戳了它几下,确定它再无反抗之力后,才与苏泽合力将这怪物拖上岸去。
守在岸边的骆柒和莫传延看见两人拖上来这么大一只怪物,一时间都有些傻眼。
但骆柒的接受能力很强,经过最初的惊讶之后,很快好奇心占了上风。他蹲在距离怪物半步远的地方,先是仔仔细细打量了它一番,确定没有危险之后,才小心翼翼伸出手摸了摸它的触手感觉肥嘟嘟滑腻腻的,让他忍不住抖了一下。
“难道说,在水塘里作怪的东西,就是这玩意儿?”骆柒好奇地自言自语,“它就是给俞源村带来诅咒的邪物?可这体型,跟我想象的也差太多了。”
苏泽失笑:“你想象中的邪物是什么模样的?”
“至少……不能这么丑啊。”
莫传延受不了这怪物身上散发出来的浓郁的海腥味,捂着鼻子鄙夷地俯视骆柒:“能不能不要靠这么近,臭死了。”
骆柒的视线仍粘在那怪物身上,头也不抬地说:“你觉得臭就躲远一点嘛,又没人强迫你。”
“你不就是在强迫我么,如果不是因为手铐,你以为我乐意寸步不离地跟着你?”
接下来又是两人的斗嘴时间。苏泽已经学会自动将噪音屏蔽了,转头问陈希扬:“现在我们该怎么处理它?”
陈希扬盯着那怪物舔了舔舌头:“不知烤来吃是什么味道……”
骆柒和莫传延突然噤声,不约而同地露出厌恶的神色,这么一只通体漆黑又肥硕丑陋的怪物,光是想象一下吃它的味道,就让人恶心得想吐。
陈希扬恶作剧得逞般地笑了起来。
苏泽道:“我看这东西形似大王乌贼,但又不是大王乌贼,应该是管鱿目大王乌贼科里的新品种,不如我们把它送去海洋博物馆,或者送去海洋生物研究中心,也算是为生物界的研究成果贡献一份力量了。”
陈希扬摇了摇头:“如果让这东西见了光,就会惊动这里的村民,到时候恐怕会掀起轩然大波,而且也会暴露我们此行的目的,何必无端横生枝节。”
骆柒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呢?杀掉它然后找个地方埋了?”
“直接杀掉的话,我们千辛万苦拖它上来有什么意义?”陈希扬说着,摸了摸下巴,“而且我总觉得,刘伯温当初所忌惮的东西,应该不会只是区区一只乌贼而已。”
第二章 河图洛书(十六)
这天夜晚,对于旅社值夜班的前台服务员来说,简直是一场噩梦。
据她回忆,大约是在凌晨一点的时候,有四位房客从外面回来,身上都背着很大的旅行包,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这四人似乎很疲惫,连走路都是拖着走的。
对于这个“拖”字,这名服务员还是斟酌了很久的,当时她看着那四人走路的姿势,总觉得十分怪异,似乎身后还跟着什么很重的东西,但仔细一瞧,却又瞧不出什么来。
这四人见服务员一脸狐疑地盯着他们看,其中一个好脾气地笑了笑,解释道:“我们今天结伴出去玩,路上车子抛了锚,只能徒步走回来,所以有些狼狈。”
服务员忙堆起笑脸表示了一下关心,并询问是否需要帮助。
那人摆了摆手说:“不麻烦了,我们回房就睡了。”
四人走过前台的时候,服务员隐约闻到一丝淡淡的海腥味,她走出柜台,走到那四人经过的地方,发现海腥味更重了一些。
她心下更是疑惑,这里是浙江腹地,附近没有海域,他们不可能连夜从海边回来吧,为什么会有这么重的海腥味?她不经意地低头,微微皱了皱眉,蹲下身去仔细地瞧,只见光洁的地板上,残留着一道宽宽的水渍痕迹,从门口一直蔓延至电梯。
一定……是遇到鬼了。一阵寒意爬上她的脊背,她顿时感到全身毛骨悚然,双腿一软,重重跌坐在地上。
但很快她又清醒过来,连滚带爬地跑回柜台给部门经理打电话,哆哆嗦嗦地把刚才发生的事情报告了一遍。
约摸十分钟之后,部门经理带着一名胆子大些的男服务员敲响了陈希扬与苏泽所在客房的门。
此时苏泽正在洗澡,陈希扬听见敲门声,警惕地问了一句:“什么事?”
