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两朝虽然出过不少进士、举人、秀才,但也只是做了些官罢了,如果我们祖上真的借了什么瑞龙之气,那也应该跟皇帝搭点边吧,再不济也至少能图个封侯拜相啊。”
一时间,众人都沉默了下来,话题讨论到此处,处处透着玄乎,怎么也找不到合理的解释。
俞韶突然一拍后脑勺:“我怎么把那事儿给忘了呢?”
苏泽忙问:“什么事?”
俞韶朝他们招了招手:“你们跟我来,我带你们去见一个人,也许他会知道些什么。”
第二章 河图洛书(七)
俞韶带着他们,走过了大半个俞源村,来到了接近村尾的地方,指了指前面的一排农舍,说道:“我想带你们见的人,就在那里。”
苏泽循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坐在自家门口的藤椅上,口中叼着一管乌黑的烟斗,一边吧嗒吧嗒抽着烟袋子,一边费劲地弯下腰去捣鼓着脚边不知名的罐子。
苏泽疑惑地问:“这位是……?”
“这是我们村目前还健在的年龄最大的老人,已经有一百多岁了。我们小一辈的基本上都已经不清楚他本名叫什么了,只知道老一辈的人都称呼他‘俞伯’,我们也便跟着叫他‘俞伯’。”
俞韶顿了顿,又说:“俞伯是我们村里资历最老的老人,知道的事情很多,别看他年纪大,但记忆力却非常好,很多久远的事情,他只要听过一次,就一定会记在脑子里。几年前我跟着父亲编撰《俞源史志》的时候,有很大一部分内容还是根据俞伯口述记录下来的呢。”
苏泽与身后陈希扬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觉得这俞伯应该是一条非常重要的线索。
于是他们跟着俞韶向俞伯走去,俞韶先一步在俞伯面前站定,恭恭敬敬地喊了声:“俞伯。”
俞伯置若未闻,只是伸长了胳膊去够一个放在最远处的罐子,苏泽眼疾手快,忙态度谦恭地将那罐子递到了他眼前。
俞伯没有立即接过罐子,而是抬起眼皮觑了苏泽一眼。苏泽立即咧开嘴讨好地冲他笑了笑,一脸殷勤的模样。
俞伯不做声地接过了罐子,过了片刻才道:“小伙子,你挡着我面前的太阳了。”
苏泽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俞伯说的是自己挡住了原本太阳照在他身上的阳光,忙往旁侧让了一步,口中笑道:“俞伯,抱歉。”
俞伯又看了他一眼,对他表现出来的谦逊和恭敬似乎颇为受用。
俞韶见俞伯似乎心情不错,于是蹲下身去与他套近乎:“俞伯,又在忙着制药呐?”
俞伯只顾着手上的活,没搭理他。
俞韶似乎被他这般冷待惯了,丝毫不觉得尴尬,转头对苏泽他们夸耀道:“咱们俞伯可厉害了,能制很多种中药,我们村很多人家生了病,不去看医生,首先来找俞伯讨中药喝,保管药到病除。”
苏泽忙附和道:“哇,这么神奇!”
“行了,”俞伯有些受不了地挥了挥手,像赶苍蝇似地挥开俞韶,“你小子无事不登三宝殿,每次来都会给我添麻烦,这一次也痛快说了吧,别在我面前拐弯抹角的瞎吹捧!”
俞韶讪讪地笑了下,忙给俞伯介绍道:“俞伯,这是苏泽,考古学家苏阅的孙子。苏阅教授您听说过不?之前我跟着我爸编撰《俞源史志》的时候,我还特地跑去苏教授家里取经来着,就那时候认识的苏泽。”
俞伯这才拿正眼瞧了瞧苏泽,嘴里含糊地咕哝着:“原来是苏阅那老小子的孙子啊,看着倒有几分相像。”
苏泽听见他说“苏阅那老小子”的时候,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但转念一想,也是,俞伯已经有一百多岁高龄了,而他爷爷去世的时候也不过七十岁出头,在这位俞伯眼里,可不就是个老小子么。
随即他又想到了陈希扬,怎么说也肯定比眼前这位俞伯还要高龄吧,但是陈希扬不管从生理上还是从心理上都丝毫看不出老年人的特质。
想当年刚认识陈希扬那会,这老家伙居然还厚颜无耻地扯着他的脸皮逼他喊“哥哥”,相比之下,这位俞伯倚老卖老地说一句“苏阅那老小子”,实在是太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就在苏泽开小差的档儿,俞韶已将此番来意简略解释了一下,问道:“俞伯,在您的印象中,这水塘里可曾发生过什么不寻常的事情没有?”
