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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候,如今没了吵闹的力气,竟觉得这样的安静有些尴尬。
    背上的石块来回的滚动,秦兮朝的手指时不时的碰触到他光裸的皮肤,与圆石的温热不同,他的手指渗着些凉意,很能勾起人的注意。
    唐无暝心里盼念着元乐的平安,眼睛看着前方地面上横生的油绿杂草,忽然开口问道,“你有兄弟姐妹麽?”
    “兄弟姐妹?”秦兮朝跟着重复了一句,恍而笑道,“没有,自小山庄里只有我一个,连同龄玩耍的伙伴都没有。”
    “那秦风呢,他不是和你差不多大。”唐无暝伸手,摘断了两根草茎。
    秦兮朝一想说道,“秦风把自己的位置摆的太好,认为我是主他是仆,从来不敢有所越矩。”
    唐无暝想了想往来几次与秦风的接触,确实毕恭毕敬,尊佩有加,一口一个庄主、属下,把自己的辈分都喊低了好几层。
    他一边拿草茎在地上无聊画圈,边道,“……我也没有兄弟姐妹。”
    秦兮朝专注听着,没有答话。
    “那时入门,我与元平元乐是同一批,后来元平被分进了情报组织,不能时常与我们接触,就把元乐托给了我。”唐无暝头枕着一条胳膊,回想起那天分别,元乐满脸哭丧的要跟着元平走,反被他和元平一把锁关进了卧房,不禁轻笑了一声,“元乐年纪小,心气高而且淘,没少犯过错,我时常觉得给他操心操的我头发都要早白了。”
    “不会白的,还乌黑的像墨一样。”秦兮朝插了句嘴。
    唐无暝瞥瞪了他一眼,继续说道,“我时常说,等他懂事一些我就再也不管他,可每回听他出任务回来,还总要过去看一眼,有没有哪里受伤,有没有哪处遗漏。他说我烦的像个老妈子……”
    “在钱满门里,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用银子衡量,只要你能赚足够多的钱,就能过上好日子,就能成为人上人,就能欺压搜刮同门,否则就只能被他们欺压。”唐无暝一顿,继而笃定道,“所以我喜欢钱,越多越喜欢,只要有钱,除了杀人见血,我什么都能干。”
    秦兮朝手里一停,“只要给钱,什么都干?”
    唐无暝点点头,“什么都干。”
    背上的石头换了个位置,温度也渐渐凉了,米需 米 小 说 言仑 土云又略略滚了几圈就被拿走,唐无暝以为已经结束方要起身,秦兮朝朝他背轻缓一按,内力盈掌,在几大穴位间来回揉捻。
    唐无暝稍稍侧身回头去看,他动作熟练顺畅,可神情有些滞然。
    还未开口,秦兮朝几下揉捏完毕,将他衣物遮起,手轻轻搭在唐无暝的发梢上,“你总会明白,钱多多少少都是一样的,有些东西你再有钱也买不回来……无暝……你总会明白的……”
    秦兮朝的眼里有些他看不懂的东西,那张平素潇洒放荡的脸上含着些无奈,唐无暝抬手抽走了自己的发丝,挺身猛然坐起,差点撞上秦兮朝微低的下颌,一脸的故意。
    “站着说话不腰疼。”唐无暝怨了一句。
    那人笑了,任唐无暝从他怀里撤走,独自缩到身后的角落里靠着。
    经这一番石滚按摩,腰上的痛瞬时减轻大半,浑身也暖融融的仿佛体内经络中有正气游走,抵挡了洞中的许多湿冷之气。
    折腾了一整天让他精神疲惫,纵使说不愿睡,也抵不住上下两只眼皮打架。
    秦兮朝也随身挪过去与他面对而坐,缓缓抬手抚上唐无暝的脸,感到手下的面颊微微一侧,浅淡笑意之中端上几分凝重,“无暝,跟我说说藏宝阁的事情。”
    一听这个,唐无暝稍许来了点精神,“你不是不信我,不是还要与我分道扬镳?”
