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这一想法,陈希扬决定在这段时间采取些手段给苏泽的头脑降降温,所以才会提出与苏泽保持两米距离的要求。
无奈苏泽早已对陈希扬的脾性了如指掌,不论陈希扬如何对他横眉冷对,他都能嬉皮笑脸轻松避过,还能准确摸到陈希扬的软肋,吃定了他对自己的舍不得,导致陈希扬的“冷处理”计划屡屡受挫比如早上吃自助餐的时候,又比如现在。
其实苏泽刚开始靠上陈希扬的肩膀,只是闭着眼睛装睡罢了,所以不论陈希扬如何避他、推他,他都能锲而不舍地重新粘上去。他这么做,一方面是在向陈希扬撒娇,另一方面,也是在测试陈希扬对自己的容忍度。
通过昨晚上的一番较量,他明白了自己与陈希扬之间情感模式的不对等。但既然他已经明确了自己的心意,也就不打算再自欺欺人下去了。
所以当陈希扬罚他站着悔过时,他的确是乖乖在窗边站了一宿,但却不是在认真悔过,而是在脑海中推演出了一套长期作战方案。
首先他要摸清楚陈希扬对自己的容忍底线,在不踩到底线的前提下,利用各种伪装手段神不知鬼不觉地渗透到陈希扬的大后方,然后找准时机一举攻克这座碉堡。
于是当发现陈希扬的身体在多次回避无效,最终彻底放弃不再回避之后,他闭着眼睛轻轻勾起了嘴角“敌军后方渗透计划”第一步,成功。
心中悬着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困意便一波接着一波袭了上来。他这么眯着眯着,不知不觉就真的睡了过去。
“阿寻,阿寻快醒醒!”
皇甫寻睁开眼睛,看见阿错已经穿戴整齐,将他从被窝里拽出来道:“各大家族都在整队准备上山了,咱们好歹还混在端木家族的队伍里,赶紧起来吧,马上就要出发了。”
皇甫寻忙坐起来穿外衣,目光落在身边空着的垫子上,那个铺位原本是雪烙的,但是自从昨天晚上他被他的族长哥哥强行带回去之后,便没有再回到这个帐篷里来了。
阿错见皇甫寻看着雪烙的铺位发呆,便猜到了他心里在想什么,于是顶了顶他的胳膊:“别磨蹭了,赶紧起来,还得收帐篷呢。”
皇甫寻一边站起身,一边问道:“阿错,你说……雪烙他还会回来么?”
阿错沉默了片刻,淡淡道:“你说什么呢,那里才是他的家啊。”
“可是,总觉得雪烙在他自己家里过得不快乐。否则他为什么宁愿流落在外忍饥挨饿,也不愿意回家里去呢?”
阿错看了他一眼:“就像你一样么?你也算是翘家的坏孩子呢。”
皇甫寻突然笑了起来:“他跟我不一样,我翘家出来,是为了寻找我要找的那个人。现在我找到了,觉得很幸福。但是雪烙……”他想起昨晚看见的那一幕,轻轻叹息了一声。
雪烙原本也可以过得很开心的,只是没想到,老天爷跟他开了一个不怎么好玩的玩笑。
因为挂心着雪烙的缘故,两人一直到队伍出发,都显得情绪低落,默默并肩走在一起,没有多说一句话。
此时队伍中有流言渐渐传了开来,说三大家族之所以大清早就出发了,是因为他们收到消息,说尊主皇甫暗律已经在天亮之前抵达了珑山,并独自一人上山去了。
对于尊主临时改变主意独自上山迎战血魔的行为,各大家族的长老们头痛不已,于是三位族长率领各自的长老们短暂地开了一个碰头会,便急急忙忙拔营出发,打算跟上山护驾去。
皇甫寻听到这个消息时,深深地皱起了眉,显然对自己父亲的行为也感到万分不解,以父亲的性格,应当不至于如此莽撞冒进才对。
阿错一边听着身旁人口耳相传的小道消息,一边留神观察皇甫寻的反应,见他蹙着眉一脸忧心忡忡的模样,便偷偷握了握他的手。
皇甫寻恍然回神,对上阿错的目光。阿错朝他笑了笑:“不要担心,尊主很厉害,一定不会输给血魔的。”
“嗯。”皇甫寻点头应了一声。
倒不是因为阿错简单一句话便轻易信了,言灵一族的能力究竟有多大,他比其他三个家族更有发言权,但他忧心的并不是这件事。只是为了不让阿错为他担心,他只能反过来用笑容宽慰阿错。
突然肩头被人重重拍了一下,皇甫寻转过头,发现雪烙气鼓鼓地出现在了他们身后。
“咦……”皇甫寻刚要开口,便被雪烙打断了:“咦什么咦,你们两个好没良心,出发之前也不等等我,害我跑到驻地,发现大家全都走光了,只好又急匆匆追上来,简直累死我了!”