俞伯抽着烟袋沉思了半晌,朝他们招了招手,说道:“你们跟我进来。”
几人互相看了一眼,不知俞伯在搞什么玄乎,但又不好多问,只得乖乖跟他进去。
农舍外表虽然看上去低矮简陋,但屋里倒是收拾得干净整洁,主要是因为俞伯没什么多余的东西堆放,所以看上去十分宽敞明亮。
苏泽因为受到了爷爷苏阅的影响,从小就跟古籍打交道,所以一眼就看见屋子角落里摆放的一个木制书架上放着几本年代久远的古书。
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书架前,一脸兴奋地打量那几本书,却因为屋主人在场而不敢妄动。
通常爱书的人,都对自己珍藏的书籍十分珍视,尤其是这些因为年代久远而纸张变得十分脆薄的古书,一不小心就会弄破,这样的损失是不论多少金钱都换不回来的,苏泽深谙这其中的道理,所以只能眼巴巴地盯着看,不敢贸然翻阅。
“你小子倒是眼尖。”俞伯并未露出不快,慢悠悠地踱到书架前,抽出其中一本线装书,一边小心翼翼地翻开,一边说道:“这是我太爷爷留给我的宝贵遗产,据说是先祖俞涞手札的誊抄本,当然,也不算是第一代誊抄本了,至于是第几代,我太爷爷也记不清了,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前几代誊抄本都差不多遗失了,只有这一本完好无缺地保留至今。”
俞韶一听“俞涞”的名字,立即两眼放光:“这真的是俞涞手札的誊抄本吗?俞伯您竟然藏着这样宝贵的历史资料,怎么都没听您提过?”
其实他心里想说的是,当初他和他父亲编撰《俞源史志》的时候,求了俞伯很久,他才肯将一些祖先轶事讲述给他们听,却不知他竟然还私自珍藏着俞涞手札的誊抄本。
俞伯似乎看穿了俞韶的心事,瞥了他一眼,道:“这是我们家的祖传之物,你以为我会随便拿出来么,万一被你们这些不知好歹的小毛头弄坏了、弄丢了,我可找谁赔去?”
俞韶暗地里吐了吐舌头,不敢再出言顶撞。
倒是苏泽很快把话题拉了回来,迫不及待地问:“俞伯,您拿出俞涞手札的誊抄本,是不是说明俞涞在手札中提到过和那水塘有关的事情?”
俞伯并未回答他,只是翻至其中一页,指着上面的几列文字,说道:“这里提到,南宋时期,杭州人氏俞义护送父亲的灵柩从松阳返回杭州,途径此地投宿,半夜起来时,发现放置在溪边的灵柩周围浮光缭绕,他认为这是父亲显灵,便直接将父亲葬在了此处,同时举家搬迁到此地定居,成为了我们余源村最早的祖先。”
俞韶听了点头道:“这件事我在《俞源史志》里也看到过,但是这跟我们问的水塘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呢?”