    秦兮朝失笑,“你听不出我是一时冲动麽,我担忧你在我这里过的不快活。”
    “快活,快活。”唐无暝扭过头去,故意要避开脸侧的手指,“只要你供我吃喝银钱,我去哪里都快活。”
    “我其实……”秦兮朝的手离开了他的脸,顺着颈肩一直滑落到他盘腿而坐的膝盖上,揉了两把又去攀他的手指,“其实舍不得你。”
    好一副情深意重,爱意绵绵的嘴脸。
    唐无暝讪然缩回两手,“我们还是聊聊藏宝阁吧。”
    秦兮朝笑着点头。
    藏宝阁说来真没什么可聊的,唐无暝三两句就把当时的情况给说完了,连那美人脸上有没有痣,衣上有几朵花,门口倒了几名侍卫,都记得一清二楚。
    末了,又问秦兮朝,“你信吗?”
    秦兮朝慷慨应喏,“信,你说的我都信。”
    “……”这是不是叫毫无原则,唐无暝砹怂一口,“扯!说的好听,你在街上根本就是怀疑我,怕受我连累。”
    秦兮朝将他手抓住,郑重的告诉他,“我生气不是怕受连累,你想要的我都能应你,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只要我有,只要你要,就算天涯海角我都能找给你。”
    手下加重了力道,“但是有些事,我不希望你再做了。”
    他一改往日的潇洒张扬,唐无暝手被扣着,心情也有些郁,“一朝入门,有些事会身不由己,我不做,他们就会想办法逼我做。”
    秦兮朝也知他们门中的事轮不到他来插手,更没资格置喙,也只能委委顿首,道,“总会有办法的,我们慢慢来。”
    “……”
    外面的雨帘仍无减小的趋势,洞中用来炙烤卵石的火堆也慢慢熄灭,焦黑的木柴中时而噼啪爆出一个火花。
    唐无暝徒徒半睁着眼,死盯着那堆恹恹的火苗,即便是困的频频点头也不肯阖眼一睡。秦兮朝问起,他也不好意思说是梦里太黑有鬼,只摇头道不想睡。
    不想睡,不想睡。
    头却渐渐的歪了过去,秦兮朝坐过去一揽一拨,唐无暝似是觉得枕下软硬适中,咂了两声,呼吸也沉重起来。
    一室刚陷入静谧,雨幕中飞闪进一个矫捷的人来。
    “庄主,有情况了。”秦风身披雨雾疾步闯入,惊扰了两人的休憩。
    唐无暝立马抬起头来瞪大了眼,来了精神,紧迫急问,“快说!”
    秦风浑身湿透,顿了顿叹息说道,“盟主府上的消息,元乐被……”
    “被怎样?!”唐无暝急的像跳窜的兔子。
    “……被关进了水牢。”
    ☆、第19章 水牢
    听了水牢二字,唐无暝却先不管元乐的安危如何,只扭头问他们,盟主府上的水牢是怎样的,几丈长几丈宽,里面黑不黑,有没有门窗,里头冷不冷。
    秦风很是不解,天下水牢不都一般黑,底下没腰一汪死水,上头一人宽的洞口,周遭石壁围墙、铁链锁身。现是夏天,泡在里头还勉能忍受,若是寒冬腊月定能冻死不少。
    秦风没有说话,唐无暝却从他眼神里读出了所有,半直起的身子重重的往后一沉,眼中惊慌乱闪,忽然地就从地上翻身爬起,嚷了一声,“我必须去救他。”
    他用了个“必须”,比之前更坚定了。
    上官家没有抓到罪魁祸首,定是要用元乐当诱饵,秦兮朝自然不能放他送死,也一起身伸臂拦他,“上官容的性子我了解,在没有抓到你之前断不会伤害元乐,现在他处明,我们处暗,当务之急还是应当先洗刷你的冤屈一证清白。如此而来,元乐自然能够平安归来。”
    他说的唐无暝何尝不懂,可是现下暴雨泼天,上哪里去找那失窃的宝物,更别说是寻那长着两条腿、会四处乱跑的美人了。
    清白对钱满门的人而言本就无关紧要,冤屈更不必急在这一时。而元乐那边,却极有可能连三天都撑不过去。
    孰轻孰重,唐无暝心中自有一把秤来衡量。
    “我等不及,元乐更等不及,”唐无暝推开挡他的手臂,“如果三天内救不出元乐,我怕……我怕他就成了一具尸体……”他说着,嗓音也有些艰涩。
    秦兮朝堵在洞口,后半身被潲进来的雨打的冷湿冷湿,听他说话,便以为他是忧虑水牢的安全性,“水牢虽然听起来难受,但三天绝不置于会关出人命,你更不必担忧上官容会用刑具虐打他……”
    哪知话还没落地,唐无暝瞪急了一双眼向他大吼,“你是扶风岛上养尊处优的少爷,你被谁囚过禁过吗?你知晓那漆黑不见五指的牢笼里是什么滋味吗?你能体会没吃没喝,脚下冷水和热血一齐漫过脚背的感受吗!”
