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可怕的是,前头那位原配留下个女儿,这位县主的外家一直想再塞个女儿进楚王府,美其名曰姨母照顾外甥女,哪知被半路杀出来的吴氏截了。
再进一个女儿到王府的盘算落空,这位县主的外祖母就一直想方设法对新的楚王妃指指点点,在外面到处传楚王府的私事,妄图能再掌控楚王府。
郭氏听完了这些,对将要进自家门的新妇嫌弃得不行。
听说前头那位楚王妃是一等一的贤良人,若不是她在世时把楚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条,以楚王那种不理俗务的性子,楚王府没有彻底被败光都要感谢她。可惜的是,这位只生了个女儿,今后楚王府都是后头王妃儿子的了。
而这位长林县主是真真被外家给教坏了,掌家理事、人情交往、琴棋书画,在郭氏看来是没一样能拿得出手的,性格偏狭,堂堂亲王嫡女一股小家子气儿。
要不是皇后的一纸赐婚诏书,郭氏是决计看不上这样的女郎成为自己的儿媳妇的。
他们楚王府的女郎什么样儿自己不知道么,还好意思嫌弃她儿子。哼!
萧皎的外祖母苏老太太人老成精,一句话就听出郭氏故意找茬,一直飞扬的眉眼瞬间就耷拉下来了,苍老的声音沉下来还有点儿威势:“要我说,这女子读太多书也不好,尤其是那些诗词什么的,会作几首酸诗有什么用,女子又不能考科举。就算是男子,酸诗作得好也没多大用处,考不上科举没有功名在身,就是个措大罢了。”
老太太这一棒子下去,可是把一船人都打翻了啊。
在场喜欢作“酸诗”的不仅是萧烨和陆从云,郭氏出身书香门第,年轻的时候也喜欢作些个诉说小儿女心思的诗,只是后来婆母过身了她接了中馈,一家二十几口外加仆役过百,大事小情太过要操心的,再没时间吟诗作画。
至于吴桐,她可不认自己是“喜欢作酸诗”那一挂的。
虽然她是个可耻的该被唾骂的抄袭党,但她抄袭的可都是千古名篇,大多忧国忧民,那些诗可没一首是酸诗。
所以她不仅不生气,还笑着给苏老太太鼓掌叫好:“老太太说得好。”
苏老太太一愣,她没想到讨嫌的吴氏居然会帮她说话。
“老太太一句话就点出了女人的生存环境恶劣的现状。”吴桐继续鼓掌:“这女人啊,学识不好会被笑没人教,家教不好。这学识太好呢,又会被说,学那么多有什么用,女人又不用考科举。唉……女人可怜呐,这学识好也不是,不好不也是,要把握住好不与好之间的度实在是太为难人了。”
苏老太太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个讨嫌的吴氏并不是在帮她说话。
吴桐:“老太太不愧是老太太,吃过的盐比我们年轻人吃过的饭还多,一句话不仅指出了问题,还提出了解决问题的方法。高,实在是高。”
苏老太太不悦:“闭嘴!”
陆从云心里好奇,傻傻问:“什么解决方法?”
“问得好!”吴桐笑着说道:“自然是让女人也去考科举,凭本事说话。”
无论是萧家父女还是陆家母子,以及苏老太太和她没啥存在感的儿媳妇,所有人都为吴桐所惊呆。
这吴氏怕不是疯了吧!
“你……你……”苏老太太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她儿媳赶紧扶住她。
“世人都言楚王妃与众不同,今日一见果然让妾身大开眼界,不同凡响。”郭氏明褒暗贬。
萧烨不知该说什么,只讽了一句:“你可真敢想。”
“为什么不敢想?”吴桐挑眉,“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女人科举的机会是你们男人剥夺掉的。你敢说,但凡女人有这个机会,一定会比你们男人站得高,位极人臣,流芳千古吗?”
吴桐重重道:“我就敢说。”
萧烨不服,就要反驳,被吴桐剐了一眼,威胁——你要是敢在外面不给我面子,你就给本官等着,至少你今年是没有安生日子过了。
萧烨:“……”
萧烨为了家庭和谐(安生日子)只能忍气吞声、忍辱负重、忍常人所不能忍。
他每日三省,自己究竟造了什么孽,才会娶了这么个悍妇进门。
“楚王妃果然与众不同。”郭氏淡讽道。
“哼!真是一天到晚正事不干,尽是搞些鬼名堂,你不嫌丢人,我都替你丢人。”苏老太太可不会想着给吴桐面子,她仗着年纪大辈分高,对吴桐是想怎么指点就怎么指点,吴桐要敢反抗,一个不敬不孝的帽子就会扣下来。
吴桐抄着手,咸咸道:“男人欺压女人就算了,你们女人自己也欺压比你们弱小的女人,这样就能显得你们很高贵?”
“你胡说八道着什么?”苏老太太仿佛被踩到痛脚,一声大喝。
“我说错了吗?”吴桐说:“你自己受过婆母的磋磨,等自己做了婆母却又再去磋磨自己的儿媳,不就是欺压比自己弱小的?你要有本事,当初就应该反击。”
她刚进楚王府那一两年日子过得多艰难,平白受了这老太婆多少气,别人会忘,她绝忘不了。
她看着周围一圈人,无论掩饰得好还是掩饰不好,都是鄙夷的不以为然的,即使如此,她还是要说:“不是所有的规矩都是正确的,不是所有理所当然的约定俗成都是正确的,也不是所有的年长者都是对的,对应该被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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