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那个清瘦的老人

    说到做到，陈哲在第二天，就飞到了景北。
    1996年的首都，在陈哲的眼里除了人多了点儿，车多了点儿之外，倒是没感受到什么太多的东西。
    估计原因出在两个方面：
    一方面，是因为他没有那个走街串巷的时间，也没有那种去故宫、长城、颐和园转一转的急迫。
    另一方面，他心里惦记着别的东西，就很难分得出更多的精力来，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毕竟游玩这种事儿，还是要看心情的。
    所以，解决不了心里的事儿，他还真就没那个兴趣，去体验一番老景北城的风土人情，以及由历史沉淀下来的，那份厚重的人文底蕴。
    陈哲甚至都没有选择在第一时间里，去人大找杨若。
    而是在附近，随便找了个茶楼，然后拿出手机报了个地址，就随便点了些茶水、点心，静静的等着。
    这会儿的中关村，已经算是相当的繁华了。
    整个三环路虽然还没有全线贯通，但是在这边，别说什么北三环，就是北四环已经都有了。
    从这一点上，也不难看出，这一片发展上的兴盛。
    毕竟，看看这边林立的高校与科研院所，就知道这地儿的发展潜力，究竟是如何的巨大了……
    时间不长，一个清瘦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陈哲连忙起身相迎，“南老，我就是陈哲，第一次见面，有些唐突了。”
    南老，南广益。
    一个令人钦佩，值得尊敬的学者，一个毕生执着于自主科研，从未放弃过科技强国梦想的科学家，一个几乎放弃了所有，却被束缚住了手脚，一辈子都在抗争的可爱老人……
    十年间，他以一己之力，为幻想集团奠定了崛起的根基。
    却因为理念上的不合，在去年被高层剥夺了首席工程师和董事的职务，给高高挂了起来。
    而这，对于一个科研工作者来说，无疑于莫大的羞辱。
    陈哲也知道，几年后，这个老人也将会被直接扫地出门，一个本可以成就一生传奇的科研工作者，差点儿被生生逼成“现代版祥林嫂”……
    所以，他来了。
    就算没有这次幻想背后对dvd专利技术的图谋，他也有过把南老拉到工业学院研发中心里的想法。
    这样的一个人，不值得去荒废，不能虎落平阳被犬欺。
    他是在学术与科研领域里驰骋的千里马，绝对不应该被某些眼里只有金钱的蝇营狗苟之辈，限制在怀才不遇的窘境里，以至于让满腔热血付诸东流。
    所以，他找上门来了，挥起了自己的小锄头，决定挖走幻想的一整个团队。
    人类失去幻想，世界将会怎样？
    陈哲想告诉它们，如果只剩下了幻想，整个社会都变成了傀儡！
    人就是这样，连自己都看不起的人，就活该被人牵着鼻子走。
    人是这样，企业亦然！
    陈哲不想让自己活成那个样子，所以，他就要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南老有些不善交际，甚至有些木讷，但良好的修养与气质，给人的感觉，还是相当的质朴与真实。
    他没有多余的客套，开口就是直入主题，“如果不是许教授和冯教授做过详细的介绍，我真的不敢相信，会有你这样的天才，所以，你这次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陈哲把手里的九尾狐手机，轻轻放在了南老的面前，“这款gsm手机，是我们自主研发出来的。
    “从射频到基带，再到外围模块和电路，以及整机的工业设计，都是我们自己完成的。
    “说这个，不是为了在南老您面前炫耀什么，只是想告诉您，中平工业学院和九天科技，是有一定研发实力以及在科技研发上有足够野心的。”
    话还未说完，南老的眼睛就直了，看着面前的那部手机，一副惊讶的样子。
    毕竟，许忠信和冯克安两个人，虽然都在电话里把陈哲夸成了一朵花。
    但是，这个陈哲究竟做出了什么成就，这俩人却是只字未提的。
    在他想来，还以为陈哲是要来景北解决什么科研上的问题呢，结果，人家丢出来的就是王炸。
    数字手机有什么技术难关需要攻克，他实在太清楚了。
    可以说，在相关的领域，国内虽然说算不上一穷二白，但究竟和西方科技有多大的差距，他们这些人还是心知肚明的。
    射频的滤波、混频，基带芯片的设计，芯片架构，甚至是微处理器、信道编码、数字信号处理、调制解调器……
    这些可都是会涉及到的。
    就是现在的幻想集团，想把这些全部拿下来，都不知道需要花费多少年的时间。
    那么问题来了，陈哲和那些退休的老教授们，又是如何做到的？
    不要说什么中平工业学院，这会儿就算是把水木、景大再加上北邮、北航一起，能不能做到都还得两说呢。
    所以，南老皱着眉头只问了一句，“芯片架构是用的哪一种？”
    问题直指核心。
    陈哲就微微一笑，“arm的，我们从底层做了重新优化。”
    南老眼睛再次直了。
    怔怔的看着陈哲，“你们直接拿下了最高等级的授权？”
    他当然知道arm的授权方式，也正因为知道，所以才更加觉得不可思议。
    据他所知，当前能拿到arm最高等级授权的，可只有苹果一家。
    而苹果之所以能拿到这个授权，原因就是它是arm公司的创始人之一，也是大股东。
    所以，对于陈哲也能够拿到这种授权，不由得他不对眼前这个年轻人刮目相看。
    陈哲倒是显得很坦诚，“我已经收购了苹果和vlsi手里的arm公司股份，虽然因为某些原因，这些股份还分散在两家公司里，但其实，arm最大的股东，已经是我了。”
    那就怪不得了。
    南老疑惑没有了，但内心里被带起的震撼，却更加强烈了。
    陈哲显然也猜透了对方的心思。
    默默的为对方倒上了茶水，“如果南老不介意的话，就听个小故事？”
    南老看了他一眼，正了下姿势，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陈哲就不再客气，把自己如何因为论文被抄袭，然后怒而羞辱了郎仲义一番，最终选择了主动退学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
    然后从东升电子的寻呼机讲起，再到dvd的技术专利，和索尼、东芝之间的谈判，包括晶圆厂和景如章教授的合作等。
    就连手机项目和工业设计软件项目，以及这次幻想集团从背后图谋dvd技术的事情，都没有什么隐瞒，也算是坦诚以对了。
    最后直言不讳的说道：“所以，这次我过来，就是邀请您和您的团队共事的，不是为了报复幻想集团，而是您老不能再这么蹉跎下去了，说实话，为了这个……不值得。”
    南老当然知道他话里所指的是什么。
    指的是自己不能再把精力，浪费在无谓的路线之争上，也不能再把时间，浪费在幻想集团里面了……因为，确实不值得。
    南广义喃喃自语了一句，“不值得吗？还是不甘心？”
    陈哲觉得自己该趁热打铁。
    所以，直接把话摆到明处了，“理念上的南辕北辙，是一定没有妥协的结果的，注定了是一方胜，则另一方的一败涂地，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可能。
    “而咱们做科研工作的，和眼里只看的到钱的人，是没有共同语言的，这个不是分不出对错，而是需要时间去证明。
    “可是这个证明的过程，很可能会需要十年、二十年，甚至是更长的时间，然后呢？不管对错都已经没有了意义，因为其实大家都错了。
    “因为时不我待，因为这样的时间，恰恰是我们……等不起的，所以，为什么不去做一些更有意义的事情？”
    南老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