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天上天下

    树妖姥姥化为灰烬。
    甚至兰若寺也未能幸免。
    雷霆天眼之下，一切无所遁形。
    不过这不是姜页在给予生存与毁灭的。
    姜页只是打出了创灭之雷。
    如果罪孽深重，期望其毁灭的意超越了对其生的意，这雷霆带来的就是毁灭。
    如果罪孽没那么深，其生超越其死，这雷霆就只会带来生。
    而且，即使是毁灭之雷，其威力也不是固定的，而是看毁灭之意超越生之意多少。如果超越的不多，这雷霆的威力也就小，受雷之人就很有可能活下去。
    这就是姜页的代天行罚。
    作为天，给予生灵以最后的温柔。
    就如乾坤创生生命，养育生命的大德一样。
    慈悲啊。
    可如此慈悲，这里却依旧全灭。
    真是罪恶。
    “小倩！”宁采臣痛哭失声。
    “别喊了，那女鬼还没死呢！”燕赤霞没好气道。
    “啊，没死吗？那就好。”宁采臣立刻收声。
    “……”燕赤霞觉得好别扭。
    刚刚不是还爱得死去活来的吗？怎么好像突然就把对方忘了？
    虽然他不怎么喜欢那个迷惑人的女鬼，但这书生也……
    “只要活着就够了。活着就有希望。”宁采臣道。
    “既然还活着，我就不会哭。我会努力去找她的。”
    “……我对你刮目相看了。”闻言，燕赤霞真心实意道。
    “原本以为你是个只会哭的蠢书生的，却没想到你居然能有如此觉悟。”
    “道长过奖了。不过能否请道长告知我，小倩在哪？”宁采臣道。
    “嗯，这个也正是我要说的。虽然书生你让我惊讶了，但说到那女鬼，你还是忘了吧。她已经转世去了。”燕赤霞道。
    “转世？”宁采臣惊讶，“道长你之前不是说，小倩要转世的话，必须找到她的金坛吗？”
    “那是以前。作为鬼，尸骨受人摆布当然是无法转世的。但刚刚那顿雷霆之下，兰若寺都没了，那老妖婆也肯定完了，所以她就不用再想着尸骨了。”燕赤霞道。
    “但还是要找到尸骨吧？”宁采臣问。
    “……其实也不用了。我刚刚看见了，那女鬼被雷霆击中时，雷霆分出了一部分投向远方，然后那女鬼就炸了。”燕赤霞说。
    “道长，你是说？”宁采臣若有所思。
    “她八成已经没尸骨了。”燕赤霞道。
    “啊，那难道不会永不超生吗？！”宁采臣惊恐。
    “不会，刚刚的雷霆连六道轮回都轰开了，让那女鬼直接转世了。”燕赤霞道。
    “雷霆先生真是好人。”宁采臣点头。
    “好人？你还是想想怎么才能在好人手上活下去吧！”燕赤霞撇嘴。
    “啊，道长你说什么？”宁采臣不解。
    “唐太宗有贞观之治，随便一次法会超度的恶鬼都有千百个，但妨碍他南征北战，杀的人头滚滚了吗？”燕赤霞瞬间给了回答。
    “啊？”可宁采臣还是不明白。
    “不明白？我问你，改朝换代，天下烽火，百姓流离失所，十室九空。平定天下的那一位，他的行动有没有造成无辜者的死亡？”燕赤霞道。
    “这……”宁采臣终于有些明白了。
    “他是好人吗？从大义上说，他是。因为他终结了乱世。但对因他的行动而死的那些无辜者，他们依旧是死了。我并不是说他做的不对，但作为被卷入的普通人，遇到这种事还是先逃吧。”燕赤霞道。
    逃吧。
    可怜的书生。
    心地善良的你，是不应该死的。
    你还有幸福的人生……
    燕赤霞这样想着，但宁采臣却打断了他的遐思。
    “道长，我却不这么看。既然是平定天下，带给天下和平之人，身为读书人，自当倾力辅佐，让这天下尽早恢复平静，为此粉身碎骨也当在所不惜！”
    可怜？
    不应该？
    幸福？
    那不是我宁采臣的选择！
    虽然我手无缚鸡之力，但我不是懦夫。
    “……”燕赤霞沉默了一下。
    好吧，可能有些看走眼了？
    但还是不行。
    “书生，刚刚只是比喻。这雷霆有更可怕的根由。我不能说，说了，无论你还是我，都可能走不了了。”燕赤霞道。
    “你赶紧走。”
    “道长，我不会走。”
    “你这书生怎么这么固执呢！为了你的小倩你走不走？你要是卷进这种事里，那就绝不可能再见到你的小倩了。生生世世都不可能，因为你会永不超生！”
    “即使如此，我也不怕！”
    “你……”燕赤霞眼睛瞪得像铜铃。
    但旋即，他松弛下来。
    “好书生，好书生！那咱们就等着吧。也让古老的神祇看看，我们这些普通人的力量。”
    比现在的天神还要正统，那定是更古老的古神。
    对那些古神，燕赤霞并没有什么了解。
    但他知道，既然现在的天是由天庭主宰，那古老的神祇就不应该再出现了。
    即使出现，也不应该有如此大的动作。
    这不是他们的时代了。
    他们要做什么，应该遵循天庭的符诏才是。
    可来的这位没有。
    所以他想干什么？
    不，不是他。
    是他们。
    古老的神祇正在密谋夺回他们的荣光。
    所以他们开始在人间显圣。
    他们要立足大地，掀翻天庭。
    这是燕赤霞的推理。
    他觉得没有比这个更合理的解释了。
    而且不止是他，还有人这么认为。
    “好厉害好厉害，真危险啊。”春申君黄歇默默收回了目光。
    “传下去，最近自我黄歇以下，所有人都不准离开府邸。若有人来访，就说我黄歇闭关，无法见客！”
    “太子殿下，兹事体大，我等应迅速回转，禀告大天尊才是。”
    “哼，胡说什么。传我的命令，继续按原计划巡查。”
    “殿下？”
    “闭嘴！”
    “是……”
    当然，同样的推论，因为身份的不同，众人的反应也各不相同。
    而对于被推理的姜页来说，这些人的推论……
    “他们都在胡扯些什么？！”
    睁着雷霆天眼，姜页将这些人的推论评价为一无是处。
    当我是你们吗？
    醉心于权力，只论亲疏利益，不论正义邪恶，弄得……
    你们的世界都哭着跑去诸天联合会求教了！
    于是我来了，来让大地起刀兵。
    不，应该说，我来，让天上天下起刀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