皇甫寻尚未从惊讶中回过神来,脱口道:“你不是……”
阿错怕他说漏嘴,忙抢先对雪烙嗔道:“你还好意思怪我们,自己趁我们睡觉的时候溜出去一整晚不回来,我们还以为你不打算跟我们一起上山了呢。”
“我整晚不回来是因为……”雪烙噎了一下,支支吾吾地道:“因……因为我半夜跑出去撒尿,天太黑没看清方向,走着走着就迷路了,等到天亮了,才好不容易找到回来的路啊!”
如此拙劣的谎言,傻瓜才会信了他。
但是皇甫寻和阿错非常默契地对望了一眼,既然雪烙不打算如实相告,那他们也就配合着装不知道好了。毕竟昨晚上那件事,戳穿了大家都会很尴尬。
第一章 分道扬镳(三)
一路上,雪烙依然十分活跃,一有机会便缠着端木家的几个小姑娘问东问西,听到有趣的事情还会跑回来与皇甫寻和阿错分享。
但是两人注意到,雪烙将各大家族的八卦都打听了一圈,却决口不提月刹,甚至当对方无意中提及濮阳家族新上任的族长时,雪烙便会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
“这个家伙,果然还是很在意那件事情啊……”皇甫寻和阿错默默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队伍行至半山腰,突然停滞不前了。
由于他们三人走在队伍的尾端,对于前面发生了什么事一无所知,只能呆在原地耐心等待。
不多久,前方便传来消息,说三大家族虽然从不同的山道上山,却几乎在同一时刻遇到了兽群的阻挠。那些野兽似乎都改变了原有的习性,变得凶暴残忍,却又非常狡猾。各大家族的先锋队伍正在与这些兽群交战,已经出现了不同程度的伤亡。
三人听到这个消息时,互相看了看,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相同的疑惑关于这些兽群的描述,与当初他们在曲丹镇外遇到的年兽群的特点实在太相似了。
“一定是血魔在操控山中的兽群,企图阻止各大家族的部队继续上山。”阿错摩挲着下巴猜测道。
皇甫寻内心越发焦虑起来,如果是这样的话,父亲就迟迟得不到援兵相助,而血魔却能同时操控这么多的兽群,如果那些兽群帮着血魔攻击父亲的话……他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阿错看出了皇甫寻的忐忑不安,咬着嘴唇沉默了片刻,毅然抓了皇甫寻和雪烙的手道:“我们在这里等下去不是办法,不如偷偷潜入先锋部队中去,如实掌握一些消息以便见机行事,总好过在这里胡思乱想。”
于是三人集体尿遁,避开了队伍的行进路线,在山林间穿梭了小半个时辰,终于赶上了先锋部队到达之地,而拦住他们去路的,是十几只体型魁梧的棕熊。
此时端木家族的十几名战斗主力皆已不同程度地受了伤,只有几位端木长老护着族长端木花楹,勉力与棕熊们相抗衡。
但端木花楹胆子太小,有好几次绝佳的反攻机会都因为她的谨小慎微而依次错过了,几人且战且退,渐渐露出了疲态。