    他说的这些,秦兮朝自然没有体会过,他自小虽然被严厉要求,但确也锦衣玉食从没受过什么大苦,最狠的一次,也不过是练功偷懒被师父打的皮开肉绽卧在床上歇了两周。
    唐无暝在钱满门里遭受过什么,也全是他不能想象的,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安慰。
    唐无暝说是向他吼,其实也是心里没底又没处发泄,上官府原就不缺武林高手,此下出了这档事,怕更是会戒备森严。
    无缝的蛋,最是难撬。
    他头一低,轻轻抵在了秦兮朝湿凉的肩膀上,额前的碎发也尽被腻湿,心里一惶,嘴上也就乱了,“三天,是他能承受的极致了。他会疯,会伤害自己,会一气之下一死了之……”他说着声音减了下去,甚至有些低声下气,“救他,求你……你若肯救他,以后天南海北我跟你走,绝不二话,绝无二心。”
    秦兮朝听他说了个求字,心本就软了,可又听补了那后头一句,就让他有些负气,一臂揽上了唐无暝的肩,托转过他的面直视着他,笑的发沉,“你说的,绝不二话,绝无二心。”看他郑重的点了头,才咬牙承诺道,“好,我救。”
    暴雨似乎能将所有喧嚣打入地底,山上山下雨雾蒸腾,泥泞满地。盟主府一侧靠山挺近,常有小型泥石流发生,故院墙建的颇高。
    而此处也是府中看守最为疏松的一处。大雨片刻不停,两名被派来驻守此处的侍卫抹着脸上的水,互相抱怨这摊上的倒霉差事。
    就那闭眼的一瞬,一阵风左右而来,倏忽扫过,连雨丝都带斜了几分。
    侍卫警惕回望了一周,却连半个人影都不见,只有那院墙外黑黢黢的一座矮山,看着怪}人的。
    唐无暝的轻功使得比秦风的还要轻巧敏捷,一连飞略过几栋屋顶,才发现那秦大侠还没跟上,不禁站住了脚跟,满脸急烦得朝他挥手,示意他飞的快些。。
    两人均一身暗黑的衣裳,若两只敏捷的蝙蝠闪过高脊的屋顶。
    水牢不比普通牢房,那种阴湿之地必然只能建在府院偏远角落,根据秦风一夜刺探的消息,二人脚不停顿地赶往那处。
    那牢周的灯火说明不暗,又因大雨浇泼,隐隐晃晃的,半丈宽的门前来回巡逻着一对守卫,精锐的目光横来扫去。
    唐无暝趴在对面屋脊之后,淋着雨打量那十数名的持剑守卫,各个体格健壮,一看就很难对付,更不疑里头定然还有更多的打手。
    他身上也没有更得力的武器。
    没从马车上将惯用的轻弩取来,真是最失策的一件事。
    秦风也大致扫了一眼,却不似唐无暝那般谨慎又捉急,躬身从屋顶上猫起,向着那黢黑的地牢口蓄势待发。
    “喂喂喂――”见秦风起身,唐无暝伸手将他往下拉了一拉,不可置信道,“你不会是想硬闯吧?”