俞伯并未理睬他的问题,继续往后翻,然后又指着其中一页说道:“这里讲述的是俞涞自己亲身经历的事情。在元朝至正九年,也就是公元1349年,余源村开始旱涝不断,同时瘟疫也伴随着爆发了出来,村民病死无数,俞涞作为余源村第五任家主,四处求医无门。
“有人猜测是余源村的村民冒犯了神灵,所以受到了神灵的责罚;但也有人猜测,是有恶鬼作祟,以吸食死去村民的灵魂为生。为此,他们多次请和尚、道士前来做法,希望能安抚神灵、驱除恶鬼,但都不见成效。
“就在他们感到心灰意冷之际,俞涞的至交好友刘伯温途经此地,看到村里的惨况,当即向俞涞问明了情况,然后他又四处勘察了一番,最后来到其中一口水塘边,静立良久。那天晚上,他和俞涞在书房中密谈了一夜,然后写下‘河图洛书’四个字,翩然离去。”
骆柒和莫传延对视了一眼,他们想起苏泽借来的那台很先进的仪器,取的就是“河图洛书”这个名字,当下都被勾起了好奇心。
俞韶问道:“河图洛书是什么意思?”
俞伯却不正面回答,而是看向了苏泽:“你爷爷是玩考古的,你既是他孙子,应该知道这其中的含义吧?”
苏泽点了点头,答道:“古有‘河出图、洛出书’的说法。传说伏羲时期,黄河里出了一匹神马,背上画着图,伏羲就照着这幅图,画出了八卦;又说夏禹治水时,洛水里出了个神龟,背上刻有文字,大禹就照此写出了《洪范?九筹》。到了后来,河图洛书被视为阴阳五行术数之源,太极、八卦、周易、六甲、九星、风水等皆可溯源至此。”
俞伯捻须颔首道:“不错,当年俞涞对着刘伯温留下的四个字潜心琢磨了一宿,突然醍醐灌顶,立即命人将村口的直溪改为曲溪,设计成太极图的形状,然后又按照二十八星宿的布局建造房子,按照北斗七星阵的布局挖凿水塘,渐渐形成了现在的余源村格局。”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这余源村得以摆脱瘟疫厄运、繁衍至今,竟是托了这“河图洛书”的福。
陈希扬却在此时突然开口问道:“老先生,俞涞手札中可曾提到,刘伯温与他的那一夜密谈,究竟谈了些什么?”
俞伯摇头道:“手札中并未细说此事。”
陈希扬锁眉沉思道:“我猜想,刘伯温若只是单纯建议俞涞改造村子布局,又何必故作神秘地与他关门密谈。而且根据手札所述,刘伯温在密谈之后才留下‘河图洛书’四个字,而俞涞是在刘伯温离去之后才自己悟出其中的含义,可见他们之前密谈的内容,根本与‘河图洛书’毫不相干。那么他们谈的又是什么呢?”
苏泽想了想,猜测道:“手札中说,刘伯温在村里四处勘察了一番之后,来到其中一口水塘边,静立良久可见问题出在水塘上。我猜测,刘伯温和俞涞密谈的内容,肯定跟这水塘有关。”
俞韶听了这番分析,着急问道:“俞伯,您仔细看看,手札中真的没有任何关于密谈内容的记录?”
俞伯沉默了片刻,道:“这本誊抄本上的确没有关于密谈内容的记录。不过誊抄本的最后有附注,说明原手札有缺页,似乎是手札装订之后,又被撕去了几页。至于撕去的内容,后人却不得而知。”
第二章 河图洛书(八)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基本上可以肯定,俞涞手札中撕去的那几页,十有和刘伯温密谈的内容有关。
无奈原手札已经不复存在,誊抄本又无法再现当时的内容,他们一群人站在这里干着急,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陈希扬斟酌了片刻,又问:“老先生,据您所知,俞源村在发生了那场瘟疫之后,还有没有再出现恶鬼作乱的事件?”
俞伯努力回忆了一下,摇头道:“就我所知,应该是没有什么大的灾难了。后来俞源村世代子孙做官的做官,行医的行医,过得很平顺,没有出现过什么大起大落的事情。想来也都是因为祖先福荫庇佑。”
话说到此处,能打听的基本都打听了,打听不出来的,再问下去也没有意义了。苏泽等人见好就收,谢过俞伯之后,便跟着俞韶告辞出来。
俞韶原本对水塘之事并不知情,如此一来,倒是被勾起了很大的好奇心,心里仍有不甘,追问道:“我猜想,这水塘下面肯定有东西,要不我去跟我爸说说,让他带些人来把这水塘里的水吸干了瞧瞧?”