“客人您好,我是来给您送茶水的。”男服务员彬彬有礼地回应。
“我们这里不需要茶水,谢谢。”
门外静默了片刻之后,再度响起了敲门声。
陈希扬皱了皱眉,问道:“还有什么事?”
“客人您好,据我们客服反映,您所住的房间有设备需要维修,为了您的安全着想,希望您能让我们进入修检一下设备。”
陈希扬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又看了看门的方向,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陈希扬穿着睡袍开了门,脸色不豫地瞅了瞅门外的部门经理和男服务员:“这么晚了,要修检什么设备?”
“不好意思,我们听说您这里的电水壶坏了,担心在烧水的时候会出现故障而危及客人的生命安全,所以只能连夜上门检修,打扰客人休息,实在非常抱歉。”
男服务员一脸谦恭地赔笑道歉,服务态度诚恳得体,又打着为客户安全考虑的幌子,陈希扬不好说他什么,撇了撇嘴,侧身让他们进来。
男服务员走到过道上的柜子旁,拿起电水壶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地瞧。
随后部门经理也走了进来,趁着男服务员检查电水壶的档儿,他故作无意地在这间双标房里转了一圈,视线扫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若不是看见两张床上的杯子都铺得十分平整,他甚至想把被子掀起来瞧一瞧。
男服务员拿着电水壶显得有些心不在焉,陈希扬就双臂环胸靠在一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瞧出什么问题没有?”
“这个……一时间还不好说。”男服务员嘴上敷衍着,不时拿眼角瞟身后的部门经理。
此时苏泽刚好洗完澡,光着膀子搭了一条毛巾就走了出来,看见房间里多了两个人,不由怔了一下:“这是……?”
男服务员忙向苏泽躬了躬身,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苏泽听得有些莫名其妙,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时钟,觉得这个点上客服进来检修设备,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随即他接触到了陈希扬的目光,陈希扬不着痕迹地冲他打了个眼色,示意他静观其变,于是苏泽什么也没说,自顾自拿着吹风机吹头发去了。
那部门经理似乎想到了什么,看完了卧室,又转到浴室里去了。
片刻之后,他终于转了一圈回来,朝男服务员微微摇了摇头。
男服务员松了口气,对陈希扬道:“这电水壶看起来似乎没什么问题,真不好意思,也许是我们搞错了。”
“你这样说我可不太放心,”陈希扬道,“既然要检修,那就拆开来好好检查一遍,免得有什么细节被忽略了,你说是不是?”
“这个……”男服务员脸上浮起一丝尴尬,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身后的部门经理。
倒是部门经理沉得住气,明知陈希扬有心调侃,却还是一本正经地吩咐道:“那就拿回去好好检查一遍吧。”
说着又对陈希扬躬了躬身:“真是抱歉,打扰了这么久,明早我们送一个新的电水壶进来,保证不会再出故障。”
两人退出去之后,苏泽趴在门板上听了一下,发现他们又去敲了隔壁骆柒和莫传延房间的门,用的是同样的理由。
“看来我们算是被盯上了。”苏泽有些担忧地看向陈希扬,“你不是对那怪物施了隐身术了么,照理说他们应该察觉不到的啊,怎么会专程上门来搜?”
“可能是在气味上暴露了。”陈希扬拧着眉道:“好在我开门之前,施了净化咒,将整个房间的空气和水汽都处理掉了,他们应该找不出什么可疑的迹象。”
苏泽点了点头,又道:“可是骆柒那边,他们应该不会露出什么马脚吧?”
