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当时门中哪位师父给起的。
师兄们说这名不吉利的时候,他却笑回说好记。
“无暝,死不瞑目的无暝。”他道。
“嗯,”秦兮朝轻点头,并未再说什么,只抬眼看着唐无暝,那目光只如要看到他的心里去,直看到那双漆黑的眼睛悄悄转移了视线,便笑着一字一字的唤他,“无暝。”
他的声音扫过耳膜,低低哑哑的,只是叫了一声名字,就让唐无暝忽然有了一种莫名恐慌,就好像一朝落到了这个人的手里,一辈子都不可能挣脱的出去。
在劫难逃。
唐无暝莫名有些羞赧,低头捧着茶盅,闷声啜饮。
☆、第4章 卖笑不卖身
夏季傍晚的热,是蝉鸣一浪高过一浪,闷腻的人喘不过气来,唐无暝歪在床榻里头,身上还是那身暗色的夜行劲装,早被汗水浸了一遭又干了一回。
秦兮朝看他歪脖扭身的,怎么坐都不舒服,也没有询问他如何难受,沉默起身转出了房间,挥手去招小二。
现在不逃更待何时。
唐无暝看他走远了,一个翻身从床上跳下来,刚沾着地就暗骂了一声,脚软的像踩棉花一样,还是一咬牙,扶着手边的东西往窗户口蹭去。
打开窗户,外头是一条寂静无人的小巷,天也欲黑不黑的,真是天时地利人和。
钱满门万生堂出身的人,身上劲装都是特制的,暗藏着各种暗器装备,唐无暝自然也不例外,且因为他武功偏薄,备的东西比别人的更齐全一些。
从腰上解下一段绳索,又从背上拆下一个看似装饰的金属物,熟练的几个方向一摆弄,咔咔两声扁平的饰品就变成了一只四爪弯钩。
钩子与绳一系,窗沿上一卡,唐无暝都要佩服自己的机智,这种铁爪真是百年用不到一次,什么叫有备无患,这就是标准的成功范例啊。
唐无暝将绳拦腰绕了两圈,一腿就迈出了窗沿,半个身子探了出去,正兀自得意,一包散就想圈养他堂堂唐无暝,哼。
只差这一跳,然后阳关独木,江湖不见。
他别的本事或许没有,逃命技能那是一等一的……
唰唰唰三声,唐无暝刚翻出窗口,话还没n瑟完,几只飞镖迎面扫来,擦着他的衣袖领子钉进了墙壁,还没缓过劲来,身侧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倏忽倒垂下来,一把短小锋利的匕首抵上了他的脖子。
唐无暝尚没看清吊下来的是个什么东西,惊的向旁一撤,暗器的锋刃蹭过他的侧颈,抹出了一条血线,疼的他“嘶”的吸了口气。
“回去,不然就让你这样吊到阴间去。”那黑乎乎的东西突然开口说话了,却似嗓子极哑的动静。
原来是个人,从头到脚包成了一块黑炭,头朝下脚勾上檐的倒吊在唐无暝面前,唐无暝一手拽着绳索,一手捂住飞镖划出的伤口。
他认定这是秦兮朝手底下的人,仗着有秦大少当靠山,于是横道,“我不回去,有本事你杀了我啊。”
黑炭眼睛一眯,半天也没敢下手。
“哦,你就这般讨厌我?”唐无暝还与黑炭较劲,头顶上忽然传来一声低沉的叹息,润朗的声音,微扬的语调,都是那么的熟悉,熟悉的唐无暝想哭。
一仰头,果然看见窗户口里挽着袖子的秦大少,正垂着眼皮俯视他,面上似笑似恼,捉摸不定。
“秦……秦庄主……”唐无暝讪讪笑着叫了一声。
秦兮朝劈手夺过了黑炭手里的匕首,在掌中挽了一个极美的刀花,朝唐无暝露出了一个迷死人的笑容,下一刻突然出手砍断了悬挂他的绳索。
眼里那人的笑还没散去,唐无暝蓦然凭空一轻,吓得他连叫都不会叫了,蹬着腿往下掉。黑炭挂在屋檐上,看了看自家主人,又看了看自家的监视目标,不知是该下去救呢还是不救。
楼也不过两层多高,下边是厚实的青石板,这么笔直的摔下去,估计以唐无暝耐糙的身板,死肯定是死不了,可没有内力护体,胳膊腿什么的断几条就不太好说了。
“秦兮朝!”唐无暝扒着墙缝,企图缓解掉落的趋势,
秦兮朝闻声一把拽住了绳尾,然后一点一点的把他往上提,提到能听清他说话的位置,笑着问他,“如何,翻窗的滋味可好受?”
