”秦兮朝的手伸到了桶底搅动了两下,什么都没做。
“……你在干什么”唐无暝黑着脸问。
秦兮朝理所当然,“试试水温,你在里头泡了这么久,不怕凉?”烛光透过丝薄的里衣料子映了进来,唐无暝一脸“我忏悔”的表情,再配上脸颊处猫抓般的伤痕,惹得他不住发笑,“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这话能想不能问,你懂不懂啊秦大少。唐无暝憋着一口气死不张口。
蒙着的衣裳将两人间的气氛衬的暧昧无比,两种呼吸交织在一处,唐无暝悄悄咽了声口水,抬手去掀衣帘。
“无暝。”
轻浅的嗓音打在耳边,掀衣物的手滞了一下,随即被秦兮朝给擒了回去。指间嫩肉被人在水下把玩拿捏着,唐无暝却有一种错觉,好似他抚弄的并非只是手指,而是身上任何一处。
颈上的气息越靠越近,直到贴上轻缓蹭动,唐无暝按捺不住地“嗯”了一声,音调微微上扬,半是应答,半是舒适。
身周的水明明已经泛凉了,唐无暝却感觉全身都在升温,连额上都微微渗出了细汗,他抽了下被擒住的手指,细声道,“你是猫狗吗……不要蹭了。”
秦兮朝笑了一声,低头在他烙了一枚铜钱纹的锁骨上咬了一口,缓而抬头,“无暝,跟我走吧。”
“去哪?”唐无暝歪头。
“回家。”笃定的一句。
家……唐无暝思索了一会,他能称得上家的地方,也只有杭山钱满门了,那个瘴气环绕、毒蛇铺地的地方,山上常年寂冷无比。
想到此,眉头就皱锁了起来。
秦兮朝在他发边深吸气,解释道,“回扶风岛,你在山庄里住下来,”又怕他担忧元乐的事,继续说道,“元乐的身子我会请名医来瞧的,你不用担心。”
“岛上有花有水,气候凉爽,你一定喜欢。”
“嗯,银子也有,到时候金银珠宝给你摆一屋子,好不好?”
我有那么肤浅么,还要金银摆屋。唐无暝还未张口吐槽,转念一想,金银摆屋一定十分好看,亮到晚上都不用点灯。
……我原来这么肤浅。
秦兮朝还不断拿各种东西诱惑他,吃的用的看的玩的,一句不歇,都要把整个岛上的风土人情都跟他介绍个遍。
唐无暝听着听着“噗”地笑了出来,“我不是都答应过你了麽。”
看他脸上的表情由阴转晴,秦兮朝也高兴了,起身用手边干净的大袍把水里人裹了起来,唐无暝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就被人拦腰从桶里提了起来。
在人挣扎之前,先打横把人抱到了床上。
唐无暝光身裹着大袍,松松垮垮的衣裳根本遮掩不了什么,只好伸手拉着一旁的被子往身上堆。见那人o也脱了衣裳,只留了一件单薄的里衣就要上床,心中更是惊慌。
两人都脱的赤条条的,是想做什么。
秦兮朝翻身上床后,把唐无暝也拽躺下来,什么都没做,只道,“睡吧。”
唐无暝两手紧拉着时刻都能从肩头上滑下来的袍子,看了看秦庄主的侧脸,最终还是忍不住小声开口,“那个……我没穿衣服呐!”
秦兮朝翻了个身,面朝他微微一笑,足够潇洒,“明天再穿,”手不知好歹地伸向腰际,“这么抱着舒服。”
“……”
“话说,”他颇有些严肃,唐无暝只好先忍住气,“你是不是胖了些――比刚见你的时候,刚才抱着手感都不一样了。”
“……”
秦兮朝一点头,“嗯,不错,再接再厉。你吃的越胖越好,我喜欢你胖起来的样子。”
唐无暝实在忍不下去了,一脚把秦庄主踹下了床榻,抬头皮笑肉不笑的咧嘴道,“既然你这么重口味,不如今晚睡地板吧。”
☆、第23章 山庄
正眯地安稳,身后被踹下的那人又偷摸索着爬了上来,唐无暝背对着床沿,只知道他先是好好的躺着,老实了没多久手又揽了过来。
唐无暝已是困的眼都挣不开,更没闲心去管他,只愿他能相安无事的睡上一晚,别再折腾。
他睡实了什么样自己当然不知道,却实打实地被身后人看了个光。
整个人微微蜷侧着,背弓起一个圆润的弧度,两手也不放松地紧抓着肩头的宽松的衣裳。
秦兮朝倒是规矩得很,轻唤了两声“无暝”见他没有应答,身子一贴,手一揽。若是能这样抱一辈子,就算是用半个山庄去换,他也觉得值,瞅着唐无暝的耳后根瞧了半天,又笑了一会,这才闭上了双眼。
翌日一早,两人双双从榻上醒来,腰上还沉甸甸的挂着一条手臂,两人扭头相视了一眼,秦兮朝就知趣的先行起身梳洗去了。
收拾完毕,前后出门,两对人就在楼梯口碰了面。
元乐依旧是惊呼了一声,拽着秦风的衣襟躲在了他身后。
唐无暝无法,只好后退一步,让他们二人先走。
秦兮朝望了元乐一眼,行为语态都与之前并无什么不同,最大的不正常只有一点,就是貌似真的不记得唐无暝了。
“你真的打他了?”秦兮朝问道。
“……打了,”唐无暝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其实早就满心懊悔,“打的还不轻,你看他半边脸上还有点红。”
说完又抬头自欺的解释,“就打了一巴掌,我觉得那一掌还好,比起他受过的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不应该啊……”
秦庄主微叹了一口气,指腹触上他脸上被抓的伤痕,昨晚上过了药现下已经开始要结疤,与面上浅色皮肤不同,几条伤疤赫赫然地尤其明显,“你这还疼么?”