“东西在我们这儿,他们只要嘴巴上严实一点,应该不会出什么乱子。”
大约又过了几分钟,苏泽听见那两人从隔壁房中退了出来,看样子依然搜寻无果,只是男服务员非常无奈得又多拿了一个“需要换修”的电水壶。
陈希扬洗完澡,发现苏泽居然还没睡,此刻正趴在窗台上,饶有兴致地逗弄着悬挂在窗台外被隐了身的大乌贼。
陈希扬不动声色地靠过去,听见苏泽正对着那乌贼自说自话:“喂,我是看你独自一个挂在外头会寂寞,所以才好心来陪你聊天的,你别不理我。”
“……”
“啊对了,我该怎么称呼你呢,虽然你跟大王乌贼长得很像,但你比它丑……不是,你比它有性格多了。你叫什么名字?”
“……”
“我小时候看过百科全书,对你这样的外貌实在没什么印象,你学名叫什么?”
“……”
“也是哦,像你这样的新品种,应该还没有学名才对。那你有自己的名字吗?”
“……”
“原来你连名字都还没有吗,真是太不幸了。不如这样吧,我给你取个名字怎么样?”
“……”
“我看你长得这么有性格,不如叫你‘大黑’吧,听起来很霸气对不对?”
被困在金丝爻网中的乌贼终于忍不住扑腾了一下,用听起来发音有些奇怪的人类语言咆哮:“你才大黑呢,你们全家都大黑!”
“耶?”苏泽惊了一下,“大黑你居然会说人话啊?”
乌贼继续咆哮:“不准叫我大黑!”
“你不喜欢这个名字啊?那就……叫你‘阿肥’怎么样?”
“……”
“很可爱的名字对吧?阿肥、肥肥、肥哥……”
乌贼沉默半晌,闷声妥协道:“你还是叫我大黑吧。”
名字就这么定了下来,苏泽对大黑会说人话这一点感到很新奇,还想再逗它说话,但是大黑铁了心不再搭理他了。
陈希扬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苏泽居然会大晚上的缠着这怪兽聊天,以前都没见他做过这么无聊的事情。
他走到苏泽身边,问道:“怎么不去睡觉?”
“哦,等你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苏泽说着,随手关上了窗子,无情地将他的大黑朋友关在了窗外。
“等我?等我做什么?”
“咳,那个……”苏泽摸了摸鼻子,显得有些尴尬,“陈希扬,晚上能不能……能不能一起睡啊?”
他看着陈希扬的眼神,可怜又无辜,让人很容易心软。
这种伎俩苏泽屡试不爽,陈希扬明知道他在卖萌这一技术活上一贯很得心应手,但每一次看到这样的眼神,都会不自觉地把他和小时候的那个苏泽重叠在一起,然后就一而再再而三地妥协。
但是这一次,陈希扬决定不能再妥协了。他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为什么想跟我一起睡?”
“因为有安全感,而且……而且不会再做梦。”
陈希扬沉默了一下,问道:“又做梦了?”
苏泽点头:“昨晚做了很长的梦,长得让我感觉差点醒不过来。”
陈希扬想起白天的时候,苏泽一直睡到午后才被自己强行叫醒,他有点明白苏泽内心的隐忧了。“别担心,如果睡得太久,我会负责把你叫醒的。”
苏泽觑了他一眼:“你每次叫醒我的方式都很暴力。”
“那我下次温柔一点。”陈希扬笑得毫无诚意。
苏泽无语了片刻,问道:“真的不陪我睡啊?”
陈希扬叹了口气:“苏泽,你已经长大了,不可能事事都依赖我。”
苏泽噎了一下,陈希扬这句话让他有些回不过味来。
陈希扬沉默了一下,低声道:“苏泽,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我不可能一辈子护着你。”
第二章 河图洛书(十七)
苏泽皱了皱眉:“你这话什么意思?”
