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龙墨他不过一介水蛟,修炼成龙已属不易,如今更是无依无靠,只求保留一条性命而已,龙神为何不肯放过他?」
衣人终於缓过气来,奋力甩开了纪筱,怒道:「愚蠢的凡人,胡言乱语!那躲在龙族庇佑下龟缩於古墨中的窝囊废才是洞庭湖白龙太子,而本座,乃是天地灵气所化自修成龙的岷江龙王。」
这一段话让纪筱呆在了那里,他以为自己起先被骗了,却不知道龙墨从一开始到後来,说的话竟没有一件是真的,他彻底地隐瞒了自己的身份,自始至终在戏耍自己。
「凡人,你不怕死麽!」龙掐住纪筱的脖子,却见他始终回不过神来,不由得加大了力气,突然的,纪筱额上迸出一抹金光,将他弹了开来。
「你……你身上为何有龙印,你同那孽龙究竟是何等关系?」龙又惊又怒,很快扑了上来。
纪筱怔怔地抚了抚自己发烫的额头:「我们没有关系,我不认识他……」
「玉砚这样说,叫我好生伤心啊。」身後忽然传来这麽一个声音,龙墨腾空而来,从龙手中将纪筱夺了回来,揽在怀中,向龙道,「玄君,为何难为我的玉砚,我可要对你不客气了。」
龙沈沈一笑:「苍罹,你还是那般没出息,躲在这凡人身边,却连自家身世也不敢告诉他,也是,你不过是一条被家族所弃,毫无长处的废龙,说出身世也不过让人耻笑罢了。」
「住口!」龙墨被踩着痛脚似的,勃然变色,袖中翻出一条白练般的金光直击向他,却被龙轻而易举挡了回来。
「呵呵,原以为你的修为至少能与我比肩,谁料你刚稳住元神就离开宿体跑去做降雨这等耗力的蠢事,到现在也没恢复,」龙讪笑着摇头,「几百年过去,怎麽一点长进也没有,还是那般蠢,若不是那次动静太大让我察觉到了龙气,恐怕至今我都不知道你竟苟延残喘活了下来。」
这次变了脸色的是纪筱,他怔怔地去看龙墨,似乎想说什麽,却见龙墨避开了他的目光,向龙冷笑道:「论起愚蠢,我又怎麽比得上你,用这满身血气换来的修为,不怕遭天谴麽?」
「天谴?哈哈哈哈……」龙低低长笑,「我已不再是凡间地龙,很快就会变成主宰天命的天龙。」
他说完,意犹未尽地指向龙墨:「苍罹,到那时候,我就用你头上那对角,放在我的镜湖龙宫里,当做摆设。」
纪筱虽然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但是光看龙墨的神情变化不难猜出,这大约是龙族间极大的侮辱,他担心龙墨被激怒而做出什麽冲动的事来,暗地里捏了捏他的手指,却不防被反握住,紧接着眼前一,似乎被什麽东西遮挡住了视线。暗中只听铺天盖地的水声倾泻而下,动静大得如同山洪爆发,龙墨握住他腰间的胳臂猛地一紧,片刻间就将他带离了那个诡异的後园。
等到纪筱回过神来,已是在自家卧房中了,这还未到秋後降温时节,屋内不知为何竟点了暖炉,镂花的黄铜盖上搭着纪筱湿透的外袍。直到察觉身上微微的凉意,纪筱才发现自己未着寸缕倚在榻上,忙扯过被褥遮挡住自己,角落里的影动了动,哑声道:「你浑身都被水淋湿了,我怕你着凉,才剥了你的衣服。」
火光明明暗暗地打在龙墨的脸上,很有几分颓然,他远远地看着纪筱,并未像往常那样缠上来胡言乱语。
「你……」纪筱咳了一声:「你一直在骗我,你才是洞庭湖的白龙太子,是麽?」
龙墨无声地点了点头:「不错,我就是那个什麽都不懂,仰仗着家族身世到处闯祸的白龙……」他垂头丧气地坐在那,「那混账说得没错,我不敢对你说实话,怕你会笑我。」