唐无暝怒吼,“这不叫翻窗,这叫虐待!不是说你对我一见钟情吗,你就这么对待你梦中情人的?”
秦兮朝耸了耸肩,“那前提是我心上人得给我相处的机会,整日想着逃跑的我可吃不消。”
唐无暝半吊在窗外,脚下扑腾踢了两下,“你,你把我拉上去再说。”
“那你还跑不跑了?”秦庄主顿了顿手里的绳子,把人往下丢几分再提上来,丢几分再提上来,玩的不亦乐乎。
唐无暝一直感受着这欲生欲死的吊耍,小心脏也跟着提起落下提起落下,心中早已各种叫苦不迭,向倒挂在那屋檐底下的黑炭兄投去了几个求助的眼神,结果黑炭兄装没看见,扭头看风景去了。
实在没了办法,又一个掉落,唐无暝几乎哀嚎着告饶,“啊……不,不敢了!”
秦兮朝很满意,静笑着将人平稳拉了上来,接近窗口时,伸手拽住那人衣领,像拎兔子一般提进了屋里。
脚踩到实地,唐无暝一颗心落了地,抬手就要去劈这个戏耍他的恶人,但因原本身体就没恢复痊,又被吊了许久,身子不太听使唤,一不小心急栽到秦兮朝身上。
秦兮朝制住他高举要打人的手,腰间一环揽住他失去平衡的身体,拖着往屋内走了几步,也不顾唐无暝的挣扎,把他甩上了床榻。
床铺的很软,也把唐无暝的后背震了一震,腰被绳子圈的又酸又疼,一时竟然不能用力坐起,眼看着秦兮朝如一团黑影压了上来,拽了他的腰带就要扒他的衣裳。
唐无暝瞬间脑子一,这么多年出过这么多千奇百怪的任务,他什么地方没去过,青楼楚馆,南街倌巷,捂着脸进捂着鼻子出,常年趴在各家的屋顶上,活春宫也不是没见过。
他要是再不知道秦兮朝扒他衣服要干什么,那他就是个傻狍子二愣子。
秦兮朝喜欢的不是他这张脸嘛,卖笑可以商量,卖身能不能再考虑考虑,唐无暝脸上各种颜色齐齐登堂,白了青,青了紫,紫了红,死命从秦兮朝手里夺自己的腰带,抵着他的肩膀不让他动弹。
一激动,连话都连成了片,“庄主,我们再商量商量,你不是喜欢我这张脸吗,给你看随便看,身子就算了吧啊?我从小吃的不好瘦骨嶙峋,摸起来没什么感觉的!而且经常出任务身上有疤,看着也影响美观,肯定不如脸和你心意,衣裳能不能别脱了?”
秦兮朝听完这一大串剖白,脸上也没崩住笑,顺着他的话就往下说,“那不行,先前秦某说要与你慢慢培养感情你偏要跑,看来还是应当直接一点你才能懂我的心意。”
唐无暝的表情难看的五花八门,“我懂,我都懂,我不跑了成不成?”
秦兮朝掰开他的手腕,一只手就禁锢住他两只乱抓的爪子,动作熟练的拆他衣裳,身下的人像脱水的鱼,不断的乱扑腾,手不能动就抬脚要踹。
“别动,再动就真的上你。”秦兮朝勒令他道。
“啊?”唐无暝一愣,什么叫真的,“这是假的?”
秦兮朝趁他发呆,几下拆了他的劲装外衣,从大大小小的口袋夹缝里搜出来一堆暗器装备,什么铁钉飞镖火折子,玄线铁砂小剪刀,应有具有,开家暗器铺都不觉为过。
连衣裳外头稍微硬一点坚固一点的装饰品也全部拆了去,哗啦啦倒了一地。
外衣扒完,还要接着扒底衫,唐无暝就彻底明白他在做什么了,急忙喊道,“没了没了,再里头只有我,没有暗器了!”
秦兮朝半信不疑的看了他一眼。
“真的,不骗你!”唐无暝信誓旦旦。
秦兮朝还是上上下下的摸了一通,摸着唐无暝的痒痒肉挠的他咯咯的笑不停,全身上下都是软绵绵的没有什么硬物了才真的住手。
唐无暝被挠的笑出了泪花,“说、说了没有了,这下信、信了?”
