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小两口都闲了。
内务府衙门还没有开印,九阿哥不用过去点卯。
畅春园这里,一应庶务,也有畅春园总管料理,不需要九阿哥指手画脚。
九阿哥就招呼舒舒出来:“别在屋子里猫着了,爷带你出去转转!”
舒舒指了指北面道:“方便么?”
九阿哥道:“隔着冰面呢,放心吧,太子妃也会约束宫人不让往这边来!”
不单单舒舒要避太子,太子妃也要避九阿哥这个已经成亲的小叔子。
其他人没有成亲,反而避讳少些。
舒舒麻熘的加了衣裳,带了口罩,头上还带着帽兜。
两人也没带人,就这么熘熘达达的往西走,也就两百多步,就到西花园西墙。
眼前是两个挨着的建筑,承露轩与龙王庙。
好像这“承露”跟求雨也算相衬,可是舒舒看着,莫名的就觉得不大纯洁。
九阿哥指了指承露轩背面的土山,道:“顺着这边小道,到底就是西花园的大北门,北门旁边就是太后宫……你要是不想与毓庆宫的人撞上,回头去太后宫请安的时候可以走这边……”
舒舒点点头。
她实际上是有些尴尬的。
如今大婚的皇子福晋都搬出去了,就留她一个在,连个作伴的也没有。
旁边住了一圈小叔子,十阿哥是同庚的,十二阿哥也岁数近,她这个嫂子还是老实待着。
也就再忍耐一个月,而后随着太后出行两月再回来,旁边院子里就有个可爱的小妯里。
两人说话间到了荷花池边。
水面还在冰冻,没有开河。
九阿哥带了遗憾道:“随扈回来后就没闲着,都忘了带你去北海冰场转转,皇城里也有几处可以逛逛的地方。”
舒舒笑道:“不急,今年再看也是一样的。”
九阿哥提到这个,算着日子,道:“出了九,咱们的皇子府就能开工,咱们也修个园子,唯一不好的是,那边没法引水。”
京城的水系是固定的。
想要引水,就要挨着海子边修府。
他们现下的府邸地址定了,想要引水,就只能修别院的时候再说。
舒舒听着,来了兴致,道:“那园子里移栽些果树,做个果园,桃子、柿子、海棠都要,再开几块菜地,修建几间屋子,入秋以后种洞子菜……”
九阿哥笑道:“你是不是来的时候看到园子外的稻田眼馋了?农耕可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汗阿玛带我们割过稻,割不到半垄地就能把人累趴下……”
舒舒笑而不语,不是被外头的稻田带的,而是农耕民族基因的力量。
农耕?
舒舒望向西北方向。
自己的陪嫁庄子,阿牟给的与姑母给的,都是百望山下,好像离这里就十多里的距离。
除了农田之外,那可还养着二十头猪。
现在养的还是黑猪,自然生长速度慢,想要养成大猪可能要年底出栏。
要是想吃半大的,现在应该也有大几十斤了。
九阿哥看着舒舒笑眯眯的,道:“又琢磨什么呢?”
舒舒指了指西北方向道:“我不是有两个庄子在百望山么?七月里叫人抓了二十头小猪养着,也不知道养得怎么样了。”
九阿哥听了,想起一件事道:“爷年前看内务府的账册,才发现猪肉这些年价格居高不下,外头市面上便宜的时候三十五文一斤,贵的时候四十五文,要是地方宽敞,你之前说的养猪的事情还真能好好琢磨琢磨……”
舒舒有些意外:“爷之前不是说没有人大规模养猪么?家畜容易害病什么的?”
