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城一座建在废墟上的城市,高祖当年不但拆了墙,还坏了江宁城的建筑格局。曾经豪门大族居住的乌衣巷,几百年后依旧满眼杂草,无人问津。一旁的学宫也早已荒废,再也见不到灯火纸窗里那殷殷学子的朗朗书声。
虽说秦淮河没了往日的繁华,却依旧是江宁城最热闹的地方,而且多了些风尘气息。沿河最多见的便是有着娇美小娘唱曲抚琴的画舫,这便吸引了那些附庸风雅自命不凡的公子哥。
靠着岸的那些个花船,便是这些贵公子的消金窝。聚上三五好友,之乎者也一番,再喝上两杯花酒,听上那么一两首曲子,便要大把大把的撒银子,仿佛打赏少了便跌了身价,让人瞧之不起。
“翠儿愣在那里干嘛!谢公子要登船,还不知会小姐一声。”
跳板前浓妆艳抹的妇人面带桃花,迎着谢公子一行人上了船。说是一行,其实不过两三人。
谢家数百年前是大族,出了好些个文人大儒,所以谢家出才子。只可惜天妒谢家,到了谢颜之这一代,无论财力还是人丁,谢家早已大不如前,算是这江宁城内的没落大户。
谢颜之写的一手好字,山水画更是一绝。可惜谢家没落,谢颜之的父亲又无甚能耐,谢颜之便成了谢家大梁,一切开销都要谢颜之担着,这不谢颜之又去了秦淮河上最难登的画舫。
秦汉画舫,舫高三层,淮河以南最美的女子便在这画舫的第三层。诗幼薇,双十年华,长相甜美可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特别是唱的一首好曲,若不是落了风尘,那是要与天下四美争艳的。
江南花魁的画舫可不是谁人都能登的,要么你是一方雄主,要么文采冠绝古今,要么富甲天下,若是你一样不占,还是莫要自取其辱。
谢颜之登了秦汉画舫,不过他可不是来撒银子的,因为他家没银子了,所以他是来赚银子的。
只见谢颜之怀中抱着两幅画卷,过那跳板时小心翼翼不说,还要回头嘱咐上一句“止戈啊!看着我点,莫让我落了水!”。
王止戈与谢颜之乃过命的交情,皆因二人命运轨迹太过相像,都是这江宁城的没落大户,都是有才而不得志。王止戈又有所不同,读了十年圣人书,却毅然弃笔学武,拜入长寿门走上了另外一条路。
“放心吧,有我在就算你落了水,我也能保下你那两幅画。”王止戈大笑着说道。
王止戈今天心情很好,皆因借了谢颜之的光,有机会登这秦汉画舫,见那江南花魁……
翠儿站在画舫三层,朝谢家公子直招手:“谢家公子,快些上来,莫让小姐等急了!”
翠儿将谢公子三人迎进舫内,却见粉色纱衣,酥胸微露满眼白,云鬟半亸金凤钗的美人盈盈一礼:“妾身煮茶刚好,谢公子便携画入舫,莫不是算准妾身要请公子饮茶!”
“幼微姑娘说笑了!谢某偶得灵感,做了两幅画,便急着想请姑娘品鉴一二。”谢颜之忙将画卷躬身递将过去。
诗幼薇雪臂半露接过画卷,看向谢颜之身后二人,打趣道:“品鉴也好,买卖也罢,这些都不急!妾身更急的是谢公子是不是忘了什么?”
谢颜之一拍额头尴尬的笑道:“看我这记性!竟然忘了给幼微姑娘介绍我的两位至交好友了。”
“王止戈师从长寿门,咱江宁城王家三公子。”
说着,谢颜之又望向身材高挑,身着蓝色长衫儒雅稳重的俊朗书生道:“秋意浓大哥,大兴人士,前些日子有缘相识,便一见如故!”
诗幼薇与王止戈三人重新见过礼,这才坐下。
诗幼薇亲自倒了茶,这才缓缓打开两幅画卷……
青色连荒岸,烟雨绕船头。
碧波映蓝杉,忘书笑秦淮。
看字见画,诗幼薇柳眉微挑,浅浅一笑:“这画得是意浓公子游秦淮吧?”
谢颜之俊脸一红,解释道:“那日牛毛细雨,大哥手捧古书静立船头,却有书不看,满眼秦淮,便画了这幅《秋意浓烟雨望秦淮》,让姑娘见笑了!”
“妙笔丹青,意境功力都有了,这副算是上上之作,这另外一副就差了稍许意思,当然也当的佳作一幅了。”说着,诗幼薇便起身将两幅画挂在了身后。
谢颜之惭愧得说道:“在下也就剩这点本事了!只能靠卖画度日,若不是有幼微姑娘帮着卖了高价,可真就成了穷困书生了!”