突然转了话题,唐无暝一愣,摇头道“不疼”。
“你啊……”秦兮朝拉着他手往楼梯下走,“说你聪明你也够笨,他要真像你说的那么怕黑窄的水牢,你又猝不及防地打他一掌,可不得把他打魔怔了。”
“啊?”唐无暝长讶一声,楼梯下了一半就拽住了前头的人,“那可怎么办,他要是一直这么魔怔下去,我怎么跟他哥交代,怎么跟上头交代啊?”
秦兮朝转身笑着,“你别担心,他这样也不错,不是挺腻秦风的么,吃得好,过得又开心。”
唐无暝远远望了那两人一眼,元乐前后围着秦风说笑,秦风板着张脸不理他他就垫着脚往他身上挂,好一副赖皮顽童的模样,确是以前刀锋过活时从未有过的天真。
这么一想,元乐其实也不过才十七岁,不知道元乐是仅仅把他忘了,还是连着把过往杀人弑命的日子一起忘了,若是真能全忘了,也正如秦兮朝所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只是,要让上头人知道了,元乐的小命可就危险了。
唐无暝站在楼梯上,脸上时阴时晴,眉头时紧时皱。
“你别担心了,”这人想的出神,直到秦兮朝拍着他的手背以示安抚,才将眼珠转了回来,“我有一位好友,医术无双,过会我就遣人将他请来给元乐看看。此去扶风岛也不过还有二日路程,若不出意外,等我们回去时他也该到了。”
秦兮朝人脉广阔,他自然不疑,心中只顾着感慨了,却没察觉自己的两手都被他上掌印下掌地包着,两人驻留在木梯上太久,又吸引了不少堂吃早食的散客的目光。唐无暝匆匆嗯着应了,头也不回地朝存放马车的后院走去。
后头人也没有追,不紧不慢地在一众目光里,向小二要了两屉新出炉的大馅包子打包带走,一荤一素,原想再打点热粥,碍于手头没有容器才只得作罢。
待他回到马车上,所见若不是有秦风挡着,那师兄弟二人又险些厮打起来。秦风一人揽着手舞足蹈的元乐,衣裳都差点被他扯烂,嘴里还不停叫唤着什么“恶灵谷,不死人”、“妖魔鬼怪”。
秦兮朝快步过去拉开唐无暝,又让秦风把那头疯猫塞进车厢关好,才略带责备的问他,“你知道他情绪不稳定,怎么还去招惹他?”