陈希扬道:“比如今天晚上发生的这件事,我到现在想起来还有些后怕。因为我的一些疏忽,非但保护不了你,连自身都难保。若不是你出人意料地擒住了它,恐怕我们两个人都要葬身鱼腹了。”
苏泽想起今天的壮举,心里有些小得意:“陈希扬,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一次比较厉害?你放心,以后再遇到危险,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陈希扬苦笑了一下:“原来连你也是这么想的。”
苏泽被他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搞得有些莫名:“我想什么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已经没有能力保护你了?”
苏泽怔了一下,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不会再是你的累赘,我也可以做你的帮手,不会给你拖后腿的……”
“但事实上,今晚的确是你救了我。”陈希扬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解释,随后喃喃自语道:“也许,已经有什么东西在改变了,我只是一时间无法接受罢了。”
苏泽急了:“陈希扬,你到底想说什么?!”
陈希扬转身正色看着他:“我问你,当时那乌贼喷出黑墨的时候,我需要净目咒才能看清它的模样,你却仅凭肉眼就能精准地捕住它,这是为什么?”
苏泽挠了挠头:“什么为什么啊,它虽然喷出了黑墨,但是我还是可以看清楚它的模样啊。怎么你需要净目咒才能看清楚吗?怪不得当时你突然不动了,连大黑朝你伸出触手你也没有躲避,原来是因为看不见啊?”
陈希扬闭了闭眼:“这就是问题所在。其实上次你轻易发现了水塘上的浮光的时候,我就已经在想,是不是你的身上发生了什么我没有注意到的变化。但是这一次,我几乎可以肯定,你的灵能力已经开始慢慢地变强,不,准确地说,在敏锐度和防御能力上,你已经超过了我。”
苏泽一脸惊讶:“不是吧,这怎么可能?”
“这是事实。如果我没有猜错,你之所以会发生这种变化,是因为皇甫风音的一魂一魄与你体内的二魂六魄正在逐渐融合,而原本属于皇甫风音的灵能力,也在潜移默化地融入你的体内,随着时间的推移,你会越来越强,远远将我甩在后头。”
陈希扬说着,自嘲地笑了笑,“到了那个时候,你还会稀罕我的保护吗?”
苏泽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虽然他一直想让自己变强,但是他从未考虑过如此深入的问题。陈希扬的话让他一时之间难以应对。
陈希扬将积郁在心底的情绪发泄出来之后,感觉浑身轻松了不少。
他呼出一口气,然后换上一脸轻松的表情,笑着拍了拍苏泽的肩膀:“我不否认,面对越来越强的你,我有点心里不平衡,但仔细想来,这次若不是你,我也不会得救,所以我应该感谢你,并且为你终于有了自保能力而感到高兴。”
苏泽的表情有点复杂,陈希扬的情绪转换太快,他完全跟不上他的思路。
陈希扬不给他回话的机会,接着道:“所以,关于那个梦境,我仔细想了想,觉得你还是不要回避它比较好,既然皇甫风音的一魂一魄已经融入了你的体内,那么你只能选择接受他的全部,包括接受他那一世的记忆。”
苏泽苦着脸道:“可是他那一世的记忆感觉好沉重,我每一次醒过来,都要努力将自己的情绪从那个梦境中拔出来。我怕……我怕万一有一天,我会深陷其中,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谁。”
陈希扬故作轻松地笑了一下:“没关系,我可以教你一个绝招。”
“什么绝招?”
“你每天晚上入睡前,都对自己进行催眠,告诉自己‘我是苏泽’,这样催眠一百遍再睡觉。”
苏泽狐疑地看着他:“这样有没有效啊?”
