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蜗牛

    亡灵马车在幽暗之中徐徐穿行，除了车轮滚动发出的骨碌声，四周安静得可怕。
    方宇扒在车底，背脊一直在冒冷汗。
    这是一条隐匿于黑暗森林之间的道路，泥泞、湿滑，天空仍在飘着蒙蒙细雨，冷冽的寒风席卷而来，方宇感到自己的身体又冷又热。
    极度的困倦如同海浪那般一波接一波地侵袭着他。
    突然，毫无征兆地从车厢内传出了诡异的音乐声，马车随之停驻不前。
    叮铃铃。
    魔音贯耳，方宇在车底颤栗，一双黑色的怪手探了进来，仿佛两把钢钳，猛然间攥住他的脚踝，不待方宇挣扎，他便整个儿被这股强大的力量拖拽出去。
    两个身披斗篷的高大身影，居高临下的望着他，黑色的兜帽之中，两张极度狰狞的鬼脸若隐若现。
    “啊——”
    方宇胆战心惊，发出绝望地呐喊。
    他想挣扎，可是，身体却无法动弹。
    神秘人手上不知何时捏了一把镰刀，月牙形的刀刃寒芒闪烁，照准方宇的脖子割了过来。
    瞬间，鲜血喷溅，方宇只感到脖子一凉，头颅就脱离了躯体，像个皮球一般滚落在地。
    “啊——”
    他惊得睚眦欲裂，浑身剧烈地颤动着，眼皮猛地弹开，这才意识到原来是一场惊梦。
    他在车底随着马车地颠簸，不小心睡着了。
    可是，噩梦中发出的惊叫暴露了他的行踪，马车真的停止了前进。
    紧接着，神秘人当真从车厢钻了出来。
    方宇暗道一声不妙，急忙爬出车底，怀着巨大的恐惧，往黑暗中埋头奔逃！
    然而，仅仅只跑出去几步，就感觉身后一股劲风袭来。
    噗。
    冰冷、锋利的镰刀从后面勾住了方宇的脖子，并顺着他奔跑地惯性，毫不费力地就把他的脑袋割了下来。
    方宇能够感觉得到，自己的头颅在一瞬间脱离躯壳，像个圆球似的在空中飞舞，视线也随之天旋地转。
    他看见自己的身体在僵在原地，随即跌倒，脖子处的创口十分平整，热腾腾的血液顺着被齐整切断的血管喷射飞溅。
    与此同时，圆滚滚的头颅跌落在地，并沿着坡度，滚入道路旁的沟渠之中。
    被斩首的方宇，在这一刻竟还残存着一丝意识，没有想象中的疼痛，有的只是因身首异处而产生的巨大恐惧。
    记忆如闪电般滑过脑海，他记起来了:被镰刀割断脑袋，也是那漫画剧情的一部分。
    “伊藤润六，我日你祖宗！”
    绝望的咒骂在寂静之地回荡，方宇瞪大眼睛，察觉到自己脑袋滚落的地方，竟堆满了化成白骨的骷髅头。
    “这样的事显然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小林默默的想着。很奇怪，被镰刀切断脖子的自己，竟然还有意识，并没有死掉。这是怎么回事？小林质问自己，难道在异世界，被砍头也无所谓吗？”
    “这里不止我一颗头颅，看上去，起码还有几十颗呢。这又是为什么？难道这样的事，已经重复上演了许多遍吗？”
    “惊恐、疑惑的小林，在路边沟渠的草丛间，看到自己倒毙的身体被斗篷人拖进了车厢，而滚落在一边的自己的脑袋，它们看都不看一眼，好像一点兴趣也没有。”
    “可恶！就算没死，只剩下头颅的话，也够让人绝望的了！不！我不想和这些骷髅头一样，烂在这路边的草丛里！我要找回自己的身体！”
    “怀着这样的执念，小林试图从沟渠中爬回道路，追上那辆载着自己身体远去的亡灵马车。可是，失去了身体的小林，仅凭一颗脑袋，很难挪动。”
    “怎么办？难道就这样认输了吗？我可是小林俊二！一个真正的男人啊！不，绝不可以！就算只剩下头颅，只要还活着，就不能说什么放弃之类的话！”
    “小林叫喊着一些激励自己的话，开始尝试着挪动起来。失去了身体，没有四肢，脑袋确实很难在地上挪动。他反复尝试几次，费劲周折，最后只是在原地滚了两圈。”
    “眼看着亡灵马车逐渐远去，小林的眼角，滚落两颗绝望的热泪。他不愿以这样孤独的方式死掉，可没有支撑物，一颗还活着的脑袋又怎么移动呢？”
    “这个时候，小林突然想到了蜗牛。”
    “不是还有舌头吗！可不可以？可不可以用舌头抵住地面，像蜗牛那样蠕行？”
    “他立即开始尝试，尽力伸出舌头，支撑着脑袋，慢慢在地面蠕动。”
    “反复尝试几次，小林很快找到了感觉。这样的方式虽说有点诡异，舌头接触地面的滋味也令人难受，可为了活下去，为了找回自己丢失的身体，小林拼了！”
    “他逐渐摸索出了正确的方法，利用舌头的力量，像只蜗牛似的，拖动头颅，一点点爬上斜坡。”
    “马车昏暗的灯火已经快要在道路尽头消失了，小林相当急躁，他像在舔舐冰淇淋一般，不断地卷动舌头，在泥泞的道路上艰难地挪行着……”
    “找到了规律和节奏，小林的速度比先前快了一点，不过与马车移动速度比较起来，还是太慢。他不得不加快舌头卷动地频率，拼命地往前探去。”
    “泥水的味道让小林几欲作呕，舌头与地面接触，确实令人难受不已。小林默默忍受着这一切，继续像蜗牛那样，背负着重重的‘壳’，不断地挑战着人类的极限。”
    “近了！与亡灵马车的距离正在一点点地缩短，就算只剩下一颗脑袋，小林也没有放弃。他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勇气，这样的勇气，是他过去连想都不敢去想的。”
    “如果能够回到原来的世界，就算当个没有任何希望的社畜都行。这该死的异世界，没有想象中的热血战斗，有的只是深入骨髓的冰冷、绝望，以及不可名状的恐怖、血腥。小林后悔了，他想回去，回到那个他曾无数次诅咒过的世界中去。”
    “可是，断掉的头颅还能和原来的身体对接上吗？小林产生了严重的怀疑，毕竟，这样的事好像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的啊。”
    “不管了！总之要想尽一切办法活下去！就算最后只剩下一颗脑袋，也要回到原来的那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