苏泽好笑地看着他:“你别被好奇心冲昏了头了。这几个水塘是北斗七星阵的主心骨,若是把水塘给翻了,等于是把整个阵法都给破坏了,先别说你们村的人答不答应,首先你爸就不会答应吧?”
俞韶讪讪笑了一下:“说的也是。”他顿了顿,“可是,我实在是太好奇了,当初刘伯温到底看出了什么玄乎,又跟俞涞说了什么秘密的话。俞涞也真是的,既然记录下来了,就不要再撕掉嘛,搞得我们这些后人心痒难耐。”
苏泽见他连自家老祖宗都埋怨上了,不禁有些好笑,刚想开口劝他几句,一转眼看见陈希扬在向他打眼色,于是借口说还要回旅社去写点材料,约了俞韶明天再碰面,便好言好语地将他打发了。
俞韶走后,苏泽迫不及待地问:“陈希扬,你是不是有什么打算了?”
陈希扬道:“我打算今晚我们两个先潜到水塘下面去看看,不过这件事得瞒着俞韶。”
苏泽有些为难:“我们找了俞韶帮忙,真正行动的时候又瞒着他,这样算不算是过河拆桥啊?”
陈希扬瞥了他一眼:“这水塘下面有些什么,我们都还不知道,万一遇到什么危险,有你一个拖油瓶我都已经够头痛了,再加一个俞韶,你想让我们三个都困死在里面不成?”
苏泽立即闭上了嘴巴,做了个“一切听你指挥”的手势。
骆柒不甘寂寞地问:“那我呢,我也想跟着下去。”
陈希扬说:“你和莫传延在岸上等着,必要的时候好接应我们。”
骆柒郁闷了:“凭什么要我和他一起在岸上等?我跟着下去也好助你们一臂之力啊!”
陈希扬看了他一眼:“现在你和莫传延是捆绑行动状态,你们两个要么一起在岸上等,要么一起下……”
“那就一起下!”骆柒立即两眼放光,也不过问莫传延的意见,直接作出了决定。
陈希扬表情冷淡地接上刚才被打断的话:“如果是一起下,你们手上带着手铐,水下行动不方便,万一遇到什么差池,你们想在水下做一对亡命鸳鸯,我是没什么意见的。”
“……”骆柒瘪了瘪嘴,瞪着一旁面无表情冷眼旁观的莫传延,欲哭无泪。
接下来的时间,陈希扬指派骆柒和莫传延去准备一些潜水用的装备,自己则拉着苏泽去水塘附近踩点。
苏泽不明所以,问道:“下个水塘还需要踩点?”
陈希扬觑了他一眼:“你以为就从那个水塘下?”
“难道不是从那里下?”苏泽丈二摸不着头脑。
“我问你,昨晚上我们发现有浮光的水塘,是第几个水塘?”
苏泽想了想,翻开地图对照了一下,说道:“昨天我们是在这个位置,如果根据北斗七星的排列次序的话……天枢、天璇、天玑,应该是在天玑的星位上。”
陈希扬一边走一边道:“前方还有一个水塘,你看那个水塘是在什么星位上。”
苏泽又对照了一下地图,道:“那是在玉衡的星位上。”
陈希扬带着他走到水塘边上,说:“你现在凝神看一下,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
时值正午,头顶上阳光灿烂,照得水塘上一片波光粼粼。苏泽眯起眼睛凝神静气地盯着塘面看,不消片刻便开始头晕目眩两眼发黑。
当他再度睁眼时,便发现水塘之上隐约笼罩着一片浮光,与昨晚在天玑位置上的那个水塘一般无二。
苏泽惊讶地道:“原来这里也有异象!”
陈希扬点了点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每个星位的水塘上都会出现浮光。并且我估计,北斗七星阵的这七个星位,与天空中的那七颗星遥相呼应,每颗星的明暗程度各异,所以每个星位的法力也不同,有的星位法力较强,有的星位法力较弱。”
苏泽想了一下,立即明白过来:“所以说,法力较强的星位上,泄露的灵气会少一些,所以浮光就淡一些,反之,法力较弱的星位上,浮光就会强一些,对不对?”