纪筱无力地按了按自己的额头:「龙墨,你过来,」他拍着身侧的床榻,「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我。」
「……龙不是都说了麽……」龙墨迟疑地站了起来。
纪筱在昏暗的火光中对着他的眼睛:「我想听你说。」
「我没有靠自己本事修成龙,我父亲是洞庭湖龙王,身份虽然比不上四海龙王那般尊贵,在龙族却也算是个大长辈。从小到大,不论是龙宫水族还是其余龙子龙孙,对我都十分恭敬,人前人後莫不称我法力高强,是江河湖海水域中最出色的太子,而我那时……真的就信了。」龙墨绽开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接着道,「有一次父王远赴西海赴宴,我闲着无聊,便离开龙宫,沿着长江水域闲逛。结果在岷江附近发现了那条龙,他当时正在那里兴风作浪,我……一时不忿,与他争斗了起来。」
「那时没想到,我堂堂洞庭湖龙太子,竟然连一条野龙也打不过,反而被他百般耻笑,说我是关在龙宫中的龙宝宝,不知天高地厚,我气急之下,催了全部神力与他一战,这一战便是三月,酿成莫大天灾。後面的事,我都说过了。」龙墨突然住了口,扭过头盯着床柱不再说话。
纪筱回想了片刻,低声问道:「那麽,把你绑上天庭的,是你的父王?」
龙墨冷笑了一声,答道:「不错,西海龙王是我母亲的表亲,曾说愿集结诸位龙王上天庭给我求个情面,但是父亲怕天庭降罪累及全族,急急地绑我上了剐龙台。」
纪筱终於明白过来,当初龙墨说到白龙太子被自己父亲绑上天庭一事,口气中那种怨毒的讥讽,却原来是自嘲。
「我在剐龙台上待了三天三夜才散尽魂魄,他们剐尽了我的龙鳞,一片一片……」龙墨像是回想起了当时的情景,神色扭曲得厉害,「尤其剐到颈下逆鳞时,那般苦痛,纵使经过数百年,也难以忘却。」
纪筱看着他发红的眼睛,心里隐隐作痛,轻声道:「所以你不肯让人碰你的脖子?」
龙墨低头对上他近在咫尺的眼睛:「玉砚……可以碰……」
纪筱轻轻「嗯」了一声,向那修长的颈项上凑了上去:「是这麽?」他说完,蜻蜓点水般用舌尖在龙墨的喉结上舔了舔。
「唔……」龙墨喉头滚动了一下,不解地望着纪筱,「玉砚不生我的气吗,因为我骗了你……」
纪筱脸上微微有些晕红,轻声咬牙道:「有什麽办法,我早知道你是个骗子龙了。」他摸索着捉住了龙墨的手掌,「既然降雨要费莫大神力,还会被龙发现,你何苦为了我的一句话……」
龙墨轻轻掩了他的唇:「我在墨中被封了数百年,总想着龙骂我的话竟无一句虚言,虽有龙族血脉,但是一朝被逐,无人回护。只在重见天日之後遇着玉砚,对我悉心照料,百般爱护。玉砚那时着急难过,我也不好受。再说降雨一事不过费一些道行,往後再修炼便是,玉砚不必在意。」
他提起当日,纪筱忽的想起气急时曾骂他是无根野妖,不懂眷恋故土之心等一干伤人之言,心里更是惭愧,不由自主用脸贴着龙墨手心道:「我一个凡人,不值得你这样。」
「玉砚对我来说不只是个凡人,是我的命定之人啊。」龙墨低声说着,捻起他下巴,轻轻吻他,又道,「对不住,我不是你喜欢的古墨,只是一条落魄的半死不活的龙,若是有一日我当真脱离墨体恢复龙身,那墨也就不复存在了,你……不会怪我吧?」
纪筱u了口气:「你说的什麽话,纵是名贵古墨,千匣万匣,又怎及得上你化龙重要。」
龙墨眼眶一热,将他紧紧抱住:「玉砚,你真好。」
