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程稚玉睡到正午才醒,昨夜她醉酒,迷迷糊糊的睡着了,闻羽将她身上擦干净,又将她放到锦被里,这才离开殿内。
走出鸿嘉殿外,宫人侍女们都已回来了,侍女们伺候程稚玉梳洗更衣,她问起广德殿那边。
“裴姐姐呢,可有回来?”
侍女们行礼:“奴不知,奴们只见了禁军大人。”
也是,裴姐姐应该在帮太子哥哥盘查禁卫,还不会回来。
侍女们笑着为程稚玉挽髻,因着她们是鸿嘉殿的侍女,禁军大人都对她们格外温和呢,听说那些承明殿的宫人,全都送去了重刑拷打,她们听着都吓人,更不明白公主如此美丽,怎会有人想着加害公主呢?
——程怀旻大肆搜宫是以邺宫内有奸细,妄图加害皇室为由。
*
搜宫整整进行了叁日,直至第叁日傍晚裴若谙方从广德殿回来,一入殿便对程稚玉盈盈行礼。
“若谙见过公主。”
程稚玉将她扶起。
“裴姐姐快请起,可有查出什么来?”
裴若谙坐到案前,脸上带了凝重之色,轻声点头道。
“实乃禁中出了奸细,混进了卫氏贼人,这才让谢相身死。”
那些堆积如山的卷宗,裴若谙一查才知道卫家在禁卫中安插了多少人手,伪造户籍、出身,甚至连闻氏族人中都有两叁个奸细,竟是卫家安插了女子到定州去,与闻氏族人生下子嗣,再送进宫中。
其中有些卷宗已是腐朽不堪字迹模糊,一看便知是积年所为,还有的在圣上登基前就已入了宫,暗伏二十年之久,想来此次卫家为了射杀谢相,已是动用了宫中所有耳目。
——谢中之就住在邺宫外,射杀他的唯一机会便是宫道前,要替换侍卫、瞒过禁军,还要取了宫门的鱼符,卫氏一番谋划,只怕……
原是为了宫变夺宫。
所以太子才会如此震怒,要将合宫上下的宫人一一审问。
听她这样说,程稚玉不由上前问道。
“真的是卫氏?”
“是。”
“那他们为何要杀谢叔叔?”
裴若谙起身一礼,她回鸿嘉殿前程怀旻已将事情都告知于她,想必也是想让她告诉公主。
“回禀公主,是因……谢相与公主说了一门亲事。”
亲事?是那日谢叔叔说的为她选驸马吗?
裴若谙垂眸点头。
“谢相想将公主嫁给云谏将军,是以触怒了卫家,招致杀身之祸。”
程稚玉惊诧,竟是因谢叔叔想将她嫁给周云谏?想为她选驸马?
可……可她与卫家从无……
不过是与宁安起了两次争执。
她怔了一会儿,但很快就想明白了,不,不只是因为想谢叔叔帮她选驸马,是因为父皇!
谢叔叔不止是在帮她选驸马,也是在帮父皇选婿!
谢叔叔是因为帮了父皇才被杀的!
见她想明白其中缘由,裴若谙低下头去,程稚玉心中顿时又惊又怒,脑中闪过许多事。
——谢叔叔竟是因为帮父皇就被卫氏杀了,竟是如此,卫氏一定是想谋反!所以才会杀了谢叔叔!
“裴姐姐,卫氏是要谋反吗?”
裴若谙点头,程稚玉一边为谢中之的死伤心,一边惊怒于卫氏的反心,她坐在榻上,不知为何忽的想到了谢家。
谢叔叔虽为宰相,可谢家在朝中为官的人却不多,就连范家,谢家的连襟,在朝为官的人数也极少,就好像他们不愿做官一样。
又想到裴若谙跟她说的梁州争兵一事,她好似明白了什么。
“裴姐姐,你当初与我说梁州争兵之事,是不是因为他们不想要父皇的兵?他们怕要了父皇的兵就要像谢叔叔一样被杀了?”
裴若谙心中一惊,不曾想程稚玉能自己想通此中缘由,当即盈盈一拜。
“公主聪慧,卫氏狼子野心,朝臣……多有自保之举。”
程稚玉往后退了一下,便是如此了,谢范两家不想要父皇的兵,因为收了父皇的兵就是站在父皇这边了,会被卫氏所害,所以他们才假意争兵,最后却把兵权交了回去。
可是……
“谢叔叔还是死了……”
她语有戚色,裴若谙往前一拜。
“谢相与陛下年少挚友,公主切莫太过伤怀。”
程稚玉抓紧案角,那周云谏呢?
他交了兵权,应是忠心的吧。
若是卫氏定不会交回兵权。
见她眼含热意,裴若谙立身安慰她。
“公主宽心,谢范两家虽不愿接兵,但亦不会为乱臣贼子所用,还是我大邺的臣。”
程稚玉摇头,她不是怪谢家,她只是……
为父皇感到悲哀。
谢家只有一个谢叔叔愿意站在父皇身边,大邺各州,都要靠父皇与谢相撑着。
还有母后,母后当初一定也是如此。
她常常见母后深夜与父皇一起批阅奏疏,她去扯母后的衣衫,母后也会把她抱在膝上,用奏疏上的字教她习字,父皇还会用笔蘸了墨在她脸上点出一个小花猫。
她甚至能依稀记起几句父皇当时之语。
“阿稚以后定会同阿衡一样聪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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