眼看端木家族的先锋部队即将全军覆没,躲在暗处的阿错默默叹了口气,无声无息地张开了祭灵防御结界。
棕熊们的攻击力和敏捷度明显降了下来,端木花楹接连几次攻击都给对方造成较大的伤害度,顿时恢复不少信心,不再像刚才那般畏首畏尾,动作也开始流畅起来。
随着棕熊一只接着一只倒在血泊中,双方的形势逐渐得到了逆转,众人不禁连声叫好,纷纷为族长喝彩助威。
唯有端木朔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他隐约感觉得到,双方形势之所以产生变化,并不是因为端木花楹突然变得多厉害,而是因为有一张巨大的防御结界笼罩在他们的周围,这种结界对祭灵族人不会产生任何不良影响,但对敌人来说,却具有很强的催眠功效。
他环视了一下四周,视线在一张张年轻而兴奋的脸上掠过,这些先锋队伍中的女子,都是由他亲手挑选出来的精锐,她们有多少能耐,他最清楚不过了。
可以说,目前队伍中还没有一个人有能力施放出如此强大浑厚的防御结界,就连族长端木花楹,也达不到这样的境界。
更可怕的是,对方非但能施放防御结界,还能施放地神不知鬼不觉,基本上除了几位经验丰富的长老面露疑色之外,其余人都没有意识到结界的存在,还以为她们的族长终于大显身手了,一个个露出兴奋雀跃的表情。
此人究竟是何方神圣?端木朔没来由产生一种不安的情绪,他悄悄捏了个咒诀,灵识在结界中无声无息地游走,企图找出那个施放结界的神秘人。
但是很快,防御结界被撤了回去,对方显然察觉到了他的探测,先一步隐藏了行迹。端木朔心下大骇,此人修为远在自己之上,自己的一举一动,竟丝毫瞒不过对方的眼睛!
这人,究竟是谁?有一个模糊的轮廓在他脑海中渐渐成形,但随即他晃了晃头,否定了这个猜测如果是那个孩子的话,会这么好心帮助端木家族脱困?没有趁机落井下石已经很不错了,所以一定不会是他。
此时端木花楹已经成功将最后一只棕熊制服,端木家族虽然损失较大,好在终于扭转了败局,众人不敢有丝毫停留,继续向山顶奔去。
而皇甫寻、阿错和雪烙三人则趁乱混入了先锋队伍末尾的男子后卫队中,一路跟了上去。
抵达山顶之时,尚未找到血魔与皇甫暗律的踪迹,倒是先看见了濮阳家族的先锋队,为首之人正是新任族长濮阳月刹。对方明显比他们更早抵达山顶。
两支队伍会合之后,端木朔急切问道:“濮阳族长,可找到尊主了?”
“还没有。”月刹皱着眉摇了摇头,“我们抵达山顶已经有一盏茶的时间了,我命人四处寻找尊主下落,却毫无所获。”
端木朔又看了看四周:“怎么,空桐家族的先锋队还没有到吗?”
濮阳月刹似乎被他说中了心中忧虑,眉头皱得更紧了些,低声沉吟道:“我们抵达之后,一直不曾看见他们出现,恐怕是被那些兽群给绊住了……”
他顿了顿,看向端木朔,“端木长老,这里暂且拜托你和端木族长了,我带几个人去接应雪……接应空桐族长他们。”
雪烙躲在端木家族的队伍中,原本一直低着头,不想被月刹看见自己。但一听说空桐家族有可能出了意外,心里一凉,当下也顾不得那么多,忙叫道:“我也去!”