纪筱被他诚挚的话语弄得只想苦笑,自古神龙都只在古籍传说中记载,凡人从未得见,连历代皇族也俯首自诩为龙子龙孙,他的尊贵自然比什麽都重要。
龙墨自然不知道他这些感慨,他抱着怀里温润纤瘦的身体,早就按捺不住了,一面吻着纪筱的颈间,一面拉开他身上的锦被。
纪筱还沈浸在方才的温情里,见龙墨不知不觉沾染上情欲的动作,略有些无措,却也没十分推拒,眼见他顷刻间褪去了墨色衣衫,竟鬼使神差地冒了一句不相干的话:「你既是白龙,为何穿一身皂衣?」
龙墨动作一顿,伸手扯了扯自己数尺的长发:「原本头发和衣服都是白的,但是在墨里呆久了,被染了。」
纪筱一怔,不知他是在说笑话还是当真如此,愣在了那里。
龙墨俯身用鼻子蹭他的下巴,哼哧哼哧地道:「玉砚喜欢什麽模样,我变给你看可好?」
「你……」纪筱低头看着他,有些认真地道,「你变回原形给我看看,我还没见过龙是什麽样呢。」
「……」龙墨呆了呆,随即摇头道,「不成,会把屋顶掀翻的。」
纪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变个小些的……小些的龙宝宝给我看看如何?」
龙墨猛地瞪大了眼睛:「你居然用混蛋龙的话来取笑我。」他气势汹汹地俯下身去,「看来得给你些厉害瞧瞧。」
纪筱这一笑还没忍住,便觉着大腿根被两只手抓紧了,下身被龙墨炙热的呼吸扫来扫去,紧接着就被恶狠狠地含住了。
「唔……」性器前端被吸吮的感觉实在太过销魂,纪筱只能从喉间发出模糊的喘息,再说不出半个字来。
正磨得他情动的时候,龙墨忽然直起身,抬起长腿上了床榻,一双唇瓣水色淫靡,勾了个浅浅的笑意:「玉砚也帮帮我。」
纪筱被他这笑容弄得魂不守舍,还没有反应,却见他已转身趴了下去,他的胯下正悬在自己上方,那根让他面红耳赤的东西几乎抵上自己的鼻子。很快腿间又传来濡湿舔吻的快感,还夹杂着龙墨鼻间的轻哼,暗夜里听来淫意十足。纪筱意识渐渐恍惚了开去,做梦般伸手握住了面前那尺寸惊人的器物,抬起脸用嘴唇触了触,埋在自己腿间的那个脑袋明显地颤抖了一下,纪筱索性闭了眼,张口将那前端含进了口中。
「嗯……玉砚……玉砚……」龙墨撑起半个身子,又泄了劲似的趴了下去,呢喃着道,「玉砚你真好……」
两人交互舔舐了半晌,纪筱已有些撑不住了,喘息着吐出了那又硬又烫的器物。龙墨很快也撤身下去,转而躺下,扶了纪筱的腰,让他坐在自己身上。纪筱下巴上还有方才溢出的涎液,正要伸手去擦拭,却被龙墨拦住了,他不紧不慢啃吻着纪筱的下颌,弄得他又酥又痒,然後才浓重地吻上了他的唇。纪筱差一些就要泄了,却又被放开,身上那股邪火烧了起来,腰更是软得无处着力,软软地躺在了龙墨腿上。
从腰间一路摸索向下的手指带着微凉的气息,纪筱被摸得直发颤,却忍不住在他身上磨蹭,意识模糊地喃喃道:「龙墨……好热……」
「嗯……」龙墨只低低应了一声,手心从他的小腿滑到了脚踝处,将那略显纤细的踝骨拉到肩上,侧过脸便咬了一口。
纪筱挣动着想抽回腿来,却很快连另一只小腿也被抓住,龙墨修长的手指不怀好意地探到了他的脚心轻挠了一下,那股瘙痒沿着骨缝几乎钻到了心里去。纪筱被弄得连连低叫:「龙墨……不要闹……」
他挣扎着想後退,却冷不防觉着臀缝被一根硬梆梆的东西抵着,再向後移上半寸,差不多穴口就正对上身下的性器了。这不同於以往被压制着强行纳入的经验,倒像是自己迫不及待地送上去一般,纪筱涨红了脸,僵在那里,然而身下早已被体液和唾液弄得湿滑一片,後穴也隐约有了些渴切之感。