“不妨试试看呗。”
“……好吧。”苏泽不情不愿地爬上床,掀开被子躺下去,果真闭上眼睛低低念道:“我是苏泽我是苏泽我是苏泽……”
陈希扬在另一张床上躺下,关了灯,静静凝视着黑暗中苏泽侧脸的轮廓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清醒地意识到,苏泽真的长大了,不再是那个动不动就哭鼻子的五岁孩子了。
这般想着,陈希扬心里升起一种莫名的失落与惆怅,不得不承认,其实他比苏泽更不习惯这样的变化,他想,他需要时间来适应。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在心里默默地说:“晚安,苏泽。”
皇甫寻恢复意识的时候,感到自己浑身上下酸痛无比,虽然意识清醒了,但是他的身体依然瘫软无力,连转个头、动个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他只能睁着眼睛,在有限的视线范围内,打量自己所处的环境。
他似乎躺在一个铺着草垫的密室中,室内光线很暗,身侧半米之外便是粗糙的墙壁,壁角上还挂着厚重的蜘蛛网。
另一侧有窗,窗外月光晦暗,窗纸残破,“嗤啦嗤啦”地漏着风。
初步断定,此处应该是一处废弃的民房。
皇甫寻模模糊糊地想,他为什么会躺在这里呢,是谁带他来的?是阿错吗?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有沉稳的脚步声徐徐而入,皇甫寻直觉那不是阿错,他猛地升起了警惕心。
来者在入口处站了片刻,问道:“你想好了吗?”
皇甫寻皱了皱眉,他是在问自己吗?可是他问的是什么意思?想好了什么?
“同样的问题,你不需要问我第二遍。”阿错冷淡的声音从屋子的另一个角落传了过来。
皇甫寻心下一喜,原来阿错就在这里,和他同在一个屋子!但是为什么刚才阿错一直没有动静呢,害他一度担心自己被阿错抛弃了。
来者又问:“你难道愿意一辈子隐姓埋名地躲在这偏远的小镇上吗?只有跟着我,你才能真正做回你自己。”
阿错冷笑:“谢谢你了,我的人生不需要你来为我定义,也不需要你来为我铺设道路。”
来者似乎并不因为阿错恶劣的态度而生气,轻轻一笑:“你比我料想的还要倔强。不过没关系,我有的是耐心,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回心转意的。”
那人顿了顿,又道:“你的那位朋友,好像已经醒过来了。”
“阿寻醒了?”阿错的声音明显上扬,透出一丝喜悦。
“想必你们有话要谈,我就不打扰了。”来者温文尔雅地转身离去,并在门外上了锁。
阿错的声音有些急切:“阿寻,阿寻你听得见我的声音吗?”
皇甫寻刚才只顾着听他们二人说话,这时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慢慢恢复了知觉。
“我听得见。”他有些吃力地撑起身体,转过头时,看见阿错被很粗的绳索绑住了手脚,坐在角落里不能动弹。
皇甫寻咬着牙站起身,步履蹒跚地朝阿错走过去。阿错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眼里满是担忧,生怕他一个不小心摔倒在地。
皇甫寻走到阿错身边,想帮他解开绳索,阿错叹了口气:“别白费力气了,这不是普通的绳索,以你我之力,是不可能轻易解开的。”
皇甫寻又试着解了几次,还是徒劳无功,他问道:“阿错,我们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刚才那个人是谁?”
阿错撇过脸去,恨恨道:“那个人,你不认识的。”
“……”皇甫寻无语,正因为不认识,所以才问的啊。
阿错又道:“他的目标是我,所以不会为难你的。你等身体恢复之后,就赶快离开这里吧,门外的锁只是普通的锁,很容易撬开的。”
皇甫寻摇了摇头:“不,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逃走的。”
“傻子,你逃出去之后,才能想办法救我啊。”
皇甫寻静静看了阿错半晌,表情认真地重复了一遍:“阿错,我不会丢下你的。”
阿错张了张口,却在接触到皇甫寻坚定无比的目光之后,又颓然闭上了嘴巴。
皇甫寻的身体还十分虚弱,他知道没有办法解开阿错身上的绳索之后,便干脆靠在阿错身边坐了下来。
“阿错,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情瞒着我,不想让我知道。但是没关系,我会耐心等,你什么时候想对我说心里话了,我就听;你如果一辈子都不想说,我就一辈子也不会逼你。”
阿错低着头没有说话,过了很久才开口,声音微微发颤:“阿寻,你……你喜欢我么?”
