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乏力,还没事瞎折腾,不是鸡瘟是什么?
「最近邻庄正闹这个,定是他嘴馋,偷吃了人家的病鸡了。鸡瘟没得治的,得赶紧找个地儿把他埋了,这病严重起来是要害人的。」
苏凡听得半信半疑,伸手去探篱落的额头,还是烫得吓人。
躺着的人急了,一个挺身坐起来,「死小鬼,吃你的去!你才饿得偷鸡吃呢。」
「哟,这精神怎么说好就好呢?」小狐狸不理他,把梨啃得「咯咯」的响,一个劲儿地笑得奸诈。
苏凡不去看他们斗眼神,起身去了堂屋。「我等等让纪大夫再来看看吧。天也快黑了,管儿,我们吃饭。篱落,你的病忌
油腻,那些鲫鱼、排骨都沾不得,我去给你煮点白米粥。」
狐狸眼睁睁地看着一桌子好菜好酒一一进了小狐狸的口,又是一通猛咳。于是越发地闹别扭,嚷嚷着药苦,再也不肯喝。
「良药苦口利于病,不吃药这病怎么能好?」
苏凡耐着性子劝他,一勺一勺送到他嘴边,他一偏头嫌烫,又收回来吹凉。他篱落大爷方才低下头喝了一口,又咂着舌头喊苦,再不肯把剩下的喝了。现时家里没有蜜饯,苏凡就去厨房拿来了熬莲子汤的冰糖,一颗一颗递进他嘴里。
他伸出舌若有似无地在他指上舔过,扫过的地方便能热得烧起来。他却笑了,淡金色的眼睛促狭地[起,眼角翘成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恶心。」被忽视的小狐狸跳出来,抢过苏凡手里的糖,抱着一屁股坐上大床,瞪大了眼睛凑到两人中间来回看,「你们继续。」丢一颗糖到嘴里,嗯,甜!
「我、我去煎药。」苏凡哪里还坐得下去?窘着张脸逃也似地走了。
房里剩下一大、一小两只狐狸,笑咪咪地看着对方,比谁的眼睛更大更亮。
「小鬼,你给我安分些。」篱落一脚把管儿踢下床。
「哎哟!老鬼,现在不安分的是你吧?别以为你装病没人知道。」小狐狸揉着屁股龇牙咧嘴。
「哟,看出来了?」缓缓地伸出自己的手,指尖蓦地伸长,寒光点点。倚着靠垫的狐狸眼角含笑,脸上分明起了杀意,「死小鬼,你最好让你的嘴严实点儿。」
管儿看着不禁有些腿软,咽了咽口水强撑起场面,「病老鬼,你最好让你的谎话编圆点儿,要是让他知道了,我看你怎么着。」
撂下了狠话,管儿就赶紧抱着糖罐子兔子似地跑出去,「先生、先生,大夫前个儿说药里要多加一倍黄连,这样好得快。」
后来又找了几回大夫,望、闻、问、切,耗了不少时辰,却仍是那句:「要好好调理。」就没了下文。
苏凡千恩万谢地送走纪大夫,回头看着院子里的鸡看了好半晌。
进屋时篱落正支使着管儿捶腿,「重了,轻了,上边,下边」一会儿一个主意。
小狐狸被惹毛了,甩出一句:「小爷不伺候了。」就抱着糖罐子跑到边上掏糖吃。
苏凡走过去先把他的糖罐收了,「都吃掉一半了,再吃就要牙疼了。」
又问篱落:「好些了么?」
篱落便虚弱地躺着说头晕、眼花、手都没力气抬了。
苏凡便说:「是该补补了,今晚炖只鸡吧。」
瘫在床上的狐狸立刻有了精神,两眼放金光,忙不迭地点头。
