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秦晚病了,情报商人专程抵达鹿宅为她送来消息:北戎宁王正前来沛郡。
秦晚客气地谢了谢那商人,说暂时不用再送情报过来了,并且告诉他,她已经写了封举荐信给沛郡郡守,希望郡守可以破格给他一个官职。情报商人感恩戴德地跪在地上拜了三拜后,笑着离开。
鹿陵端着药过来,问秦晚:“宁王就要抵达沛郡,公主你……是否要跟他离开。”
秦晚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着阴绵绵的天空问:“鹿陵,你还记得我们初次见面是为了什么吗?”
鹿陵用汤匙将药稍微搅凉放在她纤瘦得骨节分明的手上:“我记得,是相亲。”
“鹿陵,你能再帮我个忙吗?”秦晚卸下三层面纱,将药一饮而尽,然后立刻戴上面纱,将碗放回鹿陵手中。
“什么忙?”鹿陵问。
“娶我……”秦晚答。
“好。”鹿陵没有拒绝,甚至没有犹豫。
他知道秦晚在想什么,如果她嫁入鹿家,就有了不跟宁王离开的理由。
“需要通知鹿将军吗?”秦晚问。
“我会写信让父亲回来为我们主婚。”鹿陵道,“所有婚事准备你都不用操心,我会按照沛国的传统筹办。”
秦晚点头:“别请太多人,也别太多仪式,我怕我的身体撑不下来。”
“我明白。”鹿陵点点头。
秦晚感激地看向鹿陵:“谢谢你。”
鹿陵笑笑:“不用。”
……
就如鹿陵所说,他将婚礼筹备的井井有条。
鹿将军收到他的信,匆忙地赶回沛郡,当他看到形销骨立的秦晚时,老泪纵横,心痛不已。
秦晚向他道了歉,也说了她嫁给鹿陵的原因是不想跟宁亦去北戎。
鹿子义擦干眼泪点头:“只要公主需要,我们鹿家肝脑涂地。”
“等我嫁给鹿陵,您就是我的公公,可别再说这样的话了。”秦晚笑着道,“待我离世,就让鹿陵再娶,没有关系。”
“公主这说的是什么话,陵儿那孩子的医术老夫还是知道的,他定会医治好公主。”鹿子义道。
秦晚微笑着点头。
大婚当日,鹿宅挂满了红色的绸幔,秦晚一身红色的沛国婚服,点了红唇,涂了胭脂,脸上才稍稍有了血色。
婚礼前,她一连喝下五碗药,只为能坚持下整个礼程。
鹿陵默默看她如此,黯然心疼。
“鹿陵。”秦晚叫住准备去门口迎客的鹿陵。
鹿陵转过身,问她:“怎么了?”
秦晚向他恭恭敬敬地行礼作揖:“谢谢。”
鹿陵轻轻笑笑:“公主客气了。”说罢,他就离开内堂,去了前门。
鹿陵因秦晚是沛国公主而帮她,没有多余的心思。无论谁是沛国公主,他都会无私地提供帮助,并不是因为她是秦晚,这让秦晚感觉心上颇为轻松。
吉时到了,鹿陵的兄嫂齐齐回到鹿家,周围的亲戚邻居相熟的也来庆贺,鹿老将军坐在高堂之上,满脸欢喜却眼带泪花。他逢人就说,鹿陵能迎娶秦晚,是鹿家无上的荣耀,祖坟上都冒了青烟。
沛郡郡守也被鹿陵请来为他们证婚,婚礼虽低调,但酒菜都是沛郡最好酒楼的大厨专门来做的,婚服虽然素简,确实沛郡第一绣娘的作品。
这样的婚礼,让鹿家的几位嫂嫂对比她们自己的婚礼,各个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开玩笑说鹿老将军偏袒小儿子和儿媳。
可当她们知道秦晚的身份时,各个都惊得不敢多说一言,不仅对这位弟媳敬畏有加,甚至争先恐后地送来各种礼品补品。
秦晚觉得,如果她身体健康,能嫁到鹿家真的是一种福气。
丝竹声响起,秦晚在萱草地搀扶下来到大厅,鹿陵笑着迎她,站到了她身边。
司仪开始主持婚礼,一番开场白说得她和鹿陵郎才女貌琴瑟和鸣。
秦晚没有听清司仪到底在说什么,只是紧紧攥拳,尽量平稳住呼吸,强忍着不让自己咳嗽出一声,实在忍不住时,她将指甲死死嵌入手心,竭力将咳嗽强压下去。
就在将要一拜天地时,忽而鹿宅外传来阵阵马蹄。
所有人都被那马蹄声吸引,纷纷转头看向大门外。
秦晚的身体微颤,对司仪道:“司仪大人,请继续……”
司仪愣了愣,接着朗声道:“一拜天地!”