月刹循声往来,在看见雪烙的一瞬间,先是怔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竟半晌说不出话来。
端木朔在看见雪烙的同时,也看到了他身旁的皇甫寻和阿错。雪烙还好,一直是白白净净讨人喜欢的模样,倒是皇甫寻和阿错两人,脸上总是脏兮兮的,好像刚从哪个贫民窟里爬出来似的。
当初在端木府中见到时,便对他们二人没什么好印象,但是碍于月刹的脸面,对他们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此刻发现他们竟偷偷混了进来,不禁有些恼怒,厉声喝问:“你们三个小鬼,不是让你们跟着大部队走吗?怎可随意混入我们端木家族的先锋部队……”
他话未说完,阿错已转头对雪烙道:“这样也好,雪烙你跟着月刹去接应空桐族长,我和阿寻去寻找尊主的下落。”竟丝毫未将端木朔放在眼里。
端木朔被气得不行,刚要发作,却见月刹点了点头道:“好。”说着率先转身走了,雪烙看了看月刹的背影,抿了抿唇,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自始至终,他们四人竟都当端木朔不存在。端木朔好歹是端木家族长老之首,竟被几个乳臭未干的小鬼当众羞辱,愤怒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指着皇甫寻和阿错相携离去的背影,颤声道:“你们……你们……”
端木花楹为免他失态,忙轻轻握住了端木朔的手,低声劝道:“爹……”
“哼!”端木朔对自己女儿的软弱无能已经完全没想法了,于是瞪了她一眼,冷冷甩了一下衣袖,撇开脸去。
月刹虽然心中担心雪祈安危,毕竟还是以大局为重,将大部队都留在了山上,由几位长老主持大局,自己则带了两名侍从以及雪烙匆忙下山去了。
月刹满脑子都是雪祈遭遇危险的场面,心下焦急,步子也越走越快。两名侍从也都是濮阳家族的佼佼者,不论月刹走得多块,他们都能丝毫不落地紧随其后。只有手无缚鸡之力的雪烙,即便卯足了劲一路飞奔,却还是被远远甩在了身后。
体力终于濒临极限,雪烙再也忍不住了,扯开嗓门大吼:“濮阳月刹,你他娘的慢点不行么?!”
月刹恍然回神,猛然刹住了脚步。自认识到现在,雪烙从未这样连名带姓地唤过他,如今这样叫他,一则是他现在真的很生气,二则,也透出了明显的疏离意味。
两名侍从都有些惊诧地回头去看雪烙,又观察月刹的反应。他们都很好奇,这小子究竟是哪个旮旯里冒出来的异类,居然敢如此连名带姓地吼他们老大。
月刹原地踌躇了片刻,然后转身大踏步往回走去。走到雪烙面前时,不待雪烙再次开口,便一把将他捞了起来,扛在自己肩头,继续往前走去。
……这样的场景,很熟悉。雪烙立即联想到之前在曲丹镇外第一次遭遇年兽袭击时,月刹就曾经这样扛着他逃命。
脸腾地一下红到了脖子根,他猛力甩了甩脑袋,极力想把那记忆彻底从脑袋里面甩出去,一边抡起拳头猛捶月刹的后背:“月刹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跑!”
“你不是跑不动了么,”月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冷,“如果不想拖我们后腿,就不要无理取闹。”
雪烙的拳头在半空中滞了滞,然后渐渐松开,垂了下去。他乖乖闭上了嘴巴,再也没有吭声。
第一章 分道扬镳(四)
月刹扛着雪烙,带着两个侍从,一路狂奔了大约一盏茶的工夫,终于看见了空桐家族先锋部队的身影。
攻击他们的是一群山狼,这些山狼比一般狼的个头更大,也更凶残。
十几名空桐弟子每人手执一把利器,与狼群斗得不可开交,而身为空桐家族族长的雪祈,此刻正一脸淡定地站在战斗圈外,不是出口提醒:“左二,右。左五,上……”
他每一次开口,都会有相应位置的一名空桐弟子立即按照他的提示向相应的方向攻击,而他攻击的位置,要么是对手露出漏洞的攻击点,要么是抵挡对手攻击的防御点。