陈希扬点了点头:“所以我们绝对不能从法力弱的那个星位潜入,那样对我们很不利。”
苏泽问道:“那应该从那个星位下手呢?天空中哪颗星星最亮?”
陈希扬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也不是这么判断的,我们应该找阵眼下手,通常阵眼的法力都是最强的地方。”
苏泽立即恍然大悟,一拍后脑勺道:“天枢!”
他们到天枢星位的水塘旁踩完点,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回到旅社看见骆柒和莫传延已经准备好了潜水装置,正坐在沙发上斗嘴。
这两个人一闲下来就斗嘴,似乎不斗嘴就全身难受,斗着斗着反倒斗出默契来了,一见苏泽和陈希扬回来,便立即停战,先干正事。
四个人出去吃了晚饭,又回到屋里,开始商量具体细节。
陈希扬似乎已经整理出了一套行动方案,侃侃而谈,条理清晰,逻辑严密,就连万一水下发生了意外,骆柒和莫传延在岸上针对不同情况应该采取那种补救措施,也都一一列了出来。
整个行动方案讲解完之后,陈希扬发现苏泽怔怔望着自己出神。他抬手在苏泽面前晃了晃:“喂,发什么呆呢,我说的话听见了没有?”
“听见了听见了。”苏泽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朝大家笑了一下,又看了陈希扬一眼,似乎有话想说,但犹豫了一下,觉得此时说出来不是时候,于是作罢。
其实苏泽心里藏着很大的疑惑,他能明显地感觉到,从这次行动一开始,陈希扬便积极参与其中,甚至主动出谋划策,并且一直保持着高度警惕,与之前那个连出个门都要威逼利诱,做事漫不经心,凡事抱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态度的陈希扬,简直判若两人。
这样的落差在苏泽看来是那么不可思议,他却不知道,陈希扬的人生观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以前的陈希扬,其实是有些目空一切的,因为对什么事情都不甚在意,所以言行举止上难免透着一些随性不羁。他以为自己身为巫族陈氏的家主,就算能耐不是最好,也至少能混个中上,平日里因为没有可以为之奋斗的目标,所以他过得有些浑浑噩噩,虚无度日。
但是自从在北极村七星山吃了瘪回来之后,他闭门反思了很久。
首先,他意识到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且不说那个身份神秘的符宁止究竟有多高深莫测,单就七星山地宫中那个仅存一魂一魄的灵媒族尊主皇甫风音,只要动动手指,就能把他整得抬不起头来。
并且听风音的意思,这世界上还隐藏着很多强大的势力,比如那闻所未闻的双栖族、飞翎族、驭兽族,还有那凌驾于各族之上的大曜神族。在这些未知的神秘力量面前,他的能耐就像一只蚂蚁一样,根本微不足道。
其次是对自身价值认知的改变。之前他对自己生存意义的认识,也不过是谨遵父亲的遗嘱,等候那个不知何时会出现的人。认识苏泽之后,虽然他对苏泽付出了超于常人的关注,但也只是觉得他与苏泽比较有缘,想着也许苏泽会是他漫长的人生路上驻足比较久的过客罢了。
而如今,他知道了自己与苏泽的前世渊源,明白自己这辈子算是和苏泽牵扯不断了,所以他也便坦然接受了现实,决心好好照顾苏泽。
如果苏泽此生的梦想是寻找大曜文明消亡的缘由,那么他便陪着他一起去寻找,一路上护他周全,直到他实现梦想为止,至少在苏泽的有生之年,他不会是先转身离去的那一个。
他总在潜意识里觉得自己对皇甫风音有所亏欠,既然这一生他回应不了风音,那就竭尽所能地全都弥补在苏泽身上这,就是他给自己制定的人生目标。
第二章 河图洛书(九)
四人讨论完行动方案,又重复了一遍各自分内的工作和需要注意的事项,然后便趁着夜色离开了旅社,往天枢星位的水塘走去。
这时是晚上八点多,路上往来行人大部分是夜间出来购买纪念品的游客。
苏泽他们每人背上背着一个旅行包,一边走一边装模作样地赏玩路边摊上的小物件,看到喜欢的还真的跑去跟摊主讨价还价,把戏做得很足,倒也没有引起别人的疑心。