诗幼薇摇头道:“妾身可不敢居功,公子若是没本事,我就算巧舌如簧人家看不上,也不会掏银子的!”
感谢话,客气话说过了,几人便聊起了最近大乾朝比较出彩的人和事。
美女自然对美女更感兴趣,总是要看一看,比一比,话题便扯到东都那位美人身上了。
“听说郡主已经武道宗师了,而且在音律方面颇有造诣,妾身真是自愧不如!若有机会,真想见上一见!”诗幼薇很是仰慕的说道。
王止戈听说过四美中的陈不问,特别是今年陈不问的风头隐隐压过另外三人,大乾朝可以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过,听过却未见过,王止戈就有些不服气了,毕竟眼前的美人可是实实在在的人间绝色,便说道:“幼微姑娘不通武道,这个没有可比之处。不过在音律方面幼微在江南可是大家,姿色更非凡尘女子能比的,我觉着幼微姑娘过谦了。”
“我同意止戈的看法。”谢颜之一旁点头附和。
诗幼薇见秋意浓并没有发表言论,便笑道:“意浓公子乃大兴人士,离东都不远,可曾见过郡主?”
秋意浓摇头道:“我很少离开大兴城,所以郡主的事只是听说过却没见过,不过前些日子有幸见过慕品山一面,小丫头挺能闹腾的!”
见秋意浓说起九天飞狐,王止戈便追问道:“那慕品山果真如传言般,天下绝色一石,九天飞狐独占八斗?”
秋意浓微笑道:“天下美女我见得不多,不敢妄加断言其姿色,不过她那座山我见识过了,天下男子少有接得下的。”
诗幼薇疑惑道:“什么山?天下男子为何要接?”
秋意浓想了想,估计慕品山在大兴城作妖的事还没传到江宁这边,便笑着把军神府发生的事与三人慢慢道来。
听了慕品山的故事,谢颜之摇头道:“如此泼辣,天下恐无男子敢一亲芳泽!”
王止戈叹了口气,莞尔道:“看来我是没什么机会了,那山那剑我都接不了,遇见了只能躲开!”
诗幼薇却笑道:“巾帼不让须眉,可惜妾身不懂功夫,不然也想仗剑天涯,扶危救困,岂不快哉!”
秋意浓望着诗幼薇面带微笑,却并未多说什么……
听诗幼薇说起仗剑天涯,王止戈似乎想起什么,笑道:“我听颜之说,幼微姑娘明年打算去北面走一走,不知幼微姑娘还缺不缺提包护卫?”
诗幼薇掩口一笑:“妾身可雇不起王家三公子!”
几人正说笑着,便听画舫外传来呼喝吵闹之声……
“小姐,小姐不好了!画舫外来了几名异族人,吵着要登船。”翠儿人未到,那紧张的颤音却先到一步。
诗幼薇卖艺不卖身,在江南名声是很响亮的,黑白两道大都知道诗幼薇的规矩,也都不好逼迫,毕竟拓跋家都要以礼相待,难不成你比拓跋家还要厉害。若是坏了规矩,打的可就是拓跋家的脸,这事可就不好收场了。
所以这秦汉画舫就连侍女翠儿都敢卷人面子,可今儿不同以往,外面那伙人是一群不懂礼仪的异族野蛮人,一个弄不好是要出大事的。
诗幼薇起身,却不是要出去见一见那些野蛮人,而是再次为三位客人倒了茶。只见其不慌不忙的说道:“问清楚都是些什么人,再去告诉船夫跑一趟郡守府,就说有人在秦汉画舫闹事。”
诗幼薇能在江南混得开,凭得可不仅仅是姿色小曲,那如玉的小手可还掌控着秦淮河上大部分画舫。秦淮河上每天见的银钱,多到吓死个人,这些银钱一部分可都用来打点官府了。
所以嘛,在秦淮河闹事,那是比打砸了郡守府都要严重的大事。这边话刚带到,郡守家的公子便带着上百府兵,浩浩荡荡的赶去秦汉画舫……
江宁城拓跋家说了算,可你拓跋家毕竟未曾扯旗造反,那么一郡之首该有的牌面还是要有的,该有的府兵那也不能少了。只不过这些府兵更多的是装个样子,若是对付街头泼皮无赖那是手到擒来,可若换做江湖人士,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郡守家的公子那是有官身的,是这江宁城督尉,虽说是武官,却没什么武力,只是一个想要耍威风的公子哥而已。对于拓跋迥来说,郡守的公子想要耍威风那我便给你耍威风,只要你不霍活儿江宁城的黎民百姓,我便睁一眼闭一眼又如何。
郡守公子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可算赶到那秦汉画舫,只见一群奇装怪服腰挎弯刀的异族人站在岸上指手画脚,嘴里还叽里咕噜的鸟语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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