九阿哥道:“那是旁人没地方,拢在猪圈里,要是一个得了猪瘟,可不是其他的也没跑,可要是在山上散养,应该好多了……主要是高粱便宜,一石高粱便宜的时候一百多文,贵的时候也没有超过三百文,西花园往北就是马场,那边的饲料就是草料掺着高粱……”
不是为了钱,就是为了将舒舒的陪嫁庄子给占上。
别想着在里头修园子什么的。
要不然旁边挨着康亲王府的王庄,九阿哥心里不舒坦。
舒舒哪里想到九阿哥的弯弯道道,只当他通了经济真的如此想,点头道:“年前打发小椿回去传了一次话,让开春了多抓些小猪,爷这样想,咱们就再养些。”
九阿哥算了算宫里的采购价,道:“养吧,多多益善,养多少都不怕,最后直接卖到内务府。”
舒舒连忙摇头,道:“爷既在内务府当差,咱们自己的产业就跟内务府分开些,要不然回头说不清,好像占了多少便宜似的,不占这小便宜,让人笑话……”
就算一斤猪肉四十文,一头猪净肉一百斤出头,也就是几千钱,刨除去人工饲料什么的,剩下二、三两银子到头了。
卖上一百头,不过二、三百两,还要得个以权谋私的嫌疑,不值当。
九阿哥笑道:“行,听你的,不占这便宜,到时候咱们酒楼也营业了,直接拉那边就行。”
两人说着话,就熘达回荷池四所。
就见西所出来个嬷嬷,身后还跟着小太监。
见到舒舒与九阿哥,那嬷嬷带了小太监退到路边行礼。
舒舒认出来,是太子妃身边的嬷嬷。
她伸手叫起,道:“是太子妃打发你来的?”
那嬷嬷应道:“回九福晋的话,是娘娘打发老奴过来给十五爷送书包……”
舒舒颔首,道:“代我跟太子妃问安……”
那嬷嬷应了。
舒舒与九阿哥就回了南所。
“要不是碰到太子妃的人,都忘了给十五阿哥预备开蒙礼了?”
进了屋子,去了外头衣裳,舒舒跟九阿哥道。
开蒙入学,也算是不大不小的喜事,要贺的。
她之前想左了。
十五阿哥这里,与十阿哥、十三阿哥还不同,舒舒还真不好多亲近。
他身后有太子妃这个实际上的养母,还有德妃这个名义上的养母。
而且随着康熙接下来一次次南巡,十五阿哥生母王庶妃分量也会越来越重。
九阿哥道:“估摸这几日汗阿玛想不起十五阿哥开蒙之事,要延后择师了……”
舒舒松了口气,道:“过些日子也好,再暖和些,要不然小六他们进来,还不知情形如何……”
九阿哥道:“放心吧,有爷看着呢……有专门的伴读所,伙食供应也好,每日里牛肉一斤,猪肉十二两……”
舒舒听得莫名其妙:“不是说牛肉金贵,怎么咱们日用里没有供应,伴读反而有了?”
九阿哥道:“是从乾清宫侍卫的例,早先哈哈珠子太监也每人每天半斤牛肉,后来改了猪肉;现下,宫里就皇子伴读、乾清宫侍卫、诵经太监喇嘛、西洋大夫还有些蒙古人与唐古特人有牛肉……”
唐古特人,青藏那边的藏人在京中的统称。
听到有专门的伴读所,还有嬷嬷、太监服侍,舒舒也放下心来,道:“他们住在西花园哪一片呢?”
九阿哥道:“太后宫东边的一处院子。”
舒舒听了,略微安心。
等什么时候去给太后请安的时候,说不得可以过去看一眼。
她是长姐,关心初来乍到的幼弟,旁人也不会说什么。
小两口的日子过的悠闲。
外头各皇子府都不安生了。
没有前例。
封爵的皇子,还能再跟着住进园子么?