这般闲逛着到了晚上十点多,游客渐渐散去,摊主们也陆续开始收摊,此时四个人已经慢腾腾地逛到了天枢星位的水塘附近,挑了一棵大树下隐蔽的位置,将身上的背包卸下来,取出里面的潜水设备。
苏泽和陈希扬脱下外套,露出里面的黑色潜水服,背上潜水装置,头上戴着防水的探照灯,便相继潜入水塘之中,很快沉了下去。
骆柒和莫传延假装是要在水塘边露营,做足了准备之后,便背靠着背坐在塘岸上,美其名曰看星空,实则是为苏泽和陈希扬把风。
夏天的水温,即便到了夜间,也不算太凉,所以苏泽和陈希扬下水之后,很快便适应了。
水塘不算太深,两人没费什么力气,便很快沉到了塘底。
苏泽嘴巴里咬着呼吸器,朝陈希扬做了个手势,建议两人分头搜索,看有没有可疑的地方。但是陈希扬很快摆手否决了他的建议。
苏泽知道陈希扬是不放心他单独行动,虽然心里有那么点不服气,但是迫于陈希扬长期以来的淫威,他压根没有反对的立场,只能乖乖跟在陈希扬身后,缓慢向前移动。
突然,苏泽心里“咦”了一声,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开始变得沉重起来,不论怎么划也前进不了多少。
他回头查看了一下,借着探照灯的灯光,他发现有几条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两米多长的水草缠绕住了他的腰身,因为潜水服比较厚的缘故,他一时竟未察觉到。
他心里越发疑惑,他记得刚才过来的时候,这里的水草稀稀拉拉的不成气候,怎么一转眼就这么长了,而且像是有生命一般,很快顺着他的身体缠绕过来,虽然勒得不算太紧,但也绝对不宽松,让他一时间竟挣脱不开。
此时前方陈希扬的身影已经逐渐远去,苏泽咬着呼吸器,没法开口呼救,心里一阵焦急,突然想起陈希扬在讨论方案的时候曾经说过,如果在水下遇到危险,又无法呼救,就用探照灯打求救信号。
苏泽立即伸手关掉了额头上的探照灯,随即又打开,再关掉,再打开。如此反复几次,陈希扬终于察觉到了身后闪烁的灯光,返身折了回来。
他见苏泽被水草缠住,还在徒劳地拼命挣扎,心下叹了口气,抓住苏泽的一条胳膊,示意他不要乱动,然后伸出两指,一边心中默念咒语,一边在水草上横向做了个切割的手势。
苏泽只觉腰身的束缚力猛然一松,那些水草像是露出了怯意,渐渐舒展开来,松开了苏泽,向后退去。
苏泽看到这副景象,再怎么迟钝也能猜到,这些水草恐怕不是普通的水草,它们有自己的主观意识,有统一的指挥,会集体行动,也会在察觉到危险的时候立即撤退。
他有很多疑问想问陈希扬,但是此刻身在水下,他开不了口。
而陈希扬似乎也因为察觉到了这些水草的不同寻常,抓着他胳膊的那只手一直没有松开,两人由一前一后改为并行方式,愈加小心谨慎。
苏泽回想刚才他还自以为是地建议两人分头行动,没想到现在仅仅是跟在陈希扬身后,陈希扬一个照顾不周全,他便遇到了危险,心里对自己又是失望又是郁闷。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再满足于躲在陈希扬的羽翼之下了,他觉得自己应该变得强大起来,起码应该有自保的能力,而不是事事拖累陈希扬。
陈希扬却不知道苏泽心里藏着的这些疙瘩,他只是专注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护着苏泽又往前划了一段距离,渐渐放慢了速度。
此时,他们发现前方有一块区域水草特别茂盛,长长的水草扭动着柔软的腰肢,在水中浮游摇曳,像是女子细长的手臂,又像是怪物会吃人的触须。
同时,他们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水塘中大大小小的鱼在这一片地区几乎绝迹,虽然偶尔会有几条鱼靠近这块区域的边缘地带,一旦水草那细长的“触须”摇曳一下,鱼儿们便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慌慌张张地掉头就跑。
苏泽想起以前在书里看到过关于食人花的描述,心想难道这地方还有食鱼草的存在?
