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晨笑嘻嘻说道:“别的招多没劲啊,六郎才是哥们儿的杀手锏。”
行长无语了,“我怀疑你这个杀手锏就是专门为了对付我才时刻不离带在身边的。”
“没错儿。”夏晨言简意赅。
林筠竹都看傻了,望了眼吕川,意思是,这两位大奇葩就是你的中专同学?
吕川点点头,意思是,没错儿,就他俩。
都是什么人呐,也太不靠谱了。
林筠竹微微皱眉,勉强一笑。
这时候,粟爷笑着说:“几位先归置归置,等晌午了我再过来,有啥需要的就跟小川老师说,甭客气。”
夏晨对他说道:“我们肯定不会客气的,多谢粟爷了,中午请您喝茅台。”
粟爷呵呵笑了两声,点头转身倒背着手走了。
夏晨这才腾出空来跟林姑娘说话,“你好,我们打闹习惯了,你别见怪啊。”
林筠竹笑容明媚,“没关系的。对了,你们跟我来吧,先把行李放到屋子里。”
毛蛋几个人帮忙,把夏晨几人的大行李箱全搬进东屋后才告辞走人。
屋子很宽敞,摆了几张架子床,上下铺的那种。
吕川说,这还是去年来的时候,他跟教委领导提要求,软磨硬泡领导才答应给的。
夏晨不理解,问他:“你跟领导申请这些架子床,作用是什么?”
吕川挠着头说道:“当时就想着,如果能把周边几个村子的孩子都集中起来上学,家远的就可以住宿了。”
夏晨在硬板床上坐下,问他道:“村里读书的孩子多吗?”
吕川摇头,说道:“动员了几次,总共才有二十多个孩子肯来读书,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更多的人家不愿意让孩子来读书,是因为交不起学费。”
何正斌也正色起来,掏出烟盒发了一圈后问道:“不是有教育补助么?”
吕川更是苦笑连连,“那点儿补助都不够一家人吃一个月白面的,大家拿到手后全补贴给家里了,只能说聊胜于无吧。”
夏晨点点头,了然了,在这个年头儿里确实存在这种现象,并且很普遍。
学费占了家庭支出的大头儿,先不说初高中,光小学,一年读下来,学费、书本费、杂费就好几十块。
很多地方甚至存在乱收费的现象,并且越是贫困地区,这种现象越多。
但是我们的农民兄弟呢,他们的收入来源主要有两点,首先是交公粮,扣掉各种提留后剩余的那部分才是自个儿的。
其次是养些猪牛羊的,卖了换钱。
60、70后出生的农村孩子大多数听过这样一句话:年前把猪卖了,年后给你交学费。
不是说父母们不重视孩子的教育,而是大多数家庭负担不起。
尤其是农村人,孩子上学对一个农村家庭来说,代表的就是沉重负担。
有些眼光长远的父母十分清楚,读书才是改变命运的唯一出路。
男娃子还好说,勒紧裤腰带也要供,但是女娃娃,算了吧,早晚要嫁人,认几个大字,会写自个儿的名字也就足够了。
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在农村已经可以帮大人干农活了,比如说割猪草、放羊之类的。
苦笑一声,夏晨说道:“村民的观念一时半会儿是改变不过来的,慢慢来吧。”
吕川也叹着气说道:“是啊,是得慢慢来。”
夏晨又问他:“今天不上课吗?”
林筠竹接过话茬,说:“农忙,老支书做主,给孩子们放了两天假。”
还能这么玩儿?
夏晨明白过来,在这个封闭、落后的村子里,老支书就是土皇帝,就是天。
看来,想让这个小村子摆脱被泥石流冲毁的命运,必须得做通老支书的工作才行。
夏晨心里沉甸甸的,也不知道自己准备的那些招数对老支书起不起作用。
把带来的吃食、喝的和给孩子们准备的运动服、足球、排球、田字格铅笔什么都翻出来交给吕川。
又把床铺收拾了一下,眼看着就到了中午。
看着这一大堆东西,林筠竹很高兴,也改变了对夏晨和行长不靠谱的初始印象。
这俩人贫是贫了点儿,但心是真善。
这些东西不少钱呢。
老支书和毛蛋几个去而复返。
人太多,吕川干脆在院子里摆了张桌子,大家围桌而坐。
毛蛋和几个小伙子开始一盆盆的往桌子上端菜。
没错儿,用的全都是黑瓷盆。
野鸡炖山蘑、野猪肉、野兔糜子什么的,都是城里不常见的东西。
却代表着这座小山村勤劳善良的村民们对远道而来的客人最热情的欢迎。
夏晨拎了三瓶茅台酒,让六郎给大家倒上。
老支书一挥手,把毛蛋几个打发走了,“这里没他们的坐位。”
毛蛋几人也不恼,二话不说笑嘻嘻转身离开。
夏晨又是一阵苦笑。
酒倒上,老支书跟夏晨几个介绍了下村里的情况,说了些闲话。
喝了几杯后,夏晨一个眼神递过去,王镇海立马明白了。
单独敬了老支书一杯,才跟他说起了正事儿。
“我们这次过来呢,不仅仅是看吕老师的,其实还有一个目的,是这样的粟爷,村里信息闭塞,你大概不是很清楚,就在前些天,苏、徽两省下了大雨,爆发了特大洪涝灾害。
我们京城天文气象台观察到,这股台风有自东向西移动的趋向,正好趁这次来看望吕老师的机会,过来跟大家说一声,赶紧转移吧,咱们这村子背靠大山,一场大雨下来,万一引发泥石流,后果不堪设想。”
王镇海一口气说完,脑门儿都冒汗了。
对他这个刚出道的新人演员来说,能把这么一大段台词全部说完,其实挺难为他的。
粟爷乐呵呵看着王镇海,跟看二傻子似的,然后又看看天,说:“小伙子,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吧?这大太阳地儿的,你跟我说要下大雨?你这有点儿……”
老头儿找不到形容词了。
夏晨及时提醒,“危言耸听?”