月刹放下雪烙,在远处观望了片刻,奇怪地皱起了眉,雪祈这是在指挥列阵?可看这阵势却又毫无章法可言。
雪烙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释道:“空桐家族里每个人的预灵能力各不相同,我只能感知久远之后会发生的事情,而且信息非常模糊;但是我哥不同,他可以感知短期内即将发生的事情,而且信息非常详细准确。在空桐家族中,还没有人可以在预言的精细程度上超过他的。”
月刹这才明白过来,原来雪祈凭借自己的预言能力,判断出敌人的下一步举动,提前给出提示,降低己方的伤亡率。
无奈这些空桐弟子的身手实在令人不敢恭维,饶是雪祈神算至此,也只能与狼群勉强战成平手,时间一长,狼群可以前赴后继,但空桐弟子人数有限,拖下去对他们十分不利。
想到此处,月刹只低声嘱咐雪烙一句:“你在这里乖乖呆着。”便朝身后挥了挥手,带着两名侍从拔剑冲入了狼群,大肆开杀。
月刹三人的出现,让空桐家族的众弟子一时间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但很快他们便发现,这三人剑法比他们高出太多,每一招都能点中山狼要害,杀伤力比他们强了不知多少倍。
雪祈在看到月刹出现的时候,先是怔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月刹的好意,挥手让几个帮不上忙还只会碍事的空桐弟子退下,于是狼群的攻击重点全都集中到了这三人身上。
雪祈不敢有丝毫分心,越发精密地预测每一头山狼下一步瞄准的攻击点,及时给出提示,于是月刹三人根据雪祈的提示,杀狼效率大大提高,过不了多久,便将几十只山狼斩杀殆尽。
“终于得救了!”空桐弟子们个个额手相庆,脸上露出了劫后逢生的喜悦。
雪祈缓步向月刹走了过来,一边递出自己的帕子,示意他擦拭脸上的汗水,一边微笑道:“这次多亏了你,谢谢。”
月刹低头接过帕子,细细看了一眼,却舍不得擦汗,抬头望向雪祈,说道:“这么多年了,你用的帕子还是跟以前的一模一样。”
雪祈笑了笑:“我是个念旧的人,用惯了的东西,不那么容易换掉的。”
月刹眸色转深,低声问道:“那么我呢,你还念着么?”
雪祈蹙了蹙眉,似乎对他话中含义有些不解。
月刹还想说什么,雪祈已经转眸望见了站在远处的雪烙,顿时一张脸沉了下来,大步朝雪烙走了过去,劈头盖脸地问道:“你倒是舍得现身了?”
雪烙缩了缩脖子,一副做错事的孩子模样,垂手听训。
月刹也跟了过来,有些莫名地问:“怎么了?”
“这家伙,”雪祈指着雪烙,气呼呼地道:“昨晚上好不容易把他逮了回去,原想等这次任务结束之后,便带他回家去给母亲赔罪。没想到早上一睁眼,他又溜得无影无踪了。”
月刹看了雪烙一眼,想起刚才在山顶上,看见他和皇甫寻、阿错在一起,便料想他必定是舍不得那两人,才会偷偷溜回去的。
他原想为雪烙解释几句,但见雪祈如此生气,而雪烙紧闭着嘴巴一副打死他也不会开口解释半句的架势,他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还是保持沉默比较好。
解决了山狼,空桐家族的先锋队伍便在月刹等人的护送下,加速向山顶赶去。
雪祈生怕雪烙又借机溜走,一路上死死拽住他的胳膊,让他寸步不离自己左右。雪烙被束缚得有苦难言,心想这兄长简直是他命中克星,早知道月刹能轻而易举地救下雪祈,他何必自己傻乎乎地跑来自找不痛快。
他如此腹诽着,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悉数落入了月刹眼中。月刹看了他片刻,似乎想对他说什么,但是每每见到他身旁板着脸的雪祈,只能欲言又止。
皇甫寻和阿错跟着搜寻部队在山顶上转了大半圈,依然没见到尊主的身影,就连血魔的一点踪迹也没找到,他们不禁开始怀疑,难不成他们扑了空,这两人早已离开珑山了?
