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鸾撑起手臂,摇摇晃晃慢慢地爬起来。
脊背上的血,与衣服粘连在一起,顺着她的衣袍,一滴滴落在青砖地板上。
黑压压的百姓们,眼中满是敬佩,看着慢慢站起身来的云鸾,他们当即便跪了一地,齐齐高呼:“四小姐……四小姐千岁。”
百姓哗啦啦跪了一地,这一刻他们心甘情愿臣服他们心中的英雄,镇国将军府的四小姐就是他们的英雄。
张公公膝盖一软,被眼前的这幅场面,给彻底震慑住了,他跌跪在地,抬起袖子擦着额头上的汗珠,整个人犹如傻了般,怔怔地凝着站起来的云鸾。
这女人,真是太强悍了。
二十个杀威棒,她居然能撑到最后……
这种魄力,这种坚韧,真不愧是百年帅府将门之后。
他隐隐觉得,即使镇国将军死了,即使云家所有男儿都死绝了,云家女子照样能撑起云家百年帅府门楣。
就凭着云鸾这不服输,骨子里蕴藏的坚韧,将军府就不可能会就此倒塌。
云鸾凝着惶然无措的张公公,声音冰冷到极致:“张公公上钉板吧……”
张公公的身子,忍不住地战栗发抖。
“你……你确定吗?这滚钉板,可不是什么都能滚的……”
“你这背上的肉,几乎都被杀威棒打烂了。再滚一遍钉板,那种痛苦,绝不是一个女人,一个肉体凡胎能够撑得过去的……”
云鸾眼底,闪过几分不耐:“废话什么,你只管做好,你的职责就好。能不能撑得住是我的事,是我想敲响登闻鼓,是我要告御状。这一切都是我的选择,是死是活,这都是我的事……”
张公公张了张嘴,他神情恍惚地看着云鸾,之前对她的所有轻视与不屑,在这一刻彻底的化为乌有。
若说,从此以后有谁能让他感到敬佩,首当其冲的就是云鸾,他不会再想到其他人。
她身上有一股,不怕死,不服输的韧劲,这股劲,能让她冲破所有黑暗,窥见黎明。
不自觉的,他胸腔内泛起几分酸涩,他那沉寂许久的血,在渐渐地翻滚燃烧起来。
张公公忍不住抬起衣袖,擦了擦湿润的眼角:“好,好,老奴这就让人上钉板。四,四小姐,老奴这辈子没佩服过别人,你,你是第一个……”
“你……你保重……”
他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哽咽着声音,让侍卫将钉板抬出来。
那是一个宽约三米,长约六米左右的铁板。铁板上焊满了铁钉,钉子尖统统朝上,尖头锐利,泛着冷光。
在场的人看了,皆都是头皮发麻,不寒而栗。
这样的铁钉滚上去,肯定会皮开肉绽,痛不欲生的……单是想一想,他们就无法接受这样残忍的酷刑。
他们哭着哀求云鸾:“四小姐,不要滚……”
“再滚钉板,你会没命的。”
“这刑罚,比杀威棒还要严酷。四小姐,你撑不住的。”
“四小姐,你这样做,相当于闯入了鬼门关啊。我们已经失去了镇国将军,断然不能失去你了啊。”
萧廷宴攥着拳头,猩红着眼睛,紧紧地攥着云鸾的手:“云鸾,够了……不要滚了,本王不许你滚。告御状,本王会用其他的法子,让你成功进金銮殿。听话,现在你跟本王先去疗伤……”
云鸾掰开了萧廷宴的手,她眼中满是决绝,她冲着他凄然一笑:“萧廷宴,这条路我既然选了,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我相信,你有本事,能带我上金銮殿告御状。可是,那样的方式,远远没有滚钉板,能引起朝堂臣民的震撼效果。”
“我受这些刑罚,其中一部分原因,也是想通过自己,激起百姓们,激起这些人心中的热血与正义。我要让他们都看看,我云府到底是背负了怎样的污蔑与构陷……唯有这样,百姓们的心,才能与我们紧紧地粘连在一起。你可以抬头看看,看看这些百姓,他们看着我的目光……”
“萧廷宴,我已经成功了一半,我不能退缩。从此以后,我就代表着百姓,百姓的心,与我紧紧相连。只要我撑过去,过了今天……无论是萧玄睿还是皇上,他们都不敢再动云家一丝一毫。除非,他们是想百姓们反了他们,否则,他们再不敢对云家动手。”
“得民心者得天下,用我一人,凝聚起百姓们团聚的心,这笔买卖很值。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个道理萧玄睿与皇上,终究会懂得的……”
她毫不犹豫地推开了萧廷宴,一步步走到钉板前。她居高临下,凝着那尖锐的钉子,眼中是视死如归的决然。
她当即便俯身,躺在了钉板上。
刹那间,尖锐的钉子狠狠地扎入她的身体,扎入她的皮肉里……钻心的疼痛,犹如浪潮般席卷而来。
云鸾倒吸一口冷气,她攥着拳头,忍着那蚀骨灼心的疼痛,奋力翻滚起来。
啊……
疼,真的很疼!
无数的钉子,刺入身体,她只觉得自己已经下了地狱。
她身体各处很快就冒出鲜艳的血点,那些血洞,顿时染红了她白色的丧服。
萧廷宴视线模糊的,怔怔望着在钉板上翻滚的身影,他的心脏犹如被一双大手,狠狠的撕扯。
痛入心扉,心如刀割。
刘琦父亲跌跪在地,哭得撕心裂肺。周围的百姓,更是涕泗纵横,啼天哭地……
黑压压的天际,鹅毛大雪不停地簌簌飘落。那些洁白的雪,再也掩盖不住这世间所有的黑暗与肮脏。
北风呼啸而过,像是苍天都在为这一幕哀嚎痛哭……
那大雪纷飞,也像是苍老在为云鸾的这番行为在落泪。
不断地有文臣武将,匆匆赶来,他们看到这一幕,纷纷停住脚步,不自觉地红了眼睛。
若是没有冤情,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如何有这么大的毅力坚韧,承受这样残酷的刑罚?
很多人的心中,充斥着愤慨与激荡。他们想要漠视,可人非草木孰能无能?他们也是血肉之躯,这一刻,没人能逃过良心的谴责。
——
翼王站在人群外,藏匿在角落中,泪眼朦胧地看着这一幕,他紧紧的攥着手掌,即使身上落满了积雪,他犹如一尊雕塑般,再也不会动弹。
他眼底满是悔恨与愧疚,这一刻,他无法原谅自己,为了一己之私所犯下的那些罪孽。
旁边的宋城痛苦掩面,缓缓地蹲下身来:“都是我的错,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姐夫,这几日我一睡觉,就会做噩梦。在梦里,我时常都会看见镇国将军和大公子,以及那些云家军惨死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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