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舒看了宜妃一眼,宜妃很注重保养。
她是顺治十七年生人,比康熙小六岁,跟德妃同庚,今年四十一了,乍一看看着还跟二十七、八岁似的。
只是她爱笑,眼角有了微微的细纹,所以仔细看的话,就像三十出头。
伯夫人是顺治八年生人,今年正好五十岁,比宜妃大九岁,跟荣妃同庚。
跟宜妃没有办法比,可是看着比同龄荣妃年轻多了,看着跟觉罗氏差不多,像是四十来岁年纪。
舒舒就点点头,道:“看着跟我额涅差不多,可是阿牟比我额涅大六岁。”
宜妃点头道:“那是很年轻了……”
*
东次间里,地上摆着圆桌。
康熙上座,左手是五阿哥与九阿哥,右手是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
等到康熙动了快子,其他人也开始动了起来。
五阿哥直接冲羊排去了。
这道菜早上有了,本来中午应该换了的,就因为五阿哥来了,又叫人烤了一份。
五阿哥爱吃肉,尤其爱吃羊肉。
这羊肉还撒了辣椒粉,香味儿霸道的很。
至于烤五花肉,是一条去了通嵴的纯五花,腌制后在烤炉里烤的,焦脆五花肉,然后再切成半寸的厚片,旁边还预备了两个三寸碟,一个是烤肉酱,一个是烤肉粉。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正是爱吃肉的年岁,就都守着烤五花肉大快朵颐。
康熙则是将其他几样荤菜尝了一快子,最后落在烤羊腰跟烤鸡翅上。
烤羊腰脆嫩,吃起来没有一点儿异味。
鸡翅是去骨的,用的都是翅中,外头的鸡皮烤的焦香。
康熙的视线在这盘鸡翅中上定了定,这一盘就是十个鸡翅。
宜妃婆媳在西屋,要是同样的席面,那也是十个。
一餐下来十只鸡,这有些抛费。
九阿哥见康熙多夹了一块鸡翅,道:“汗阿玛爱吃这个?那等下回庄子上再送鸡过来,儿子叫人给您送过去。”
康熙看了九阿哥一眼,道:“你们庄子上养了多少只鸡,一次送多少过来?”
刚好昨天庄头过来了,九阿哥听舒舒问了一嘴,记得清清楚楚的,就道:“现在公鸡一百七十多只,母鸡二百六十多只,今年开春又孵了四百多只小鸡,之前在城里的时候每旬送一次,一次公鸡十只、鸡蛋六百枚……”
康熙在心里算了一下,这样下来就是八百多只鸡了。
五阿哥、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都呆住。
十四阿哥飞快地将嘴里的五花肉吞咽殆尽,带着惊讶,看着九阿哥,道:“九哥,您没说错吧?是六百枚,不是六十?那岂不是说每个月就有一千八百枚鸡蛋?”
九阿哥得意道:“这有什么作假的,昨天还多送了一些,直接送了八百,晓得你们爱吃鸡蛋,已经分好了,你们俩、老十跟七哥,一个院先五十枚,等到下次送来的时候再多给你们些,剩下两百直接搁在园膳房,一百送到北花园,一百送到西花园阿哥膳房,大哥跟四哥那边再一处送五十……”
至于三阿哥与八阿哥处,就省了,不用表现兄友弟恭,要不然显得没脾气,好欺负。
十四阿哥先是欢喜,随即就有些委屈,看着康熙道:“汗阿玛,听说鸡蛋也不贵,外头便宜的时候两、三文,贵的时候也就四文,那怎么儿子们的分例里没有鸡蛋?整个宫里,只有妃母以上的主位还有您跟皇祖母的份例有鸡蛋!”
皇子们每日的分例是什么?