“喜欢。”皇甫寻答得很干脆。
“喜欢我什么呢?”
“什么都喜欢。”
“撒谎。”
“我对你不会撒谎。”
“睁着眼睛说瞎话,”阿错含着眼泪笑骂,“你根本不叫皇甫寻,难道不是么?”
皇甫寻转头看向阿错:“那你想知道我真正的名字吗?”
阿错被他眼神中的坦荡怔了一下,有些狼狈地避开了他的视线,咕哝道:“不想。”
皇甫寻笑了笑:“那我就不说了。如果你觉得我叫阿寻比较好,那我就是阿寻。”
阿错无言以对,他发现很多时候,皇甫寻给他的感觉就像一团任人揉捏的棉花,但别人若想在他身上揍一拳,结果往往会连自己的脾气也给整没了此时的阿错就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两人又沉默了片刻,阿错仰起头,望着窗外晦暗的夜空,幽幽开口问道:“阿寻,想听我讲个故事吗?”
“是阿错自己的故事?”
“……差不多吧。”
“你想说,我就听。”
阿错苦笑了一下:“等听完之后,你再好好想一想,你是否还要坚持说喜欢我。”
第二章 河图洛书(十八)
阿错酝酿了片刻,缓缓道:“你应该听说过端木苓这个名字吧?”
皇甫寻点了点头:“我听说,端木苓是端木家族的前一任族长,但红颜薄命,她很年轻的时候便去世了。”
阿错的目光渐渐飘远,带着压抑的痛苦,强迫自己一边回忆,一边转述那段不为人知的秘辛。
端木苓是在十六岁那一年被定为族长继承人的,同一年里,家族里的长辈给她安排了一门亲事,男方名叫端木翮,是端木旁支中比较有前途的一位青年才俊,很受长辈喜爱。
当时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让端木翮入赘端木本家,对双方来说是再好不过的选择。唯独端木苓不这么想,她从未奢望当什么族长,她只想寻找属于自己的真爱,嫁一个真心喜欢的人,结一段美满的姻缘。
亲事定下后不久,端木苓便失踪了。老族长十分愤怒,但为了端木家族的声誉,她一边命人秘密寻找端木苓的下落,一边对外隐瞒了这件事,就连端木翮也被蒙在了鼓里。
半年之后,端木苓突然回来了,看上去面容憔悴,郁郁寡欢。她向老族长跪下忏悔,承认自己的过错,并表示愿意接受家族的安排,与端木翮成亲。
成亲之后才过了六个月,端木苓便产下一子。端木翮深爱妻子,却无法忍受妻子在成亲之前便与别的男人有染,这让他十分痛苦。
为了端木家族的颜面,也为了端木苓的名誉,端木翮只能将这个秘密深埋于心,但他始终对这件事耿耿于怀,终于有一天,他不辞而别,踏上了复仇之路。
但是那一走,他再也没有回来。得知丈夫的噩耗之后,端木苓几度晕厥,不出三个月便抑郁而终。临终前,她将自己的孩子托付给她的亲弟弟端木朔抚养,并告知了事情的真相。
端木朔虽然答应了端木苓的托付,但他认为这个孩子的出生是不祥的征兆,于是将孩子藏匿了起来,并对身边所有人隐瞒了孩子的身世。
但是当孩子逐渐长大之后,他意外地发现,这个孩子在灵能力方面的潜力不可限量。他反复确认了孩子的性别之后,觉得这件事非常不可思议,端木家族向来以女子为尊,因为女子的灵能力普遍高于男子,但这孩子是个例外,他在三岁时的灵能力就已经接近他母亲的水平了,长此下去,他极有可能超越他的母亲,甚至可能超越端木家族的历任族长。
当时祭灵一脉因为族长的缺失而被灭灵一脉压制,族长候选人的问题一直困扰着包括端木朔在内的几位祭灵长老。端木朔在一番思想斗争之后,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将这个孩子打扮成女童的模样,带到其他几位长老面前,宣称这是端木苓和端木翮失散多年的女儿,名字叫花嫁。
为了不露出马脚,他一遍遍地告诉花嫁:“你是一个女孩子,你存在的意义便是成为下一任端木族长,你的一举一动都将影响整个端木家族的未来这是你的使命,更是你的责任,因为你的骨血中藏着极大的罪恶,你要为你的亲生父母赎罪。”
“赎罪?”皇甫寻听到此处,忍不住失声叫了出来,“为什么要让你来赎罪,赎什么罪?”