    秦风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唐无暝惊诧,“就算你武功再好,能以一抵十,你能抵二十三十吗?!”悄悄指了那地牢入口,“以这架势,那里头少说也有二三十人,再加上这门口巡逻的一队……”
    还未数完,秦风按下他的手指,低声对他道,“来之前,庄主叫我捎你一句话。”
    从那山洞里出发时,秦兮朝与他俩分了两路,去了哪他并不知道,只嘱咐了他们一句万事小心而已。
    唐无暝眨了眨眼,抬头瞧他。
    秦风暗暗抽剑出鞘,气凝周身,一派扶风心法的夯然正气。
    “信他。”郑重两字从雨中渗过,却如巨石落地,铿然一声。
    唐无暝还在回味那“信他”二字的意思,却见秦风已提剑上阵,不弯不绕直向那牢门袭去。
    驻守一夜的守卫本是有些疲倦,这一发凛冽气势彻底激醒了他们的睡意,纷纷提枪的提枪,拔剑的拔剑,抹一把绕眼的雨水,直接缠斗上去。
    “卧槽,还真就去了……”唐无暝叹了一句,又苦于手中没有能与秦风相助的武器,四顾环看一周,两手掀下几片整瓦,也踩着冷雨旋身而下。
    秦风不愧是扶风岛上的大保镖,即使是腹背受敌也没落势分毫,一脚一个,一剑一划,堪得是一个利索。
    唐无暝手捧着几片瓦站在场外,咔咔几下掰碎成小块,盯准了其中几个敌人的死穴,眼神一眯,弹指起劲唰唰唰地射了出去。
    一个魁梧的壮汉正举刀砍过去,顷头劈到了秦风眉心,忽然浑身抽地一僵,瞪了双圆眼硬生生倒了下去。
    一人方倒下,接连数人也纷纷后仰前翻。
    秦风一剑绕过身侧那人的肩臂,一线血雾喷出,唐无暝扭头一避,只觉手上溅过说温不凉的水珠,也不知是雨还是血。
    解决了门口的最后一人,秦风回头看了他一眼,啧了一声道,“行了,不是血,赶紧救人。”
    紧接着隐进了地牢。
    唐无暝只好紧随其后。
    走道深长,两侧火把阴森森的映着,下到地牢走道尽头,是一个小厅,厅中七八名牢卒已握好了武器等着他们。
    只是那些武器长的……颇开玩笑了些。
    刑人的刺鞭,烙肉的铁饼,夹炭的火夹,还有一把……大铲子。
    以为这底下该有多厉害的角色等着他们,原来真不过是一群好吃懒做的狱卒子啊。
    唐无暝瞅着那断了半个柄的铁铲噗地一笑。
    那刀疤脸的铁铲男脸色一黑,铲头一竖气劲一荡,生插`进了脚下的石板里,把坚实的石板地直接铲裂开一个口子。
    秦风侧过头来,轻声对他说,“十年前,江湖上有一个杀人不见血的恶人,绰号铁铲李,刀疤脸,络腮胡,听说后来改邪归正了。”
    刀疤脸络腮胡,手持铁铲。
    唐无暝不敢笑了,“真的?”
    秦风点头。
    那磨损得厉害的铲头能插进这硬石板,可见这人的臂力有多彪悍。世间之大,无奇不有,有人拿一把铁铲也能混出名堂来。
    唐无暝顿时对这杀手界的老前辈肃然起敬。
    两方人你瞪我,我瞪你,老李促然拔出铁铲,于臂中一挥道,“擅闯武林盟地牢,该――”
    一声倏忽鸣响破开长空,尖利声响传进地牢打断了他的质问。
    铁铲李表情僵了一番,转头向同伙们窃窃私语了几句,间或瞟了唐无暝二人几眼。
    突然稀里哗啦一阵响,几人手中武器纷纷落地,把唐无暝惊地退了一步。狱卒们各自四散迈了几步,口中作势呻`吟两声,仰头自己栽到了地上,一动不动了。
    “……”唐无暝傻眼了,这还没开打呢,敌人就自己装死了。
    秦风却很是淡定,弯腰取了那人腰上挂着的钥匙盘,哗哗晃了两声就往里走,道,“庄主得手了。”
    唐无暝,……
    ☆、第20章 天亮
    二人拿了钥匙,跨过脚下一堆“死尸”。
    唐无暝一边寻看各个牢房里的人,一边想秦兮朝到底做了什么,才能在不知道什么的地方,就能控制这些狱卒,叫他们二话不说就倒地装了个死。
    地牢本身并不大,又是灯光昏暗,更使得每间水牢里都窄小无比,若不仔细的趴在那洞大的口上看,连里头关的人长什么样都瞧不清。
    牢下阴沉,湿冷,他即便是站在那水坑之外,都能闻到底下朝天的腐气,像极了什么死物腐烂了七八日的味道。
    想来武林盟的水牢肯定关过不少穷凶极恶的人,就是里头死上几个也不算什么,死完了没被发现,再搁那死水里泡上两天。
    但是让元乐也关在这样的水牢里头……唐无暝转头看了眼那昏黑的甬道,心想――坏了。
    “元乐?元乐!”