龙墨察觉到他的僵硬,眯起眼睛微微一笑,兀自去舔弄他的踝骨,手指捏着他的脚背,哑着嗓子道:「玉砚的足趾生得都这麽好看。」
纪筱在昏暗的视线里看不清龙墨的神色,但是光听他慵懒的嗓音便觉得心口直发痒,像是被一束羽毛轻挠着。他缓缓吸了口气,略将腰抬高了些,抵着他的灼热像是有感知似的滑进了他的臀缝,浅浅的向穴口探了个头。只这一点动作,就像耗费了纪筱全部的气力似的,他紧紧咬着下唇,胸口起伏得厉害,无处着力一般悬在龙墨身上,很快便觉着那粗大的硬挺慢慢钻进来了一些,紧接着又是一些。
那时间仿佛都迟缓了许多,只有些微的谷道内的磨蹭一点一点地消磨着纪筱的意志,他终於受不住了,卸下腰间悬着的力气,猛地一沈,将那性器全部吞入了体内。这一下子,两个人都低低呻吟了一声,龙墨再也躺不住了,半坐起来,伸手捞住纪筱的臀瓣,将他托起来一些,又重重顶了进去。
纪筱眼泪都险些被撞出来,腰杆直发颤:「慢……慢一点……」他的小腿还搭在龙墨肩上,这样面对交坐的姿势实在有些勉强,全身的重量都被压在那一处似的,没顶两下,便再绷不住,泄了出来。
铜炉中炭火始终未熄,屋内愈发的热,龙墨额上渐渐渗出汗来,沿着鬓角滚到下颌,又一滴滴落在了纪筱的小腹上。纪筱在火光中看着龙墨汗湿的面孔,费力地伸出手去够他的唇,龙墨抬起眼与他视线对上,似乎明白了他说不出口的渴求,抽身拔出了自己的东西,又揽过他後腰牢牢抱在怀里,凑上唇去舔弄纪筱唇上被咬出的血痕。
尽管泄了一回,但在换了姿势後,胯下似乎又有了抬头的架势,纪筱微微闭了眼靠在龙墨胸膛上,认命般由着他掰开了自己的双腿,从後面再一次贯穿了进来。
这一夜纵欲使得第二日日上三竿之时纪筱才幽幽醒转,他揉了揉酸涩的眼皮,略怔了怔,方想起近日公文繁重,自己又不曾告假,兀自在家中贪睡实在不成体统,忙匆匆穿了衣服下榻。枕旁早已没了龙墨的身影,纪筱习惯了他白天神出鬼没的性子,也懒得去寻,召小厮备了车马,随即向东宫赶来。
延襄这日正在殿中,满脸不悦地向手下总管胡钦训话,直到见纪筱进来才略缓了脸色,顿了顿,语调阴沈地继续道:「昨日之事你且去细查,往後宫中再有流言蜚语,惟你是问!」
胡钦看样子已被训了半日,满头冷汗地俯在地上连连应声,最後才磕了个头爬起来离开大殿。
纪筱一下子恍惚又回到初次来东宫时,站在角落里满心的忐忑,延襄向他走了过来,冷峻的面容上慢慢浮出一丝笑来:「青阑今日怎麽迟了?」
「殿下恕罪,臣……臣昨夜受了风,浑浑噩噩睡得误了时辰。」纪筱一时想不出什麽借口,胡乱诌道。
延襄抬起眼看向他:「唔,青阑若是身子不快,大可告假几日,只是我这些天琐事缠身,无暇照拂你了。」
「殿下说哪里话,臣现下已无碍了,不过……」纪筱看了一眼胡钦离去的背影,「不知宫中发生何事,惹得殿下烦心?」
延襄又看了他一眼,低声u了口气:「告诉青阑也无妨,」他略压低了声音,「我这里近来发生了几件蹊跷之事。」
纪筱一怔,故作惊讶地道:「什麽事?」
延襄似乎不知从何说起,抬头看了看空荡荡的殿内,轻轻摇了摇头:「几月前先是莫名有宫人接连失踪,接着在前些时候,太子妃在後园碧波湖看到一团巨大物事出水而去,无奈那时天色晦暗看得不真,未有定论,而昨夜……这前殿水渠被翻江倒海似的,几乎泼了半渠的水在宫廊里,当真让人摸不着头脑。」