此时陈希扬拍了拍他的手臂,然后指了指前方。
苏泽循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在水草集聚的中心地带,出现了一个黑色的物体。
因为是在水下,任何东西看上去都有些模糊,苏泽眯着眼看了半晌,还是看不清那块黑色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于是忍不住想靠近去仔细看看,却被陈希扬一把抓了回来。
苏泽摊了摊手表示疑惑,陈希扬调整了一下额头上探照灯的角度,示意他再看。
探照灯的光束在陈希扬的调整下不断扫来扫去,苏泽惊讶地发现,不论光线从哪个角度打过去,那块黑色的东西一直那么黑,仿佛将所有照射在它身上的光线都吸收殆尽了一般。
突然他脑海中灵光一现,在陈希扬手掌心写下两个字“黑洞”。
这其实是一个比较荒谬的猜想,苏泽想到黑洞两个字时,自己在心里就先摇头否决了。
黑洞的概念只存在于宇宙中,在地球上似乎并不适用,因为不论什么样的东西,在光线的照射下,都或多或少会有些反射,但是眼前这块黑色的物体,却黑得太不正常了。
他以为陈希扬会嘲笑他的这个猜想,没想到陈希扬既没有赞同,也没有反驳,只是盯着那黑色物体的方向陷入了沉思。
苏泽不知他在想什么,又不好随便打断他,心下有些百无聊赖,便随便拣了泥土里的一块石头,试探着朝那黑色的东西丢过去。
此时他们距离那黑色的东西还有一段距离,石头被抛出去的时候,受到水流的阻碍,速度变得很慢,按照常理来说,应该抛不了多远就会坠落下来。所以苏泽也只是随便抛抛,并没有真的指望能打中那个东西。
但是奇怪的事情却发生了,那石头先是在水中缓慢飞出一个抛物线,在接近水草边缘时,突然改变了坠落的轨迹,向着黑色物体的方向斜飞过去,而且越是接近那物体,石头的飞行速度便越快,最后“嗖”地一声没入黑暗之中,不见了踪影。
看那样子,与其说是被苏泽抛过去的,倒不如说是被那黑色的不明物体吸了进去。
苏泽惊得往后缩了一下,而刚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的陈希扬也正好看见了这一幕,两人立即提高了警觉,全身戒备地盯着那东西看。
三秒钟的静默过后,那东西突然抖动了一下。
处于精神高度紧张的苏泽也跟着抖动了一下,虽然两只手都抓着陈希扬的手臂,但脸上却是一副“我很想逃跑”的表情。
陈希扬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朝他挥了挥手,意思是:“你跑吧,我留着。”
苏泽突然醒悟过来,自己这模样实在太没出息了,刚还想着自己要变强,要有自保能力,不能拖陈希扬的后腿,怎么一遇到事情又故态复萌了呢?
他很快做了一下心理建设,强行将心头那阵恐惧压了下去,然后挺直了腰杆,朝陈希扬摆了摆手,表示自己要和他共进退。
陈希扬又看了他一眼,对他的转变有些意外,但当前的情况不容他多琢磨,因为那黑色的东西又抖动了一下,紧接着抖动的频率越来越快,也越来越剧烈,似乎下一刻就要有什么东西从里面冲出来。
果然,下一刻就有东西从里面飞射出来了,速度快得让人根本来不及应对。
苏泽只觉得额头上被重重撞了一下,随即眼前一黑,整个人往后栽倒下去。
还好陈希扬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捞了回来,他恍惚了片刻才回过神来,额头上传来阵阵钝痛,像是撞得狠了,也不知有没有流血。
但可以肯定的是,额头上绑着的探照灯已经灭了。
他定睛看时,发现探照灯碎成了渣,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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