    地牢不大,房间却比想象中多很多,关押的人听见上头的喊声和哗啦啦的钥匙,纷纷搅动挣扎,哀声水声顿起一片。
    混淆了他们想听到的声音。
    抑或者,元乐根本没有回应他们,那便是不幸中最不幸的一种设想。
    牢里杂声不断,唐无暝越找越急,一脚踹了旁边一截石柱子,气恼的粗声骂了一句,“都给老子闭嘴!再吵赏你们一人一发毒箭!”
    牢中不晓得上头是什么情况,登时肃静了许多。
    “元乐!在就吭个声!别给我装死!”由此一静,唐无暝紧接吼道。
    一阵晃动的锁链声响从秦风身前一丈的水牢里传来,带着呜呜呀呀分辨不清的喉音。
    “元乐?!”秦风望了里头一眼,身形与元乐极相似,于是连忙掏出钥匙盘挨个的试,这牢里湿凉,有些钥匙生了锈不太好用。
    唐无暝也赶了过去,“我们来了,你别怕!”
    里头锁链晃动的声音更加高亢。
    哗一声,铁锁落地,牢门敞开,唐无暝取下一侧石壁上的火把,映照着地下的水坑。
    是元乐没错,虽然面具被人拿掉了。
    两人均松了一口气。
    “你们不要过来!!”元乐忽然出声大叫,惊慌失措般的抬手遮挡自己的脸,“我不是……我不是元乐!”
    “元乐?”秦风疑惑。
    元乐听了那声名字,又尖叫了一声,“啊!我不是他!”手随便指了牢里一个角落,“他他……他死了,死在那里了!”
    说着就往身后的石柱后头躲。
    秦风往他说的那方向看了一眼,空无一人,只有灰迹斑斑的石壁。
    “糟糕。”才这几个时辰,这水牢就把元乐心里最恐惧的东西都给勾了出来,唐无暝皱眉,抬手推了秦风一下,“别听他胡说了,快下去把他捞上来。”
    元乐藏在石柱后头,两手扒着生了苔藓的坑洼处,探着头打望了他们一眼,忽见一人嗵地跳了下来往他这走,吓的双腿一软。
    直接哭道,“你不要过来,不要杀我……我……我杀,我都杀,我已经听你们的杀了那么多人了……你们不要打我……”
    水而来的声音蓦然一停。
    唐无暝急的在上头催促,“秦风!你愣着干什么,快把他弄上来!”
    他不动,元乐哭喊的声音就小一些,他一抬脚,元乐就像只受惊的兔子张牙舞爪。秦风停了一刻,还是缓缓地往前走,一边向元乐伸手,“元乐,是我。”
    元乐不知把他听成了谁,身子整个僵成了石头,会说的只剩了一句,“不要……”
    趁他不那么乱动,秦风劈剑挥去,铿锵砍断了绕身的锁链,伸手拦腰将他夹在臂下,脚踏石柱一个借力飞出了水牢。
    刚踩上地面,元乐又缓过了神开始闹腾,两只爪子削尖了往秦风身上挠,他也不愧是挥那重刀的,没多下就隔着衣裳把秦风身上挠的横七竖八几条印子。
    “你、你要杀我我就先弄死你!”元乐边使着吃奶的劲儿边嚷,“我挠出你的心肝肺来!”
    秦风要两手制着他,推推嚷嚷地走了几步,连剑都握不稳摔到了脚边。
    “秦风,让开。”唐无暝忽然冷声道。
    一顿,元乐从他钳制下脱出,唐无暝一步夺过抬手照脸一掌,气劲之大将他直接掀到了一旁的石墙上。
    紧接一通粗口打了过去,“不想死就他妈给老子闭嘴!再乱动就绞烂你的舌头!”
    元乐果真不敢再动,倚着墙壁半天不吱一声,连脸上被打出的红印都不敢去捂,怯怯的滚着豆大的泪珠不言不语。
    秦风看的心尖一颤,连忙把人拉回怀里,脱了衣裳把元乐裹了起来,又斥训那不讲道理骂人的,“你打他作甚!”
    有人替他撑腰,元乐自然知道哪边是向着他的,更是往秦风怀里躲,紧抓着他胸前的衣襟不肯丢手。
    唐无暝心里哪能不难受,他弯腰捡起秦风的剑,喏喏道,“这是以毒攻毒,现在好言好语他听不进去。”
    “……”秦风无言以对,可又看了身前的哭的稀里哗啦的人一眼,还是抬头训他,“那也不能打他啊,吓唬吓唬不就行了!”