秦兮朝低头看了看脚边搜出来的东西,各个都是锋利无比,随便哪一个入了身都够他喝一壶的,随手拎起一个三角状的尖片,问唐无暝道,“有这么多武器,怎么还使跳窗的办法,直接趁我不注意,打趴我不就好了?”
唐无暝笑喘过气来,慢吞吞从床上爬起,也看了眼满地撒着自己的宝贝小金库,心里疼的不得了,伸爪子要去捞个一两件回来,就被那人照手背打了一下。
“你以为我想?!”唐无暝捂着手背,“我还不是……还不是……”
“还不是什么?”秦兮朝好奇。
“还不是我……”忽然想起自己脖子上刚被划了一小刀,唐无暝翻转了手背,手心里红通通一片黏腻快干涸了的血迹,呼吸骤然有些急促,眼神也有点花,“……晕血”
话迷迷糊糊的说完,赶忙将手反扣住,晃了晃脑袋让自己忘掉看见了血这件事。
钱满门的人竟然会晕血,秦兮朝似是发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抽出一条丝绢让他把手遮了,侧头看了眼他颈上的伤,笑道,“怎么会晕血,亏你能在钱满门里呆那么久。”
要你管!唐无暝暗自腹诽。
门外咚咚两声敲门声,得了许,小二和客栈一个壮实的伙计搬着一个大木桶进来,摆在了屏风后头,朝秦兮朝拱腰示意了一番就退了出去。
木桶中蒸腾着淼淼的热气,唐无暝就以趴在床榻上看暗器的姿势被人横抱了起来,朝那水桶走去。
“等等等!你要干什么!”唐无暝挣扎。
秦兮朝将他放在木桶外的凳子上,要脱他底衫,“洗澡,两天没洗了你不嫌臭?”
唐无暝身上被汗渍的发痒,早就想洗澡了,可还是护住衣带,“不用你,你……你转过去,我自己洗!”
秦兮朝点点头,收了手,回到屏风后头侧面而站。听到里头o一番衣物响动,屏风上印出了唐无暝赤身的身影,秦庄主色心不死,盯着看了好一会,那圆润的肩膀,一揽之数的腰,欣长的身材,迎着水声哗哗一阵搅动,没进了桶里。
唐无暝沉进温度适宜的温水里,舒适的长叹了一声,靠在桶壁上享受甚欢。
秦兮朝在屏风外等了一会,先还听得到里头舒适的短叹和掬水的动静,后来连声音都没了,沉寂的好像里头没有人一样。
他眼神一紧,再等不住,直接绕闯了进去。
☆、第5章 不要脸的凑流氓
进去一看,那人还老老实实的躺在桶里,却是头耷在桶沿上昏昏欲睡,半湿的头发垂散着贴在脸上。
心就放下了一半。
秦兮朝沿着他的头顶,一直看到水面之下,那还算白皙的皮肤上纵横交错着些或短或长的旧痕,但是大部分都恢复的几与肤色相同,看来都是些陈年旧伤。
而他左肩锁骨上有一块铜钱形状的方孔烙痕,甚是瞩目,秦兮朝并不知钱满门的规矩,以为凡是入门的弟子都要烙上这么个纹路以确定身份。
看他年纪也不过刚及弱冠,身上就落了这么些伤痕,着实触目,也不禁对唐无暝从小受过的苦有了丝丝同情。
见他颈上新划出的那条血印,浸了温水又开始渗出血来,秦兮朝挪凳轻坐在他身侧,挽了袖子替他清洗伤口。
水刺激的伤口隐隐作疼,唐无暝也被身上异样的触感弄醒了,转头就看见秦兮朝低着头舀水,湿了半截袖子。
感受到这灼灼的目光,秦兮朝笑道,“醒了好,省的洗出了风寒。”
桶也不甚大,水却甚清,水下之景一览无余,唐无暝看看自己,又看看秦兮朝,“你替我洗了多久?”
