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传遍了,听说那些相公们都亲眼看到了,那还能有假。官家荒唐,给个阉竖加太子太保,皇后劝谏还把皇后打成重伤。唉……听说台谏的官老爷们都在宫里跪着,请官家罪己哩。”
“嘶……皇后和太子母子也是可怜。官家对自己的发妻和嫡子为什么这么不留情面,还以为他们有什么深仇大恨!”
全京城甚嚣尘上,朝廷出动禁军抓言辞激烈者以儆效尤却也不好使,反而让民议更加沸腾,登闻检院的判院刘琪几日来过得那叫一个战战兢兢,就怕百姓们群情激愤又来敲登闻鼓了。
在这样的情形下,大内居然给各家各府送了帖子——宫中办赏花宴,各家女眷入宫陪宴,主宴的当然不可能是重伤卧床的皇后,而是玉贵妃。
王妡也收到了帖子,玉贵妃是以邀请太子妃的名义邀请的,而不是临猗王氏女。
萧珉得了消息,让小邓来传来,请她私下一见。
明轩茶社二楼常年不接待客人的厢房里,萧珉倚着凭几出神,伍熊在一旁伺候烧水点茶。
到约定的时间,门外传来了三声敲门声,旋即就听东宫亲卫道:“殿下,娘娘来了。”
萧珉为不可查地蹙了一下眉,坐直了看着伍熊去开门,王妡戴着长到遮脚的幕篱走进来,在离他最远的一张椅子坐下,她的侍女一人手上拿着一个大食盒,忙碌布置着蜜水果子。
王妡坐下后,依旧戴着幕篱,丝毫没有要摘下来的迹象,寒暄也省了,开门见山:“你叫我来是为了玉贵妃的赏花宴?”
萧珉柔声说:“姽婳,宴无好宴,玉氏在宴上恐会对你发难。”
“你这是在担心我?”王妡偏过头,幕篱的绡纱动了动,“萧珉,很不必如此,你演得不累,我看得都累。”
“王妡!”萧珉低吼一声,直勾勾盯着王妡,但隔着幕篱他看不到她的脸,好一会儿,他放低了声音,平心静气道:“姽婳,无论你心里是怎么想孤的,你要知道,你现在与孤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孤有万一,你真以为自己能全身而退?”
幕篱微微动了一下。
萧珉继续道:“你自己也明白的,不是么,否则令堂为何会进宫给孤母后出主意。姽婳,孤希望你能摒弃偏见,与孤平心静气的说话。将来孤为帝,你必是皇后。”
萧珉话落后,厢房内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然后便听得王妡嗤地一笑,说:“萧珉,你不要搞错了,我不是对你有偏见,我是恨毒了你。”
“王妡!”萧珉怒吼。
“萧珉,不用非得装出很生气的样子,你我都知道实情,还演,不累吗?”王妡说:“在你决心利用我的时候,你不是已经把各种结果都算好了么。”
萧珉收了脸上的怒容,示意伍熊端茶过去给王妡。
“这样才对。”王妡看都没看伍熊端来的茶,“你也说了,我和你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那就拿出合作的态度来,别黏黏糊糊,萧珉,演一个跟自己完全不一样的模样,你不累吗?”
萧珉慢慢靠在了凭几上,目下无尘的,说道:“我母后重伤卧床,玉氏这个时候办什么赏花宴,恐怕是官家的授意,想试探临猗王的态度。我担心玉氏会对你发难,你会招架不住,母后如今也不能出来给你解围,你自己警醒着点儿。”
“你确定是官家要试探我家的态度?而不是玉贵妃故意要给皇后难堪?”王妡说。
萧珉微愕,显然是没想过这一层意思。
王妡说:“玉贵妃肖想凤位多年,很难不对皇后落井下石。”
萧珉的脸色瞬间变得狰狞,低骂:“这个贱人!”
王妡斜睨萧珉一眼,一边伍熊端着茶见王妡迟迟不接,就将茶盏放在了她面前的矮桌上,就要退回萧珉身边,不料被王妡叫住。
“谁准你把茶放我桌上的?”王妡摆明了无事找茬。
伍熊一愣,不知所措地看了王妡又去看萧珉。
王妡冷哼:“把茶倒了,污了我的果子。”
伍熊把茶端起倒掉。
王妡接着说:“这些污了的果子都给我吃了,一点儿渣都不准剩。”
伍熊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求助地看向萧珉。
萧珉不悦道:“王妡,你别无理取闹。”
好巧不巧,王妡最痛恨萧珉说她无理取闹,上辈子只要他说这句话,她就真的反省自己是不是真的无理取闹了。后来去了北宫,她不停的反思,不停的反思,才想明白萧珉对人心的把控究竟到了什么可怕的地步。
他把她牢牢握在手里,搓圆捏扁,为所欲为。
“吃!”王妡猛地一拍扶手,喝道:“东宫里我说了算!”
萧珉也喝:“王妡!你别无理取闹!孤才是东宫之主!”
王妡慢慢说道:“怎么,你这是不想合作了?”
萧珉满腔的怒火瞬间哑了,半晌挤出一句:“你威胁孤?”
王妡偏头,一字一顿:“那、吃、吗?”
萧珉握着凭几才勉强忍住没有拂袖而去,他们还有两个月才大婚,哪怕册文下了,只要没大婚就还有可能有变数,他冒不得这个险。
他半垂着头,脸色变来变去,起伏得明显的胸膛能看出他心绪非常不平静,好半晌后,他对伍熊挥了一下手,让他吃。
主子下了令,伍熊只能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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