    “……”这次是唐无暝无语。
    我个当师兄的还没说啥呢,你倒显得好心疼似的。
    回到小厅,将钥匙还了,还被地上装死的狱卒剜了一记眼刀,唐无暝扯了扯嘴角――信不信把你这一牢的人都放了。
    狱卒一挤眼――你敢。
    哼,今天没空惹事。唐无暝撇嘴起身――要是过几天元乐有个精神不颓,老子回来炸了你这破牢房!
    走到牢外时,雨已经快要停了,还有飘飘渺渺的雨丝扬洒着,地上还是歪歪扭扭的横躺着那几个被他们打晕过去的侍卫。
    秦风一臂携了元乐,却见唐无暝淋着微雨不动,“喂,走了。”
    唐无暝远眺着府中,空气里有微微烟火的味道,楞了半天,忽然问――
    “秦兮朝呢?”
    “我们能这么顺利,他到底干了什么?”唐无暝转头问道。
    秦风把元乐往身上提了提,“庄主说不用管他,我们得手后先自行离去即可。”
    自行离去……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来路撤出了盟主府,元乐被他那一巴掌给吓呆了,整个人缩在秦风怀里不乱不嚷,也给他们的逃脱之行省去了不少麻烦。
    看秦风去的方向,并不是回那山上藏身的野洞,倒像是要直接往榆城外去。
    唐无暝随着跃了几个屋头,忽然脚下一停。
    打前头带路的秦风多时见他也没有跟上,又反身跃了回来,见那人一身湿透,正挑着颈子往回看。
    ――上官府里依旧灯火阑珊。
    知道秦风回转来,唐无暝叹了口气,“秦兮朝他……到底去干嘛了,他真的没事吗?”
    秦风破声一笑,“你舍不得我们庄主?”
    谁舍不得了,我是怕他出了事,以后没人供我银子花。唐无暝捋着额前的湿发,其实一个字都没说。
    “唔唔……”被裹在衣裳底下的元乐动了两下,爪子乱抓将头顶遮雨的衣物撇开了一个口子。
    秦风按下他的手,又好好给他披上,语气是难见的哄诱,“乖,别动,这就带你走。”
    元乐听了,知道这人不会害他,也乖觉下来。
    唐无暝看了他俩一眼,这要不算秀恩爱,那天下单身狗都可以哭瞎了。走过去隔着衣物摸了摸元乐的头顶,底下的人却以为是秦风,跟着哼咽了两声。
    “你带着他先走吧。”唐无暝收手道。
    “那你呢。”
    “我……”唐无暝回望了一眼灯火通明的府邸,“我等等他。”
    等谁自然心知肚明,不必点破。他们既已从府中安全逃出,定是上官家决定要放他们一马。
    秦风点点头,揽紧了元乐,“那你小心,城外两里处的官道旁有架马车,我们那里汇合。”雨丝一斜,身边已经没了人影。
    折腾了这一夜,天际已有蒙蒙的灰白。
    唐无暝静静站在那屋顶上,浑身的湿衣贴在身上,一阵凉风吹过,惹得他打了两个喷嚏。夜里静谧,街上连打更的人都避雨休工了。
    眼巴巴地等了许久,也没见那人半个影子。
    唐无暝踩着脚尖伸着脖子,极力将榆城大街小巷里的动静都瞧个仔细。脚下一滑,一片松瓦被踩了裂发出咔吧一声。
    他的脑筋也似乎跟着咔吧响了一下。
    ――他到底是为什么要跟块望夫石似的站在这啊!
    呸!什么望夫石!