苏凡就去院子里抓了王婶先前送来的那只芦花小母鸡。毕竟是被大小狐狸别有心机地好生养了两、三个月的,刚来时还瘦骨嶙峋地,现在却肥肥大大圆圆润润,捉在手中着实沉了不少。
都拿起刀了,却下不了手。说书生手无缚鸡之力真是说对了。苏凡看看鸡,再看看刀,自小也读过佛经,实在没这份心肠杀生。
最后还是管儿动的手。手起刀落,那鸡还来不及鸣一声就再叫不出来了。
「杀鸡都不行,还怎么做狐?」后来把这事说给篱落听,大狐狸不以为然,「下回,我杀给你看,保证一点血都溅不出来。」
苏凡没应声,想着下回他要吃鸡时该怎么搪塞。
还是回到这边。
为了这汤,苏凡还特地去请教了隔壁的王婶。
褪毛、掏肚、洗净、下锅、放料。些许人参、些许枸杞、些许留着过年的火腿丝,又切了些同样预备着过年用的咸肉,还有笋丝、香菇、扁尖、葱花等等等等,一并闷进锅里慢慢熬。添柴加火,他拿把扇子不紧不慢地摇。
摇着摇着,丝丝缕缕的香味就开始在屋里弥漫开来。
听到后面有响动,就回过头。一大、一小两只狐狸拿着个空碗,正蹲在门边吸着鼻子咬手指。
这一锅鸡汤吃得香甜,不一会儿工夫,桌上就只剩下鸡骨头。碗底并着锅底都被舔得干干净净。
篱落嘴里说着:「到底是书呆子,炖锅鸡汤也炖得个寒酸的样子,火腿放了几根都能数出来。」下手却不含糊,一径和管儿争抢。苏凡不理会他们,坐在边上静静地喝汤。
直到晚上做梦时,管儿还叨念着:「好吃,真好吃」
苏凡笑着哄他睡了,转身进了里屋。
篱落正趴在床上胡乱翻着他的书,一本一本,地上也散了一地。于是一边收拾一边问他:「好了?」
「嗯,好了。」篱落低头看书。
「不装了?」
「嗯?」篱落抬头。
苏凡没有理他,从柜子里拿出床被子说:「我今晚和管儿睡。」便头也不回地出了屋。
篱落有些惊讶,慢慢地低头,书上写着:「楚人有卖其珠于郑者,为木兰之柜,熏以桂椒,饰以玫瑰,辑以羽翠,郑人买其椟而还其珠。此可谓善卖椟矣,未可谓善鬻珠也。」
苏先生是真的生气了。入秋的天气一天凉过一天,苏凡也跟这天气似地,脸上是温温和和的笑,看在眼里却觉得有些疏离,再不像从前那般有暖和的感觉了。
时间一长,不只是篱落,庄里的人也觉得不对劲。王婶就跑来跟他说:「苏凡哪,这是怎么了?老是一副闷着什么事的样子。心里想什么就说出来,跟别人说不得,跟你王婶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苏凡笑笑说:「没事,我没什么。最近晚上看书看得晚,白天觉得有些困。」
王婶半信半疑,动了动嘴不再往下问,只嘱咐他别那么用功,别仗着年轻就折腾自个儿。
苏凡一一点头应了。
回到家时,看见篱落正盛了些小米蹲在鸡舍旁喂鸡,嘴里还喃喃地说些什么,声音太低,听不清。见他抬起头来看自己,苏凡就转开眼一声不响地进了屋。
篱落见他不理自己,继续低着头专心地把小米撒到鸡仔脚边。小米里是拌着些豆油的,隔壁王婶说这样子米香,鸡爱吃,就容易长肥,便姑且信着。
里头传来他说话的声音:「字要这么写,悬肘、提腕这样写的字才有风骨」想是在教管儿功课,跟人一样温润的嗓音,慢悠悠的调子,十足的耐心。有多久他没有这么同自己说话了?