此时空桐家族的前锋部队终于姗姗来迟。雪烙远远看见了皇甫寻和阿错,撒腿就想朝他们扑过去,不料雪祈先一步抓住了他,用力将他拽了回来。
雪烙绝望地意识到,当雪祈想死盯某一个人的话,对方的任何一个举动都逃不过他的预测。
皇甫寻和阿错昨天晚上都已经见识过雪祈的能耐了,知道这位年轻的空桐族长虽然表面上温柔和蔼,但若与谁较了真,也不是会轻易妥协之人。而很明显,此刻触了他底线的,必定是他这个有过无数次翘家前科的弟弟雪烙了。
他们朝雪烙投去无限同情却又爱莫能助的眼神,清官难断家务事,他们可不敢贸然上前救他脱离苦海。
三大家族的族长终于在山顶再次会晤。雪祈面露惭色,一脸真诚地道:“是我们空桐家族拖了大家的后退,真是非常抱歉。”
端木朔摆手笑道:“别这么说,只要空桐族长能平安抵达就好。”说罢,一眼看见雪祈身旁跟着的雪烙,猛地怔住,视线在他二人脸上扫来扫去,一时间没明白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雪祈于是笑道:“忘了介绍了,这是舍弟,空桐雪烙。”
“啊,原来如此,是我眼拙了。”端木朔感到万分汗颜。
之前也不是没见过空桐雪祈,但因为雪祈和雪烙兄弟俩的气质实在相差太远了,第一次见到雪烙的时候,他又和两个贫民窟小子厮混在一起,以至于他虽然觉得雪烙看起来有些眼熟,却压根没往空桐族长的方向去想。
如今想来,好在之前没怎么得罪过雪烙,否则若是这小子在他孪生兄长面前告他一状,无端与空桐家族结下了梁子,那就太得不偿失了。
三人寒暄了片刻,话题便转到了尊主与血魔之战上来了。
端木朔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们提前到达了也无济于事,因为我们根本找不到尊主和血魔的下落。”
“怎么会?”雪祈感到非常意外,“我之前测算过,尊主明明会在这附近出现……”
他话音未落,忽见端木家族的一名弟子气喘吁吁跑了回来,禀报道:“族长,端木长老,我们在前方发现了一处可疑的洞穴。”
“哦?”端木朔凝神问道,“有何可疑之处?”
“那洞穴位于悬崖峭壁之上,很难被发现,按理说应该不会有人进入,我们也是无意中看见的。但是我们却在洞穴的入口处,发现了新鲜的血迹。”
他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端木花楹低呼出声:“难道尊主受伤了……?”
端木朔立即拉了她一下,面色有些严厉。端木花楹这才发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如果一看见血迹就断定是尊主受了伤,那岂不是长血魔志气,灭尊主威风?就算心里是这么想的,说出来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花楹自觉失言之后,羞愧得无地自容,脸上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好在月刹和雪祈都不是多言之人,月刹佯装没听见,雪祈则轻描淡写地岔开了话题。
三人商量了一下人手分配问题,便带着精锐部队跟着那名端木弟子往洞穴所在的悬崖走去。
因为洞穴是端木家族的弟子发现的,打头阵的自然便是端木家族。皇甫寻和阿错紧紧跟在端木家族的队伍之后,端木朔原想将他们二人揪出来的,但考虑到月刹和雪烙与他们两人关系匪浅,自己还是不要自找不痛快的好。于是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过去了。
其后是空桐家族。雪祈毕竟是一族之长,总是抓着雪烙在身边,总归有失体统,让人侧目。于是当抵达悬崖边的时候,他将雪烙交给身后一名侍卫,叮嘱道:“千万将他看好了,如果再让他溜了,你提头来见。”
那名侍卫瞅了瞅身旁这位难缠的小祖宗,一脸苦逼地应下了。
雪烙见雪祈没有带上他下悬崖的打算,不甘心地叫道:“我也要下去!”
“你下去做什么?添乱么?”雪祈一脸的不容置疑。
雪烙更加不服:“我哪有你想的这么一无是处,血魔这么厉害,我们多一个人手也好多一份力量。”
雪祈眯起眼睛看着他:“那你倒是说说,你能帮什么忙?预测一下我空桐雪祈还能活多久?”
雪烙猛地噎了一下,明知道雪祈是故意拿话刻薄他,可他还是被雪祈的后半句话伤到了,瘪了瘪嘴巴,眼泪渐渐漫了上来:“不让我去我就不去么,你干嘛这么咒自己……”
雪祈见他这副伤心样,眼神渐渐柔软了下来,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低声叹道:“万一我出了事,不是还有你么。所以小傻瓜,乖乖听我一次,别下去了,成么?”