秦兮朝诚实道,“没多久,不过你睡的死,我已洗了一遍。”
一遍,一遍哪里!唐无暝脸又很皱很难看。
秦兮朝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略为赞叹的点了点头,抬手揉着唐无暝湿漉漉的头顶,“别担心,不丢人,很大。”
“……”真是所谓――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两人互相侃调了一会,其实都是秦兮朝单方面的调戏,唐无暝就已将秦兮朝定性为一个不要脸的流氓,还是巨有钱的那种。
不知秦大少的哪句话触了唐无暝的逆毛,气的唐无暝从桶中一跳而起,火速一巴掌将他按进了水里,看他在水里咕噜咕噜的吐泡泡,大笑道,“哈!死秦兮朝,叫你整我,活该!”
话音刚落,一阵疾风从房间门口袭来,秦兮朝自感不对忙从水里挣出头来,内力一盈,“不要”二字还未出口,屏风连着木桶就被人一掌劈成了两半,霎时水花四溅,秦兮朝只来得及扫袖挡开了炸到唐无暝身前的碎木屑。
“庄主!你没……事……吧……”
来人掌风刚落就急急询问道,待看清眼前之景时惊的只剩下了目瞪口呆,一片碎屑之中,一个全身赤`裸的少年低着头埋在自家庄主肩上,自己庄主也衣冠不整,半截衣裳被扯去遮着人家的重要部位。
而且,重点是,两人四肢交错,搂搂抱抱,把他眼闪的不知道该往哪瞧。看来方才的喊叫并不是危险,而是庄主独特的“情趣”。
于是尴尬的把头扭了个直角,双手合拳道,“秦风该死,打扰庄主寻欢作乐。”
寻、欢、作、乐。
唐无暝又恼了,谁在跟这个流氓寻欢作乐。听那人自称姓秦,于是抬起头看看正扶额叹息的所谓秦庄主,“你兄弟?”
秦兮朝笑,“我属下,刚才那个‘黑炭’就归他管。”
“哦。”唐无暝点头,低声跟秦兮朝说了一句话,把秦兮朝弄的哭笑不得,也抬头对秦风道,“他说你看了不该看的东西,说了不该说的话,叫你去挖眼。”
秦风惶恐,“秦风知错,属下不该擅闯打扰二位的兴致,请当做没有看见属下,属下这就退下,请二位继续……”
继续个头!唐无暝正在无声的呐喊。
人已半身退出了屋子,又被秦兮朝叫了回来,问他道,“你不是留在扶风岛的麽,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原来秦兮朝这趟出来,是处理一单颇有纠纷的生意,遂没有带太多人,只带了几名侍卫随从,叫秦风留在岛上看家。
秦风自小跟随秦兮朝,上一代庄主提拔他做了墨阁的阁主,墨阁便是方才黑炭们的所属,主管扶风岛的大小安全事项,相当于历代扶风庄主的私人保镖。
秦兮朝脱了自己的外衫将唐无暝裹了起来,又嘱咐他去里头柜子里先寻套自己的衣裳穿,唐无暝可没有光着身子摆给外人看的爱好,头回没有说什么,温顺的跑去翻柜子。
边翻着边听秦风道,“庄主走后两天,岛上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儿……上官盟主来了。”所说的这个上官盟主可是无人不晓,他是上官家的二儿子,也是继他爹之后,上官家出的第二个武林盟主。
“哦?上官容?”秦兮朝坐在桌边,手指点着桌面,“他来做什么?”
唐无暝从柜子里的包袱中翻出了一套褐石纹的薄衫,躲在床幔后头悄悄换好了。秦风还在支支吾吾,说了一堆绕边儿的话,也没答清上官盟主到底是所为何事。
秦兮朝的衣服穿着有些大,唐无暝也难得穿这么一回宽袖长摆的衣裳,怎么拖着都不舒服,蹭到了桌边,看了秦风一眼,漫不经心的插嘴说,“该不是他欺了哪家小姐,盟主要他负责吧?”
秦风瞬间不支吾了,抬着眼皮盯着唐无暝,又移向秦兮朝,奋力眨了两下眼。
猜对了。唐无暝呵呵两声,重重拍了拍秦兮朝的肩膀,“少年,任重而道远啊。让武林盟主亲自找上门来的债,怕是来头不小哇!”