旁人或许不关注,康熙却是记得的。
没有大婚的皇子跟皇女同例,每天猪肉八斤十二两,每月鸡五只、鸭五只。
这些猪肉中,五十斤以下的小猪肉三斤,大猪肉五斤十二两。
小猪肉口感嫩,给皇子公主一日三餐的主菜,多是用这三斤小猪肉,大猪肉反而用的不多。
确实是没有鸡蛋。
康熙皱眉,心下有些不快。
早在大阿哥大婚前,当时的内务府总管就上折子问了皇子福晋跟皇子侧福晋的每日供应。
康熙疼儿子,就将给大婚皇子的贴补直接加在皇子福晋上,分例给的差不多跟贵妃齐平。
现在皇子福晋多了,形形色色的都见了,就没有那么金贵了。
康熙心里又偏着小阿哥了。
他就道:“这一条记下,回头见到三阿哥的时候,你可以让他记上此事,酌量增加。”
实际上十四阿哥说漏了,宫里有鸡蛋供应的不单单是妃以上的主子,还有皇子福晋跟皇子侧福晋。
皇子福晋按例每日有五枚鸡蛋,比贵妃、妃供应的每日四个多一枚。
皇子侧福晋是三枚,比贵妃与妃的供应少一枚。
十四阿哥听了,立时眉开眼笑,道:“太好了,往后十五阿哥他们这些小的,就不用再馋鸡蛋了,要不然可怜巴巴的,每次到九哥这里打牙祭,九嫂都要变着法的给大家想新的鸡蛋菜。”
不过他脑子活络,晓得如此一来,每日宫里的鸡蛋供给就要翻倍。
毕竟现在宫里有资格供应鸡蛋的就是太后、六位妃母与太子妃,太后每日鸡蛋二十枚,六妃每人四枚,太子妃五枚,如此一天就是四十九枚。
御前没有定例,就按照十个预备,每日才五十九枚。
可是等到皇子跟皇女增加这一分例,每天就增加好几十。
到时候嫔母不好比他们供应低,说不得也要增加,又是十几个。
这样算下来,就是多一倍。
要是因这个缘故,使得供应紧张了,那倒是衬着他们小辈贪嘴不孝似的。
十四阿哥就望向九阿哥道:“九哥,九哥,到时候御膳房短了鸡蛋的话,能不能去您的庄子上采买?照现下这个吃法,您跟九嫂肯定都不爱吃鸡蛋了,攒着这些也没用啊!”
九阿哥笑道:“那当然好了,外头的鸡蛋价格一年之中起起伏伏的,春秋鸡蛋多的时候两文一枚,三九、三伏这样太冷太热的时候,鸡蛋少,就有三、四文的时候,内务府的账册上却是一年四季都按照四文钱采买,我不是赚了?”
十四阿哥却是聪明了一回,道:“那采买的指定是中间捞钱了,春秋的时候能捞一半,按照宫里的供应,这一天下来也一百来文钱,一个月下来就三千多文了,小四两银子……”
看着不多,可是一年下来四十多两。
这还只是鸡蛋一项。
十四阿哥看着康熙道:“汗阿玛,那两个内务府御史不是爱弹劾人么?让他们拿着内务府的采购单子去外头比价去,要是有不对的,就挨着个的弹劾,感情儿子们这些年没吃鸡蛋,这鸡蛋银子也没省下,都进了这些奴才的口袋!”
康熙没有接话,心里也算下了一下贪墨的比例。
就算不直接翻倍,也多了七、八成。
这鸡蛋还是不好胡乱加钱的东西,其他的呢?
宫里诸人每日要供应的肉、菜、炭、蜡烛,每年十万两。
宫殿跟行宫的修缮每年二、三十万两。
往三大织造拨的采买布料的银子是五万多两。
这三项加起来,就占了内务府开支的大头。
内务府的职官虽多,可是七品以上的并不多,还是八、九品为主,如此年俸支出也要十几万两。
这些包衣奴才在进账的时候贪上一回,在出账的时候也贪上一回,一年下来就是数十万两。
能再养活一个紫禁城!
康熙对十四阿哥道:“这条可告诉三阿哥,叫三阿哥督查此事!”
五阿哥与十三阿哥都怕九阿哥难受,打量九阿哥的神色。
九阿哥正对十四阿哥竖起大拇指,赞道:“十四弟你可太聪明了,这只要到市面上一打听,就晓得账面上有多少水分了,要是就此成了例,那些内务府的大爷想要贪墨,就无处下手了……”
十四阿哥眉开眼笑,道:“这有什么难的?只要寻思寻思,就晓得内务府那些家伙贪了,一年三、四十两银子的年俸,一年四季衣裳都不够,哪里还有闲钱买饽饽啊,可九嫂那百味斋,生意都好到什么地步了?弟弟之前嘴馋了,想吃山楂锅盔,打发太监过去买,每次都是排长队,都是皇城里出去的包衣买的……“
九阿哥道:“不只饽饽铺子都是他们,就是这皇城里跟地安门的酒楼茶馆里,也都是这群大爷,光鲜体面着呢,到了冬天,穿棉袄的都少,最差也是小毛衣裳,日子滋润着……”
十四阿哥点头道:“看出来了,他们这日子过的,比功勋人家还自在呢,世职世官也有,就差个爵位了!”
九阿哥撇撇嘴,道:“狗仗人势,说的就是他们,不说旁人,就说桂丹那小子,前年的时候就敢没事找事的跟董鄂家对上,那不单是功勋之后,还是公主后裔,当时我岳父也是一品都统,可是桂丹这混蛋张狂惯了,丝毫不放在眼中,居然设局诬告你九嫂的银楼售假,你说他胆子大不大?”
前年的时候,十四阿哥年岁还小,又是久不出宫的,还真没有听说过这段,好奇的不得了,道:“那官司是赢了,还是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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