阿错低声道:“那是我的原罪,自出生之日便烙印在骨血之中的罪孽。”
皇甫寻摇头道:“我还是听不明白,你的出生,你母亲的去世,都不是你的责任,你究竟何罪之有?”
阿错沉默了片刻,道:“你可曾听说,在我们芒宿国的西南方向,有一个遥远的国家,名叫垩白。”
皇甫寻不知阿错为何突然跳到了另外一个话题,但还是跟着他的思路道:“我听说过那个国家,那里是驭兽族的领域。”
“没错。驭兽族信奉的是神兽麒麟一族中最稀世罕见的黑麒麟,普通麒麟性情温和,是祥瑞的化身,而黑麒麟则被视为麒麟中的战神,它生性凉薄、孤僻冷傲,除了敬畏九玄之父曜神之外,还没有谁能入得了它的法眼。但是有一种东西,却是连黑麒麟也要忌惮三分,那就是由世间诸恶之念历经万年逐渐凝聚炼化而成的异鬼,他的名字叫做‘’。”
皇甫寻眉心跳了跳,他并非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只不过当这遥远的传说由阿错亲口叙述出来时,他心里突然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阿错的声音却在此时顿了一顿,似是有些犹豫,但也只是犹豫了片刻,他再度艰涩地开口:“这异鬼,便是我的亲生父亲。”
皇甫寻倏然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阿错:“你……你的意思是……?”
“当年我的母亲,也就是端木苓,她之所以抗拒族里安排的亲事,是因为她的心里已经有了人,虽然只是年少时期的萍水相逢,但她一直秘密地将那人放在了心底。她离家出走的那半年,便是去寻找那个男人,想要跟他私奔。
“但是她没有想到,她心心念念着想要托付终身的良人,不过是在这人世间投射的一个分身罢了,她以为能用满腔爱意去打动对方,却不曾想,人世间的情爱,在看来,都只是痴傻愚昧的游戏而已,他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个无知少女投怀送抱,默许她成为自己的女人,然后又冷漠地将她抛弃。
“母亲在得知的真实身份之后,懊悔得一度想要寻死,但是这个时候,她发现自己已经怀了身孕。她像天底下所有的母亲一样,对着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软下了心肠,她觉得自己没有权力扼杀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生命,所以她最终还是决定把孩子生下来。
“为了能把这个孩子生得名正言顺,她忍气吞声地回到端木本家,接受了家族里安排的亲事。她原本打算生完孩子再了结自己的性命,但是她没有想到,在婚后短暂的几个月相处中,她爱上了温柔多情的端木翮。
“曾经被深深伤害了的心灵,在端木翮那里得到了安慰,她对自己的未来又开始怀有期待,但是孩子有悖常理的提前出生,将残酷的事实摆在了端木翮面前,受到严重打击的端木翮开始变得疯狂偏执,而我的母亲,不但再次失去了对爱情的憧憬,更失去了她的丈夫。
“渐渐地,她开始后悔自己做出的决定,后悔生下这个孩子,她甚至把对的憎恨转移到了孩子身上。过度抑郁让她的身体变得很糟糕,病情每况愈下。她在弥留之际,终于鼓起勇气,将所有的真相都告诉了自己的弟弟端木朔,并将自己的孩子也托付给了他。她对对端木朔说:这个孩子,是一切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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