秦风低声嘀咕,“确实来头不小。”
“恩恩,”唐无暝配合的点头,“比如什么盟主的姐姐妹妹,侄女外甥的。”秦风也哈巴狗似的跟着点头。
“……”不会吧,又猜对了……上官家他只知道出了前任现任两届武林盟主,至于他们家还有没有什么姐姐妹妹的他可从来没打听过。
唐无暝不禁向那风流大少投去了一个鄙夷的目光,连盟主家的女眷你都敢沾,真是有钱了不起,有钱好任性。
“他为上官芷来的?”秦兮朝拨掉了肩上的手,向唐无暝无辜笑道,“无暝,秦某向天发誓,我可从来没见过她。”
唐无暝白他,“跟我说作甚么,去跟人家小姐说啊。”
秦兮朝去拉他手,“我不跟她说,我只跟你说。”
秦风还站在门口,眼睁睁看着两人你来我往打情骂俏,再一次闪瞎了他的单身狗眼,忍不住轻咳了两声,提醒他们,此处还有外人在。
秦兮朝扯着唐无暝坐下,收了正心问道,“那上官容说什么了,能让你火急火燎的跑来寻我。”
秦风答,“他说,如果庄主不亲自给他个解释,他便率人荡平扶风山庄,替他的妹妹出气。”
“荡平山庄?”秦兮朝笑道,“上官府我是去过几回,可他妹妹我真没见过,这事赖我头上可太不厚道。枉我整年还要在朝廷那边替他们说好话,原来回头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江湖组织和朝廷,常年一直是互相看不顺眼,而扶风山庄经商起家,到手过不少御用采办资格,代代下来,扶风岛秦家,一半是江湖人,一半又是皇商,确是顺风顺水的游走在江湖和朝廷之间。
作为武林联盟和朝廷之间的润滑剂,扶风山庄替各届盟主真是说了不少好话。
不过这事抱怨也没用,凡是熟知上官家的人都知道,上官家两位公子都是不折不扣的妹奴,以妹为天,以妹为地,上官芷说什么都是圣旨,直把她当做心头宝、掌上珠,摸一摸都怕蹭掉了她身上的珠粉。
秦兮朝叹了一声,挥手让秦风退下,“这事我知晓了,赶明儿我亲自去上官家解释清楚。”秦风点头,也得令隐去。
秦风一走,屋里又只剩了他与唐无暝两人。
唐无暝还坐在桌边卷那长出了半掌的袖子,秦兮朝已拉了椅子靠了过来,手里攥着一只小瓶。
回想起被散熏倒的经历,唐无暝警惕的瞪着他,“你干嘛。”秦兮朝将他手按回桌上,拨开他颈侧的发丝,细细看他被水浸泡了多时的伤口。
凉丝丝的药膏涂上了脖子,秦兮朝仔细覆过那条细伤,问道,“还疼不疼?”
“……不疼。”
“以前受过很多伤?”涂过药,秦兮朝轻轻吹了几下,待药膏凝固,“我看你身上……”唐无暝一静,秦兮朝扫了他一眼,“不想说罢了。”
唐无暝卷着袖子道,“也没什么,门中训练杀手,总要经过些锻炼的。我……我虽然晕血,可总归还是要试一试。”
“试完呢?”秦兮朝明知故问。
唐无暝垂眼笑道,“更晕了。”
药膏在伤口上覆了一层浅膜,秦兮朝才放下他的头发,“辛苦你了。”
辛苦……为何是他来对他说辛苦呢,这么多年了,唐无暝习以为常,也不觉得有什么很难过的去的坎,更是忘了辛苦二字该如何书写。
钱满门中人,不都这样吗,这便是叫辛苦吗。
唐无暝抬手摸了摸伤处,还从未有人这么细心的替他上药,不管这人先前有多戏弄过他,也禁不住他心情有些变好。
看了看秦兮朝正在铺床的背影,侧头问道,“武林盟主的事,你要怎么办?”
秦兮朝停下手中的动作,回头看了他一眼,忽然笑道,“怎么,吃醋?”
唐无暝飞起一个茶杯丢了过去,吃你妹的醋,咒他道,“你活该被人找上门来,那个上官小姐最好是个骄横的人物,收了你这个千年祸害。”
“要骄横的,你就可以了,用不着什么上官小姐。”秦兮朝又惯例调侃他。铺好床,拿布兜了地上的一堆暗器,走过唐无暝的身边,似乎是要将这些玩意儿丢掉,
唐无暝眼疾手快,几下飞抓抢走了里头几枚铜钱和那颗红琉璃珠,偷偷腋在袖子里。秦兮朝笑他没出息,“想要我身上多的是,爱拿几个拿几个。”丢完东西回来又说,“要是你肯跟我回去做庄主夫人,整个山庄都是你的。”
“调戏完姑娘,又该调戏男人了,”唐无暝静心擦着手里的红琉璃,撇眼看人,“你是不是对每个对象都这么说过。”
秦兮朝诚恳摇头,“我只对你这么说过,天地可鉴。”却只引来唐无暝冷嘲一声。
“别擦了,过来睡觉。”秦兮朝坐在床沿,拍着身旁空位。
唐无暝不肯过去,“我睡桌子睡地板,再不济我还能睡房梁。”
秦兮朝没有说什么,只是沉默着掏出了当晚迷翻他的绣花荷包,长长又长长的叹吁了一声。唐无暝斜瞥了一眼,立马二话不再说翻身爬上了床,薄被一遮,贴着里头的那面墙就道他“好眠”。
秦兮朝的胳膊隔着被子轻搭着他,低声对他说话,“早些睡,明儿个还要早起。”
“去哪里?”