    那人虽然是对他好那么一点,脸又那么好看一点,钱又那么多了一点,还二话不说就帮他救了元乐……
    对,他等他完全是因为感激他对元乐的救命之恩,和……花不完的钱。
    嗯。
    唐无暝默默地换了一个屋檐,继续等。
    直到天微微亮起来,他都换了许多个姿势,腿脚都有些酸了,一个熟悉的身形才从上官府的方向缓缓走来。
    唐无暝心底也如这天一般,微微亮了一下。
    ☆、第21章 日出
    秦兮朝出了府门就加快了脚步,目标明确的往城门处去。他整个人沐浴在初晴的金白晨光里,步伐急骤伴着猎猎摆动的衣摆,踏过浅浅水汪时溅起一片珠花。
    房顶上的人迈了一步,忽又强止了住。
    这样亟亟冲下去迎接他,就好像自己真的多在乎他似的,岂不是显得自己又傻又蠢。唐无暝梗了梗险些脱口而出去叫他的喉咙,眼看着秦兮朝从他脚下的一方宽街上飞驰而过。
    日光将要升起,雨雾散开。
    直到看着那人出了城门,唐无暝才抖落抖落身上皱皱巴巴的湿衣,起身跟了过去。
    唐无暝却不知,秦兮朝早已知道,房顶上有个盯了他一路的尾巴。
    秦兮朝眯起眼睛笑了笑,出了城门却不直走那官道,而是拐身撇向了一旁的一颗歪脖子老树,好闲整的理着衣襟等他跟出来。
    天光乍破之时,唐无暝踩着离地的轻功,不从正门出,偏生从那城墙上少了几块砖的缺口飞跃而下。
    一个翻滚从墙上落地,利落又漂亮,真不愧是门中轻功顶好的弟子。唐无暝看了眼面前的官道,笔直的一眼看不到头,但那上头却没有秦兮朝的人影。
    “跑的竟比我还快,”唐无暝自道,又不讲理地抱怨了一句,“都不晓得等等我。”
    “这不是等着你呢。”一声笑语从旁边透来,带着常有的轻佻。
    唐无暝一下就馁了,半不可信的扭头看他。那么远的距离,那么好的轻功,怎么可能叫他发现自己。
    那人却是知道他心底想了什么一般,慢步走过来,边想了想回道,“嗯……我感觉到的。”走到他跟前,把唐无暝从半蹲落地的姿态拉起来,打着他衣摆笑说,“你存在的地方,雨都会下的不一样。”
    “雨……”唐无暝眼角一抽,也把衣摆从他手里一抽,“一大早就放大招讲情话这么狠?”亏我还怕你在那府里出了什么事。
    秦兮朝手里一空,也不辩解,笑融融地看着唐无暝的眉眼,“怎么,担心我了,才在这里等我?”
    “不放心我在里头出了事?”
    “怕我出事以后,你颗心空落?”
    “谁担心你了,”唐无暝一脸嫌弃,这真是天底下他见过最厚颜无耻的人了,还能这般大言不惭的擅自揣摩他的思想,“你死里头正好,我就卷着银子跑路。”
    说着这一仔细瞧他,就看见秦兮朝嘴角边有块青红,还未沉地发紫,看是才伤着不久。
    “你这是怎了,走之前不还好好的?”唐无暝指尖轻点了一下那伤区,听那人微微吸了一口气,更是落实了这是盟主府里新带出来的伤。
    说什么正人君子,竟然还打人,声音些微拔高道,“他们打你了?”
    秦兮朝顺着脸颊抓上了他的手指,笑意盎然,“还说不担心。”
    唐无暝就着抓他的手,拿指甲狠狠掐了他一下,掐的那处皮肤凹出了一个浅月牙,紧接教训他道,“少来,说人话!鬼话留着跟鬼说。”
    “好了,没什么。”秦兮朝笑着说道,被掐了也没放手,反而攥的更紧地拉着他往前走,也收了心思不再打趣他。
    手中五指挣了几下不得松,后脑勺上就跟了道火辣辣的目光。
    唐无暝盯着秦兮朝还等着他的下文。
    被过于直白的视线盯的难受,秦兮朝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迎上他咄咄逼人的目光,一声浅叹,“别想太多,我不过是与上官容过了几招,你知道,他可是一门心思认定是我负了他妹妹。”
    扶风岛秦庄主的本事,那是绝不低于武林盟主的,这一点满江湖的人都知道。过几招能给你打的嘴角淤青,你蒙狗呢。
    秦兮朝一个这么注重形象的公子哥,能给他一拳整的这么狼狈,除非是他没有还手,否则定然能十分优雅地揍翻盟主。
    这一点上,唐无暝还是相信他的。
    可秦兮朝不还手的理由,唐无暝也能知晓,无非是为了元乐的事情,亦或者说是为了他。唐无暝更是气馁了,祸是他不小心闯出来的,元乐也是他求他去救的,于情于理,秦兮朝本都没有帮他的义务。
    想他扶风庄主也算是个江湖名士,还屡次三番地总因为自己受伤,虽说是从不及危害性命,但也总让他过意不去。
    钱满门教导他们,出手不留情面,做事不承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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