秦晚和鹿陵慢慢转身,面对厅外,将要弯下腰去。
突然,一个带着冲天怒意的冷峻声音在鹿家大门口响起:“不许拜!”
所有人都被这一声吓了一跳。
只见北戎宁王一身玄铠出现在大门外。
看到来人,鹿老将军和沛郡郡守全都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不约而同的就要前去迎接。
秦晚突然伸出手,挡住了鹿将军和郡守:“公公,郡守,今日无论谁来,请务必将这婚礼进行下去!”
她朗声对司仪道:“司仪大人!继续!”
司仪茫然地看看鹿老将军和郡守,手足无措。
“我看谁还敢继续!”宁亦大步走如鹿宅。
他面色冷得可怕,气场威压整个婚礼现场,让在场宾朋本能地感到窒息。
听到宁亦的声音,秦晚感到肺里血气上涌,身体也开始有些撑不住了。
“鹿陵!我们继续……咳咳……”她挽起鹿陵的胳膊,将身体倚在他胳膊上,勉力保持站姿。然后拉着他就要躬身去拜天地。
“晚儿!本王命令你停下!”宁亦一步跨到秦晚身边,直接抓住了她的手腕。
一瞬,宁亦愣了一下,她的手腕怎么变得如此纤细,几乎是骨连着皮。
鹿陵伸手挡住宁亦:“宁王殿下,今日是草民大婚,请您自重!”
宁亦怒目瞪着鹿陵,厉声道:“鹿陵!你好大胆子!”
秦晚被宁亦握住手腕,根本没有力气挣脱,她在喜怕下强忍着肺里翻江倒海的剧痛,冷声道:“宁王殿下,我欠您一个应阳,还您一个西狄,该还的我都还了!您有了您的城邦,我也回到了我的故乡,值此我们再无相欠。今日是我大婚的日子,请您不要太过分了……”
宁亦听她如寒霜般清冷的声音,心中气怒又于心不忍:“晚儿,所有的错本王都认,你让本王好好跟你解释。”
“殿下不需要跟我解释什么,我读过书,懂事理,懂大道,懂两害相权取其轻……殿下什么都没有做错。我只求殿下放过我,让我今日安安稳稳地出嫁,平平静静地过完此生……”
秦晚深深吸气,嗓中已涌出血腥气,又被她咽了回去。
“晚儿,你是本王的王妃,本王决不允许你另嫁他人。”宁亦冷声道。
鹿陵在一旁也变了脸色:“宁王殿下,晚晚的话已经说的非常清楚了,请您尽快离开。草民尊您是王,却也不怕和您一搏。”
“就凭你!”宁亦浑身散发着杀气,狠厉地望向鹿陵。
鹿陵也不示弱,两人随时都可能出手,且一定会不死不休。
就在两人要动手时,秦晚想开口阻止时,却一口血气涌上了喉咙,她实在坚持不住了,胸口剧痛如海啸般袭来,一股又一股的血液连番上涌,狂冽的咳嗽再也不受控制。
她左手被宁亦死死握着,只能用右手快速捂住口,血液从指缝中喷薄涌出,身体也跟着颤抖摇晃。
“晚晚!”鹿陵见状,连忙去扶。
可下一秒,秦晚就失去意识,径直倒在了宁亦的怀里。
宁亦抱住秦晚,看到她嘴边鲜血,当即大骇着喊着她:“晚儿!!!你怎么了!”
鹿陵反应及时:“快!抱她去后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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