“正房勇斗小三,这么好的戏,你不想看?”秦兮朝掐了他一把。
“……”
☆、第6章 杀气
第二天一早,唐无暝醒来时屋里已经已经不见了秦兮朝的人影,身旁的褥榻也没有什么温度,看来是离开多时。
见桌上摆着几碟油条小菜,便伸着懒腰坐过去吃,连连哈欠不断。
想昨夜虽然床软榻舒,可常年以杀手的行为准则要求自己的唐无暝,实在难以习惯背后有人,而这个人还不安分的在他腰上捏来捏去,害他对自己的节操操心了一夜。
秦兮朝收拾完马车回来时,正见桌前那人瞌睡四起的啃着半根油条,鼻子都要栽进粥里去,见是他进门,溜着口水拖着睡腔跟他道早。
“今天怎么这么老实。”秦兮朝将盛了热水的盆子置在盆架上,“我还以为一回来又要见你挂在墙上呢。”
唐无暝咔吱咔吱咬完了嘴里的东西,筷子一拍道,“我唐无暝,从不在一个坑里栽两次,屋顶上有黑炭,我知道。”
秦兮朝抛给他一方软巾,遣他去洗脸,“哦,听你的话,还是打算逃?”
三下两下抹完了脸,唐无暝清爽无比的抬起头来,眉头却皱成了个川字盯着面前的男人,颇有些纳闷的说,“秦兮朝,我真的不明白,你留着我到底图什么,我这张脸就这么厉害?”
秦兮朝以笑回应,也没多说话,唐无暝自讨了个没趣,还是回到床边去穿他自己的衣裳,夏天衣服干的很快,伸袖子时还能嗅到一阵清新香,不知熏了什么。
劲装里头的暗器全被搜走了,唐无暝只感觉身上轻快的难受,恨不得能抓些石子儿填进去,秦兮朝大方的掏出了一兜银子,各个兜里都丢了几个进去,美其名曰,“镇宝”。
虽然听起来有些奇怪,但是钱多不压身,唐无暝很是满意。
收拾妥当,在黑炭们的监视下,唐无暝被迫跟着爬上了马车。
所谓盛夏,便是炎炎日正午,灼灼火俱燃。外头正是烈日炎炎蒸腾大地,而官道上一驾华美的马车里却是阴爽无比。
锦织的软榻上铺着一层玉骨凉席,中央小桌上劈着几块凉水浸过的西瓜,唐无暝捧着一块靠在车厢里,也不吃,只拿来凉手。抬眼看秦兮朝衣冠楚楚的端坐着,就好似天生有冷气将他罩住,也不喊热。
瓜皮被暖的不那么凉了,唐无暝就低头咬上一口,含着瓜瓤凉舌头,继续观察对面的那个人,表面看,也是个光明磊落的如风君子,即便是闭目养神那模样也极好看,比他自己这边盘腿乱倚的姿势端正了千百倍。
“喂,你不热?”唐无暝吞了瓜汁问道。
秦兮朝微微睁了睁眼,紧接着又阖上了,淡淡道,“不热,扶风剑法自来性阴,练久了便不会再有燥热之感。”
“那你练了多少年?”唐无暝开始没话找话。
秦兮朝算了一算,“十八年。”
看秦兮朝的年纪也不会比他大得多少,想那一般清朗的秦小包子,举着沉甸甸的铁剑在院子里挥来舞去,还要被训斥动作不到位的模样,唐无暝一口瓜瓤梗了嗓子,吭哧吭哧的偷笑。
笑完,忽又极其正经的问他,“那你练了那个剑法,冬天不冷?”