唐无暝嘴角耷撇着,无辜着回道,“我就是想问问他,到底与我有个什么仇,还有那个恶灵谷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等他脑袋清楚了再问也不迟,先上车。”秦兮朝拉人坐好。
包子早被油纸包分成了两份,一份塞到唐无暝手里,一份从车帘底下推进了厢中,唐无暝抱着热乎乎的肉包,一反常态的小口啃着,明眼便知他是心底压着事。
反倒是车厢里头的人吃的欢快,一阵阵肉馅香往外飘。
一路南下,便是琼州。
因有琼花遍地美不胜收,故也是文人雅客常吟诗赋兴之地。
琼州之外有一临陆大湖,一望无际如浩瀚之海,因地处偏南常年湿气氤氲,湖上云雾蒸腾均是常态。
灵山富灵水,宝地出贵人。
琼州本不过是一风雅之地,却偏生出了一个秦家,武可入江湖,文可登朝堂,富可甲天下,一时在这穷乡僻壤之地风头无两。
而这扶风山庄便是建在湖中最大的一个岛屿上,四面环水湖风荡漾,岛上自成村落,自有些江湖义士慕名而来留恋不去的,便在这外岛上客居一二。
唐无暝一行人行至琼州,便弃车步行,虽然十里夏暑早就吹败了那琼花玉树的美景,也分毫没有遮了这温婉小城的动人之处。
他与元乐四处看着新鲜玩意,竟也没有再打起来。
元乐吵闹着要这要那,看什么都新鲜,糖葫芦和粘糖人抓了满手,眼珠还滴溜溜地瞧着别的,真是诠释了什么叫吃着碗里的还要看着锅里的。
秦风为了堵他的眼叫他好好走路,变戏法似的从背后伸出一个小纸包来。
元乐伸头一看,觉得好玩,就更是缠着秦风。
那包里也就是一兜粽子糖,并不是琼州特产,三角的糖块里晶莹剔透,里头影影绰绰着些玫瑰花瓣和松子仁,漂亮得像是一颗颗琥珀色的水晶石。
唐无暝与秦兮朝就缀在后头,看秦风胡扯着东讲西讲,连什么忽悠人的琼花仙子、碧水仙人都能讲的绘声绘色,听的元乐拍手叫好。
两人说笑着走得远了,秦兮朝拽住他的袖子停在了一个小摊前,唐无暝纳着闷,看他从那布搭的摆架上捡起一枚发簪。
很普通的材质,若玉非玉若石非石,但也是触手莹润。较为特别的是它的造型,笔直的簪体顺到末端拐了个角,最后雕着大小两篇银杏叶,纹路清晰,卓然十分精致,对这铺地小摊来说也算得上是顶好的货了。
可秦兮朝是什么人,富的流油的奸商一个,看上一片叶子能买回一片森林的那种,怎么会对着便宜小货感兴趣。
还未待唐无暝开口,那发簪石色一闪,就插`进了他的发里,可他今日梳的是一把利落的马尾,根本插不住这簪。
一枚银锭甩到了摊主面前,秦兮朝收着发簪也没说什么就牵着他往前走,留那老板在后头捧着银锭嘿嘿哈哈的拱手搭腰。
唐无暝郁闷了,那是给他的?还是不是?
边往码头处走,秦兮朝边跟他说着,“其实我岛上不怎么开琼花,就算开了也不如着城里的好看。”
“哦,”唐无暝还在琢磨那银杏簪的事儿,不知他怎么又提到琼花上头了,“那你岛上开什么?”
秦兮朝低头笑道,“开银杏。”
银杏?
“一到秋天,整个山庄都是金灿灿的,像铺了一层金子。我敢说,这天下没有一处的银杏能开的比我岛上的好。”
哦,那倒确实很美。
“你一定要留下来看,”秦兮朝握着那簪子,深目注视着他,“看好了以后都忘不了那形状,忘不掉那金色。”
“你就记得,那是家的颜色。”
花早就开败了,银杏也还没有黄,唐无暝却仿佛从那人的眼眸里看到了滚滚的金浪,真的像有漫山遍野黄澄澄的金叶,招摇着枝头给他指引归家的路途。
唐无暝也怔了,却忘了躲闪他的视线,支吾了半天只吭出了一个“哦”字,好似答应了他什么一样。
两人牵着赶到码头,秦风正看着元乐弯腰掬水玩,又怕他一头栽下去地揽着他,也顾不上照应自家庄主了。
船行一刻,便远望见扶风山庄气派的大门,门前一侧高耸的高杆上飘猎着织有“扶风”二字的大旗,金银织线镶边,土豪之气尽显。
这可真比他们钱满门光耀多了,唐无暝不禁感叹。
秦兮朝瞧他那目瞪口呆的样,嗤笑一声道,“喜欢吗?”看唐无暝默然地点点头,“喜欢都是你的,我的庄主夫人。”
庄主夫人是什么鬼头衔,二庄主都比那好听好么。
唐无暝扁了扁嘴。
☆、第24章 温大夫
扶风山庄大得很,徒脚走也能走好些时辰。且地势西北高东南低,高处依着矮山,低处临着湖水,每逢大早雾气未散之时,整个庄内都会氤氲成一派仙境之地。
秦兮朝的住处便在那东南一隅的临水小阁里,此处山景水色皆一览无余,阁外尚有一长窄的木搭码头,一小帆孤叶舟孤零零的飘在水上。
唐无暝便暂且住在此处。
以唐无暝对富豪金鼎之家的认识,那定当是出入有大堆仆从前呼后拥,娇儿侍女持扇秉烛,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就连规矩都要定的和寻常人家不同。
可他安安分分、小心翼翼地蜗居了几天,却没见这山庄里有几个活人,清冷的要命,就连想问问洗脸泡澡去哪里打水都逮不到人。
最后要不是秦风还记得他这号人物,他都要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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