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阿哥点头道:“确实有内情,不过是倾轧攻讦那些,不过刑部既下人了,也将案子查明了,涉案的几个武官都革职,巡抚跟总督这里已经会免罚……”
九阿哥摇头道:“都革职?那不是和稀泥!既是查清了不实,那守备怎么也没保住?”
四阿哥解释道:“云贵地方不同,土人多,流官过去彼此攻讦,伤了朝廷体面,需要严惩。”
十三阿哥也说道:“不冤枉,朝廷本就有律令,流官不许在地方娶亲……”
那七品官告的是五品官“强娶父妾”,而不是“强纳”,就晓得这其中有蹊跷。
多半是遭了算计。
九阿哥道:“就是闲的,多年没有战事,地方绿营干养着,倒是自己内斗起来……”
四阿哥与十三阿哥没有说话。
他们比九阿哥看的多,晓得官场倾轧有时候不能看表面。
这官司表面上是七品官与五品官的官司,实际上背后有其他。
否则小小的案子也不会直接惊动兵部,又转到刑部来审。
不过是争权夺利罢了。
主要的人隐在幕后。
这个就没有必要跟九阿哥细说了。
十三阿哥过来,就是专门说水泥的,眼见着辰正了,也说完了,就回刑部去了。
九阿哥也不主动揽差事,继续看着八旗司的文档,尤其是留心内务府三旗的。
毫不客气的说,这些文档看了,各家各户的家底就都在眼前摆着。
九阿哥挑认识的看,先看的高家。
高家家道中落过,前些年名下还真没有什么红契产业。
这几年因为攒下些银子了,才在南城置了几个铺子,不过很快就转出去了。
没有转给旁人,而是转给了高衍中的三个出嫁女。
这也是慈父心肠,给女儿补嫁妆。
对于这个,九阿哥倒是不算意外。
高家三个儿子,除了小的还在官学读书,剩下两个都有了官身,倒是三个女儿,年岁排在前头,出嫁的时候家里没起来,嫁的也是寻常人家,这个时候贴补一二,也是顾全骨肉情分。
接着,他又看曹寅家的。
内城一处,是宫里赐的,在朝阳门到崇文门中间。
南城一处,是后头买的。
再看李煦家,名下宅子就多了。
有内城两处,南城一处,通州一处。
孙家呢……
住的是皇城里的官房,没有私宅。
三大织造,三个做派。
九阿哥挑眉,他不喜李煦,可是也不大喜欢孙文成。
这也太没成算了,几代人没有私宅。
不过这也是包衣常态。
旗人不大爱攒钱,铁杆庄稼,多是开多少饷就都花掉了。
他又去看董殿邦家。
到底是有爵位的,子弟有跟着打仗的,瞧着私产比寻常包衣丰厚多了。
他看的津津有味儿,脸上也带出来。
四阿哥正好处理完公文,脖子酸了,起来走动走动,就发现九阿哥脸上表情不对。
他晓得九阿哥在看八旗司的红契文档,就有些好奇,走到近前,道:“可是有什么不对?”
九阿哥将手中文档递给他,道:“就是觉得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怪不得旗人都爱当兵,还是打仗油水厚!”
董家的产业,主要都是三藩之乱平定之后那几年添置的。
那几年,他们家有子弟跟着打云南。
四阿哥接过来看了,见是董家的,道:“这是内务府老人了,早年太皇太后最信重的就是他们家……”
否则也不会特意从他们家选了一个格格入宫为嫔妃。
九阿哥道:“您再瞧李家跟曹家,父辈都是做到二品的,怎么家底相差这么多?是不是曹家隐匿了私产,还是真的清廉?”
他对曹寅印象很好,可是父子两代织造,就没有攒下私财?
金家父子也是两代人,抄家也抄出来不少。
四阿哥对两家了解的更多些,道:“不一样,曹寅之父一直是内务府官,二品侍郎是给的加衔,不是实缺。李煦之父一直经营地方,一路上从辅官到知府、布政使,官至巡抚……”
他这一说,九阿哥就明白过来了。
一路知府、布政使、巡抚做下来,都是主官,不去贪墨,只官场上“三节两寿”就能剩下不少。
织造郎中,下边辖的僚属没有几个,还要孝敬京城的上官。
九阿哥就道:“那曹寅也不容易,怪不得他们家老太太不留在亲儿子身边,非要在江宁住呢……”
江宁织造府四、五进的大宅子,到了京城就是两、三进的小宅了。
眼见着九阿哥留心的都是内务府人家,四阿哥道:“既是从内务府出来,就不必再留心他们,那是汗阿玛信重的人手……”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想起了曹顺。
有曹顺这个纽带,九皇子府跟曹寅也断不了关系。
眼下没什么,可是回头说不得就是隐患。
可曹顺给九阿哥使唤,也是御前的安排。
四阿哥倒不好说什么了,否则倒像是挑唆弟弟防备皇父。
九阿哥道:“这不是有金家的例子在前么?我怕他们几家也生出贪心来,一年到头,往三大织造拨的银子不算多,几十万两银子,可要是他们打着御用的招牌,自己敛财,这天高皇帝远的,也不好查……”
四阿哥道:“你能想到的,汗阿玛也会想到,会安排人辖制的。”
九阿哥想想也是,就不操心了,只道:“别连累到曹顺身上就行,曹顺是个好用的,弟弟还想多用几年呢。”
四阿哥看了九阿哥一眼。
外来的人手,说信就信了。
一点防备也没有。
不过想着皇父这几年的行事,这样坦坦荡荡,或许也是正好。
*
万寿节前两日,九阿哥就安排曹顺去畅春园,将私下里的那份寿礼送过去了。
曹顺身份在这里,自然没有资格直接御前请见,就听了九阿哥的吩咐,请了梁九功出来。
这一份寿礼,就请梁九功转达。
梁九功想着这几日皇上心里不大畅快的样子,就叫曹顺在小东门候着,自己回清溪书屋禀告了。
康熙听说九阿哥的寿礼到了,有些意外,道:“皇子的寿礼前阵子不是都入库了么?”
他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老了,这几天的事情都记不真切了。
今年虽不是整寿,也是“明九”。
按照民间的说法,也是犯太岁,不大吉利。
康熙也觉得今年身上沉,在宫里待着憋闷,去了五台山一趟,心里也没有敞亮多少。
梁九功道:“皇上,这是九爷的第二份礼,按年送的……”
说着,他就将礼单给奉上了。
康熙挑了挑眉,打开来看了。
金鹤香炉一对,黄金一百九十九两。
金桃一对,黄金九十九两。
衣裳六套。
古董珍玩八样。
康熙不由失笑,道:“跟往年差不多,就是冲金子使劲了……”
梁九功笑着,拿了荷包道:“奴才沾了光,也得了九爷的赏……”
康熙道:“是什么?”
梁九功拿出来,是一寸见方的小金龟。
康熙轻哼道:“都离了内务府了,还预备这些,指定是从他福晋银楼里做的,倒是好意思……”
梁九功道:“夫妻一体,能孝敬皇上,也是九福晋的福气。”
收到礼,哪有不高兴的?
尤其是这还是意外之喜。
按照九阿哥之前的说法,之前的孝敬是官场规矩,如今出了内务府了,怎么还有这规矩?
康熙道:“谁送来的?九阿哥自己怎么没来?”
若是九阿哥来了,指定自己到清溪书屋请见了。
梁九功道:“是侍卫曹顺送来的,奴才问了一嘴,说是在户部学差事,每天都是一整天,怕耽搁了,才打发人先送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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