「这……」纪筱心里悄悄盘算着,那龙显然是潜在东宫的碧波湖里,但是他为何寻了此处藏身纪筱却不甚明了,只得皱眉问道,「竟有这等怪事?」
延襄有些焦虑地说道:「这些天已经有东宫暗藏妖物的传闻了,我担心迟早会吹到父皇耳朵里去,」他轻轻拨弄着指间的玉扳指,垂了头,「这太子位自坐上就被无数人觊觎,如此大好机会,想必他们都不会放过。」
纪筱听出这其中的厉害关系,低声道:「殿下是说,有人会借着东宫里这些怪事,来诬陷殿下不修政德,暗结妖物?」
延襄冷笑了一声:「恐怕到时候,比这恶毒百倍的罪名,都有人想得出。」他退开两步,看着殿外, 「眼下最要紧是查出这些怪事背後的主谋,看是何人在我东宫装神弄鬼。」
「臣以为……这并非是人力所为。」
「难不成,我宫中当真有妖物?」延襄看向他,忽然道,「我怎麽忘了,青阑通晓异术,想必知道这其中蹊跷?」
纪筱忙摆手道:「臣对异术实在一无所知,只是有些奇异遭遇罢了,此事关乎重大,臣不敢妄言。」他看着太子紧锁的眉心,又心中不忍,想了想才道,「殿下可否允臣到後园湖边看看。」
延襄点点头:「我正要进宫面见父皇,且让胡钦带你去後园。」
第六章
这东宫後苑虽不比御花园广阔,却也是秀美夺人,一色的皇家气派,碧波湖连着前殿水渠,水泽澄澈,一点也不像是潜伏了妖物的样子。
一眼望去,半湖荷花早已凋谢,结着饱满的莲蓬,无人摘采。纪筱看了半晌道:「这湖里除了荷花,可还养着什麽东西吗?」
「回纪大人的话,」胡钦十分恭敬地低了头,「太子殿下素来不爱游湖嬉戏,这麽大个湖也就是空放着,里面也有些鱼虾锦鲤,却也不多。」
纪筱问不出所以然,呆呆地望着湖面,忽然看见水面漂来一团鲜艳的物事,忙定睛去看,却是数条花团锦簇的锦鲤,争相抢着水面上飘落的桂花蕊。
「太子爷养的鲤鱼果然不同凡品。」纪筱赞u了一声。
胡钦立刻赔笑道:「纪大人除了会品墨,赏鱼功夫也好,这批锦鲤是七殿下从东海带回的,各个都是价值不菲。」
纪筱怔了怔:「不知七殿下是何时送来的鱼?」
「大约也就六个月前,」胡钦回想了片刻,「那时刚开春,天还冷着,殿下担心养不活,还命奴才等人用银盆盛了水放在殿内养呢。」
胡钦大约是说到了兴头上,打开了话匣子就停不住:「我那时天天照看它们,才知道这鲤鱼其实跟人差不多,各有各的脾性,那条红斑的最好动,常从盆里跃出来,躺在地板上跳来跳去,还有那黄的,好吃懒惰……说来,其中有条鲤鱼最是乖戾,不肯同别的鱼呆在一处,咬死了两条锦鲤,吓得我给它单独放了个盆。」
纪筱猛地抬起头打断了他:「胡总管,不知将这湖中之水全部放干,需要多少时间?」
胡钦一时愣住,牙疼般抽了口气:「这可不是小工程啊,恐怕要掘渠引水到附近的太平湖最是稳妥,只是不知纪大人为何有此一问?」
纪筱被这一问惊醒了似的,暗自懊悔,心道这些时日跟龙墨厮混在一起,已习惯了那些违逆常理的事,还道放干一湖水是多麽轻巧的事,想来光凭人力为之确实要花费不少工夫。
「我……疑心这湖下藏了妖物,」纪筱眼见胡钦变了脸色,又道,「不过此事还需从长计议,胡总管且不要慌乱,我现去寻高人商议。」
所谓高人,自然指的是龙墨,纪筱一口气把东宫的怪事和自己的揣测向他说了一遍,最後道:「虽然太子殿下之前与我们有过误会,但是後来多次帮我,再加上这件事关乎重大,无论如何我也要帮帮他。再说那龙看起来就十分暴戾,还不知背地里有什麽阴谋,总不能让他得逞。」