秦兮朝稍一顿,诚然点头,“是有些冷。”
马车一路跑的都很平稳,难得遇到沟沟坎坎的轻微颠簸一下,唐无暝一手拿着瓜,还想说什么没来及,一口瓜子被颠卡了嗓子,反身扒着车窗猛咳起来。
秦兮朝见状过来替他拍背,责备了他几句为何这么不小心。
也顾不上跟某人对嘴,唐无暝正憋的满脸通红,忽感觉眼前瞬息闪过一片模糊黑影,初始只以为是什么野物小兽,却又想野兽也没有这么利落的,忆那身法,倒像是个……人。
秉持地下工作者的一贯警惕作风,唐无暝拍着前胸问身旁那人,“秦大少,你在江湖上没得罪过什么人罢?”
这句问完了,才又觉得自己愚蠢,秦兮朝在江湖上得罪的人还少麽,尤其是花花草草,莺莺燕燕,想整他的人都能排到天涯海角去。
秦兮朝跟着他的目光也看了看窗外,土筑的官道寂静无比,两侧林间连风都不起,不过想唐无暝自在世间暗处雌伏多年,对一些微小动作煞是敏感,于是问道,“怎的,你觉察出什么来了?”
唐无暝虽也不敢确定,但还是煞有介事的摸着下巴吓他,“嗯,我感觉到一股杀气。”手一指秦兮朝,“冲着你来的。”
秦兮朝随口笑道,“这么肯定,莫不是你派来杀我的?”
话未落,一道凛冽刀气突然从马车顶上垂直冲下,当真分毫不差的朝着秦兮朝的位置刺去,秦兮朝躲闪不及,背上被刀光划出了一个长口。
唐无暝正在他的身前,知这一刀定是伤了他,却不知伤的有多重,只见秦兮朝微微颦皱了下眉头,单臂支撑着身体,伸手去取长剑。
穿透车顶的是把精亮的大刀,刀身足有三尺长两掌宽,刀面上乌亮似涂了一层墨油。
一击未能致命,大刀很快从车顶上抽了出去,秦兮朝剑气萦绕周身,刚做好御敌之备,重刀再次扑朔而下,车顶剧烈震动了几番,霎时轰然破碎,木屑尘土四扬。
唐无暝二人立时一个滚躲冲出车厢,闪身避开坍塌的马车,马受了惊四蹄乱踏长鸣一声,挣脱缰绳狂奔,转眼就消失在众人视野当中了,毫无武功的中年车夫,也被马儿甩到了路旁摔昏了过去。
尘土渐平,一片废屑之中一个黑色的身影渐渐清晰起来,手中立持一把半身长的大刀,铁器覆面,暗器挂身,阴森的死盯着秦兮朝,也不等二人开口,刀锋一横,劈头罩秦兮朝砍去。
一把重锋大刀的攻击范围绝不会准确的只砍中一个人,唐无暝知晓那一刀下去,周围一丈之处都可夷为平地。
二人霎时各自散开,秦兮朝顷剑去挡,峥鸣金光一现,刀锋对剑刃,气场浩荡铺开。
唐无暝见他动真,脱口就喊,“元乐住手!”
被称做元乐的少年似根本没有听到,唐无暝虽有幸灾乐祸的意味,但也不想见秦兮朝惨死刀下,奈何他又不敢靠近。
心急处,一条软鞭又绕腰而来,扣住了唐无暝将他飞拖出场。
秦兮朝背后受伤,牵扯着两肩撕痛,那一把重刀似有抵挡不住之势,转头见到唐无暝被人劫持,心下一急,内力轰然一涌震开面前的少年,掉头就往唐无暝那边去。
元乐并不打算就此放过,被真气震开更让他心有不服,拖着重刀紧随在秦兮朝后头,看他背后被自己劈出的一条长伤,露齿笑了起来,朝那劫持着人的青年喊道,“哥,我说了吧,对付这个人根本不在话下!”
青年握住唐无暝的手腕,探了他的脉息,只有一片空荡无垠,是内力尽散之象,顿时眉眼一横,“小乐,杀了他。”
秦兮朝无意与他纠缠,几下避开元乐的杀招,直取青年命门而来。朝望唐无暝时,眼里是不尽的担忧,却又坚定的向他眨眼,示意他不用怕。
唐无暝被人抓着向后闪去,没有内力,也没有武器,情急之下顺手抽了青年身上几支飞镖,向元乐那边倾掷去,“元平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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