清早出门时,他说:「锅里还有些馒头。」
傍晚回来后,他说:「吃饭了。」
还有还有就没了。
都是淡淡的口气,恍若对一个路人。
筷子一圈圈地在碗里搅着,没吃够的鸡伸长了脖子来啄他碗里的,索性把碗放在地上任吃个饱。
这鸡是他从邻庄抓来的,特地也挑了只芦花的母鸡。那家恰好没人,就在桌上放了一锭银子。法力大半都被封了,身上一文钱都没有,这是当了大哥先前送的玉佩才换来的,足够买回来一院子鸡。
苏凡第一次见这鸡时,冲他看了一眼,后来就又是视而不见的样子。
管儿见他们俩这样就来看篱落的笑话,「先生气的又不是一只鸡。」一边「嘿嘿」地笑,跟着蹲下来看。
「我知道。」篱落不理会他,仔细地把豆油拌进小米里。还真有点油香味儿,今天还往里头加了些蛋清,前两天张婶和曹寡妇说话时他听到的。
见管儿在旁边没有走的意思,就问他:「字写完了没?没写完就跑出来,小心他罚你。」
「呵呵,先生人好着呢,从来不罚人。」管儿笑得有些得意,还补了一句,「也就会和你闹脾气。」
篱落就不说话了,垂着眼睛,白纱衣沾上了搅出来的米粒和油点,黄乎乎地,衬得分明。高高挑着的眉角也往下掉了,一点都找不到先前的张狂样子。
管儿又看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就站起身来,「你们要闹也别闹这么久。先生最近一天吩咐的功课快比上从前一个月的了。
真是」
远远地一阵阵哭声传进来,卖胭脂的贵武的媳妇还是捱不过这突如其来的病,死了。丧葬的队伍白飘飘地行过来。篱落带着管儿站在门外看,死了媳妇的男人扶着棺材哭得悲痛欲绝。
篱落对视一眼,招灵幡上绕着惨惨的黑烟,这个女人死得不寻常。棺材就要行到门前,于是赶紧关了门。
看到苏凡坐在院里手中拿著书不解地看他,篱落解释:「大凶,开着门让她过去是要招来晦气的。」
苏凡「哦」了一声,不再搭理他。
两人就这般僵持了月余。
管儿天天苦着张脸坐在桌前写字写到半夜,便骂篱落:「你们这是要闹多久?低头认个错不就完了?哪有你们这样的?」
「大人的事小孩子闭嘴,好好写你的字!」篱落在他额上弹了一下。
心里也在别扭,想认错,做不来。从前在山里,闯了祸大哥就直接招呼一顿拳脚,半个字也不跟你废话的。好几次看着苏凡,话都到了嘴边就是说不出来,他心里也着急。
于是就一天拖过一天,拖得贵武喜气洋洋地又续了弦。
「今晚这些字都要写会,每个写二十张。明天不交来的,我就要罚了。」
底下的孩子们立时哀声连天。
苏凡知道功课多了。暗暗骂自己,自己心绪不宁干这些孩子什么事?何苦为难他们?
可话是脱口就出来的,再要收回就难了。就像这些天的自己,脸色摆出来了,再要收回来就没那么容易。又不是非要看他低头才罢休,再说他已经低了头,看他天天巴巴地喂着他新捉回来的鸡,苏凡就明白了。
自己这二十多年来几乎没和人红过脸,别人跟他说什么让他做什么,再怎么着也尽力去做了。
现在这一闹,好似是把这些年心里的委屈都发到他身上似地,总是不应该的。算起来,他做的事也没错到哪里,自己再大
的委屈也受过,怎么就在这事上耍起了脾气?
想着就到了放课的时间,孩子们迫不及待地收拾东西奔了出去。管儿说他要上伙伴家去,一会儿再回来,苏凡准了。
他又收拾了会儿东西,刚要走,却下起了雨。
秋天总是多雨,天阴沉沉地,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落下来。
偏巧今早出门时忘了带伞。最近总是这样,光在意着自己的脸色就忘了其它的事。又长叹了一口气,看这雨还不大,苏凡想,快些走还是不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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