之前没有开府之前,圣驾到园子里“避喧听政”的时候,他们多数也会跟着出来。
如今才发现开府的弊端。
消息没有在宫中时灵通了。
今年大年初一好好的朝贺,随后随着皇上给太后宫请安也正常,大家原本以为要等在乾清宫前头的值房,等着宗亲宴,结果就听了口谕,免宗亲宴,宗亲也都奉旨出宫,连带着他们这些开府的皇子也没有例外。
随后宫门就关了,只进不出。
今日圣驾奉太后去园子,又与每次都不一样。
皇子们的额娘都带了。
之前的时候,主位妃嫔一、两个,其他多是年轻的贵人、答应。
这次太异常了。
谁也不是傻子,察觉不到宫里的变化。
*
四贝勒府,书房。
四阿哥眉头紧蹙,旁边坐着的八阿哥也带了不安。
“四哥,宫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八阿哥心里不安。
好像就一个多月的功夫,皇宫里就变得陌生。
从卫家那边打听的消息,也说得含湖。
只晓得从十四阿哥挪宫开始,发生变动,十四阿哥名下的太监与嬷嬷都被换了。
四阿哥摇头道:“对外说是有人行窃了奉先殿的金盘,应该不止如此……”
兄弟俩都是聪明人。
对视一眼,都明白带了皇子与格格生母出来的用意。
宫里有不太平的地方。
四阿哥脸色发沉,脸上带了忧色。
没有带佟妃母,这不对劲!
汗阿玛对佟家恩典不断。
可是连生子的庶妃都带去了园子,却没有带佟妃。
做了二十年父子,知子莫若父,同样也知父莫若子。
汗阿玛迁怒了。
对于四阿哥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八阿哥想不到这个,道:“四哥,咱们是不是也该递牌子给汗阿玛请安?还有老九那边,是不是也去见见?宫里真有变故,他们几个小的,估摸着也不安……”
四阿哥点点头,道:“是该去瞧瞧!”
汗阿玛见不见是汗阿玛的事,他们要是不过去请安,回头就是他们的过错。
*
五贝勒府,正房。
五贝勒与五福晋道:“西花园皇子四所挨着,住着不宽敞,现下住了好几个弟弟过去,弟妹一个人随九弟住西花园也不方便,明天咱们过去给皇祖母请安,问问能不能你也留在那边住几天……”
五福晋没有意见。
婆婆、祖婆婆都在那边,就算不住过去,她也要隔三差五去请安。
还不如在园子里,长长见识,还能与妯里多亲近亲近。
*
三贝勒府,正房。
三阿哥急头白脸的,对三福晋道:“好好的礼部行走,叫你搅合没了,这回你欢喜了?户部的差事年前结了,下一回捞到差事还不知什么时候?”
三福晋坐在梳妆台前,正看外头新采购的两盒子精巧首饰,都是江南出来的最新样子。
她瞥了三阿哥一眼,不解道:“这还在过年里,爷急什么?没有差事就闲着呗,不是更好……”
三阿哥摇头道:“今年是乡试之年,明年就是会试,就算不挂主考、副主考,就是沾个边,好处都说不尽……干闲着,这郡王帽子什么时候回来?”
下头的弟弟陆续长成,自己做个闲散皇子,那成什么了?
三福晋抿了下鬓角道:“下回爷跟我说,我不就晓得了?”
三阿哥皱眉,带了不满道:“这都是朝政大事,跟你说什么?你也不懂!”
三福晋垂下眼道:“那要是再耽搁爷什么大事儿,爷也别赖我,毕竟我也不懂……”
三阿哥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道:“爷看书的时间还不够,哪里有功夫跟你唠叨这些?”
三福晋看着他,带了讥讽道:“没有功夫跟我磨牙,倒是有功夫教田格格做诗?”
三阿哥皱眉道:“看书闲暇打发时间,还不能松散松散了?”
说罢,转身离去。
三福晋脸色涨红。
在勋贵闺秀中,她也是极少数读书识字的,在旁人面前并不露怯。
可是嫁给三阿哥,就被三阿哥说了几次嘴,还被田格格讥讽过。
三福晋恨恨,看着百宝阁上的两个书匣。
自己真的写的那么差,还是田格格进了谗言,三爷先入为主?
三福晋心中生出迫切,想要找人公正公平的点评自己的诗作,是不是真的那么一无是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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