粟爷点头,说:“我也不懂,大概就这个词儿吧,吓唬人咱也不带这么吓唬的,你也甭跟我说什么苏省还是徽省的事儿,这天高皇帝远的,他那里下大雨也影响不到我这一亩三分地儿。”
“不是,粟爷,这是科学,我是气象站的,是这方面的权威,你一定要相信我啊。”王镇海有点儿急了。
粟爷又是呵呵一笑,端起一碗酒抿了一口,“我也不是不相信你,不过你要清楚的是,我们三河村的老少爷们儿们祖祖辈辈生活在这块土地上,这里就是我们的根,根若没了,我们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这就是个老顽固啊。
夏晨心说,根不会没的,只不过会断,但是断了后还是能够接上的,并且不影响功能。
面对粟爷这个孙猴子,唐僧似的王镇海没咒念了。
何正斌笑呵呵端起了酒碗,“来,粟爷,我敬您一碗。”
粟爷赏他这个面子,端起碗来跟他碰了下,深深抿了一大口,然后微笑看着他,“小伙子,我没猜错的话,这酒引子喝完,你也想劝我号召大家伙儿转移对吧?
甭费劲了,我还是那句话,不搬。我劝你们也不要去跟村民们散布什么消息,要是让我知道,你们背着我跟大家伙儿说些什么,那就对不住了,我会让人送你们出村的。”
说完,他把碗一撂,起身,倒背着手离开了。
这还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啊。
大家伙儿全傻眼。
看吕川一眼,夏晨问道:“老家伙平时就这么犟吗?”
吕川面带无奈,“没错儿,粟爷就是个老犟种。”
行长苦笑,“头一次啊老夏,头一次咱们玩儿现了,不管咱怎么说,人家根本不接招啊,咱们还傻乎乎的准备道具呢,根本就是无用功,接下来可怎么办吧?”
夏晨气得牙根儿都痒痒了,他真想不管不顾,拉着吕川立马离开这个破村子。
至于说村民的死活,与他何干?
他背负不起那么重的责任。
但是一想到那么多人将要葬身在这次山洪暴发中,他就有点心揪。
那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啊。
夏晨完全做不到漠视生命。
把烟从嘴里摘下来,夏晨阴沉着脸说道:“老东西既然不听劝,那就不要怪哥们儿手段毒辣了。”
戏精之何行长立马激动起来,“怎么搞?”
王镇海几个也望过来,大家都想知道这货还有什么高招。
夏晨嘿嘿笑着,说:“老驴子,这次可就得你亲自上阵了。”
端着一盘西红柿过来的林筠竹噗嗤就笑了起来,拿胳膊肘捣一下吕川的肩膀,问他道:“你外号叫老驴子啊?”
吕川脸通红,无奈地点点头,随后对夏晨说道:“你说,我听着呢。”
妈的,要不是为了救你这个货,哥们儿至于浪费那么多脑细胞么?
夏晨默默吐槽了一句,接着说道:“粟爷把话搁下了,不允许我们私下里跟村民们接触,以他犟脾气,一定会对我们严防死守的,说不定这会儿已经派人监视上我们几个了。”
说着,他往门外看了一眼,果然发现一个脑袋嗖地从门口缩了回去。
夏晨冷笑着说:“喝完酒你就去通知学生们都来学校领运动服,等孩子们来了后,你跟他们说,让他们去通知前些年拿了教育补助又没让孩子来上学的村民们,洗干净屁股等着坐牢吧!
但凡之前骗过补助的,有一个算一个,都特么得进局子!”
吕川愣住了,嘴巴大的能塞进一枚恐龙蛋去,紧接着夸奖夏晨说:“老夏,你好毒啊你好毒!”
其他几个人也都附和道:“你好毒啊你好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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