雪烙再也忍不住,眼泪哗啦一下全涌了出来。雪祈转过身去不再看他,径自下了悬崖。
第一章 分道扬镳(五)
月刹带着濮阳家族的精锐部队就跟在空桐家族之后,雪祈和雪烙兄弟二人分别之际的一番话,他在一旁听得真切。
待空桐弟子走尽之后,月刹仍站在原地怔怔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他身后的长老忍不住出声提醒:“族长,该下去了。”
“唔。”月刹回过神来,往悬崖的方向走了几步,突然又停下来,转身往雪烙的方向走去。
众人都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不知他想做什么。
雪烙见月刹径直朝自己走来,一时有些莫名心慌,却又不愿在他面前露出软弱的表情,于是收起悲伤的情绪,抹了抹眼泪,态度强硬地问:“你……你做什么?”
月刹在他面前站定,静静注视了他半晌,才低声道:“其实一直想对你说,却没有机会说,也不知该如何说……”
雪烙被他一段绕口令听得有点晕,不耐烦地问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对不起。”
“……”
两人四目对望,一时间静默无声。
过了半晌,雪烙才撇过脸去,冷冷嗤笑了一声:“你对不起我什么了?啊……是了,那天晚上不小心让你占了点便宜。不过这种事情对我来说早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我也不会太当真,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
雪烙自顾自叨叨絮絮地说着,月刹没有打断他,视线渐渐往下移,落在雪烙紧紧交握着的双手上,他的手指因为握得太紧而有些泛白,指尖在微微地颤抖。
月刹伸出手,轻轻将雪烙的其中一只手抽了出来,握在掌心,对方冰凉的温度瞬间传递过来,令人心惊。
雪烙蓦然住了口,失神地望着月刹握住自己的那只手,眼神有些凄苦。
“对不起。”月刹又低低说了一遍。
雪烙恍然惊醒,触电般将手抽了回来,模样十分狼狈。为了掩饰自己的窘态,他抬高嗓门一叠声地质问道:“我说的话你听不懂吗?你有什么可对不起我的?你以为老子很稀罕你么?你爱谁谁!”
一众濮阳弟子都看傻了眼,平日里见月刹一脸冷漠的冰山脸,仿佛随时都会拔剑砍人,没想到在此人面前竟完全变了一副模样,不论如何骂他都不还口,不由心下感叹,真真人不可貌相啊……
月刹待雪烙骂痛快了,才轻轻呼出一口气道:“原本便是我对不住你,你要怎么骂我都没有关系,只希望你心里能痛快些。”他顿了顿,才道:“我走了。”
雪烙哑口无言地目送濮阳弟子们全部消失在悬崖尽头,才猛然回过神来,暴跳如雷地吼道:“我次奥啊,濮阳月刹你个混球,要我说多少遍,老子不稀罕你啊啊啊!”
这是一块直立在珑山背面半山腰的陡壁。
皇甫寻和阿错跟在端木家族的队伍之后,顺着麻绳陆续下到半山腰的一块地势平台的石台上,果然发现在石台的一侧,有一个不太起眼的洞穴。
洞穴不高,但刚好能容纳一人进入。而之前那名端木家族的弟子所说的血迹,就染在洞穴之外的石壁上,看这角度,应该是在进入洞穴之前就吐了血,鲜血正好溅了上去。
皇甫寻在看到那滩血迹的时候,眼皮便一直在跳,他越发变得心神不宁,恨不得立即冲进去。
阿错一把拽住了他,低声道:“你冷静些,这洞穴从外头看进去一片漆黑,里面有多深,是否有埋伏,都是未知数。万一血魔真的藏在里头,你这样贸然闯进去,岂不是白白送死?”
皇甫寻经他提醒,想起自己灵能力已经大不如前,就算一鼓作气闯进去,也于事无补。他渐渐冷静下来,点了点头,默默跟着阿错退到一边。
端木朔此时却正在打他们俩的主意,见皇甫寻原本想冲进去的,听同伴低声说了几句之后,又退到一旁去了,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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