龙墨近来大约是修炼有成的关系,样貌愈发地飘逸,一脸闲适地靠在临窗的斜榻上,半闭着眼道:「我前几次遇见那家夥都闻见浓重血腥气,想必这突飞猛进的修为都是吞噬活人灵气得来,看来他着实在这人间找到了靠山。而且上次他夸口即将升为天龙……」
「升为天龙是什麽意思?」纪筱突然问道。
「这凡间地龙身份卑微,而天龙却是至尊至贵,乃是向人间传达天命的神使,你们凡人称皇帝为真龙天子,而天龙则是天子命中之主宰,向来由天庭指定。」龙墨说到这,轻轻摇了摇头,「若是有龙入主他人命盘,夺得帝位,此龙便会晋升为天龙。但此等逆天改命之事,几千年也难有几回,我猜那龙打的便是这个主意。」
纪筱一时反应不过来,半天才道:「你是说那龙在人间寻了靠山,还要夥同那人夺取皇位晋升天龙?」这消息实在惊骇,「……那麽他的靠山就是七殿下麽?」
比起他的惊讶,龙墨倒是不甚在意,摇头道:「我不识得你们的皇子们,此事还要你自己推断。」
纪筱低头思索了片刻:「这更不妙了,倘若真是七殿下,他把龙安置在东宫,分明是想一箭双雕,给太子殿下安上私藏妖物的罪名,恐怕还想背地里害了太子爷性命,好夺取王储之位!」
龙墨见他越说越激动,便翻身下了榻,安抚似的拍了拍他:「那龙是由水蛟而化,必须有湖泊江河才能安身,只要你们太子填了那湖,他自然要另觅居所。」
纪筱忙道:「就算暂时赶走龙,那七殿下与太子爷是兄弟,天天呆在一处,更是棘手,还是要时时提防才行。」
龙墨无奈地u了口气,趴到纪筱腿上再不说话。
纪筱有些奇怪,推了推他的肩膀:「你怎麽了?」
只听龙墨闷闷地道:「从方才回来你就满口的太子殿下,对这人倒真是上心。」他埋脸在纪筱膝盖上蹭了蹭,「玉砚都没这麽在意过我呢。」
纪筱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用力在他脑袋上揉了一记,嘀咕道:「我倒不知道龙族还像个娃娃似的,这麽会撒娇。」
没过几日,京城的街坊酒肆里就流传开一件新鲜事:因为担忧明帝日益加重的病情,太子延襄遍访名山大川,求得了高人指点,说是紫微星黯淡皆因宫苑水泽厚重,所以将四宫内外大小湖泽之水皆引至城外,以求明帝早日康复。
这些托词全都是东宫的智囊们寻人散出的,一方面不让人对放干湖水这样浩大的工程起疑,另一方面又让百官黎民看到太子的一片赤孝之心,总算应对了这突如其来的危机。昔日的碧波湖现今已是一片干涸的泥沼,湖底除了奄奄一息的锦鲤,还有数具森然白骨,胡钦下令不得声张,悄悄掩埋了去。
为了不致於打草惊蛇,纪筱并未向太子托出昔日见到宫人搬抬布袋一事,更未提七皇子可疑之说,只是暗地里时时警觉着七皇子的一举一动。
自从碧波湖干涸之後,那龙便再也不曾出现过。然而没清闲几天,纪筱又从宫人口中听说了太子正在偏殿小宴七皇子的事,心下立刻紧张了起来,寻了个托词将手中公文丢给了同僚,自己则悄悄地溜到了偏殿後面。
殿中隐约传来丝竹声,偶尔夹杂了几句高声谈笑,一切都再寻常不过,然而纪筱却是十分忐忑,小心地半蹲在廊下,屏息听着里面的动静。
就在他两条腿都蹲麻了几乎想就此离去的时候,偏殿的门突然「吱呀」一声被推开,走出来的是七皇子延洛,他向左右张望了一眼,提脚向後殿走去。纪筱警觉地站起身,忙跟了上去。
延洛步伐有些鬼祟,却是目标明确,直奔着太子的寝宫而去。宫人们似乎都趁着太子摆宴的空子里用膳去了,除了悬廊里两个闲话的宫女之外再没有别人。大殿中十分安静,纪筱不敢跟着他进入那堂皇的卧房,只蹑手蹑脚地从镂花窗的缝隙里看他究竟要做什麽。
只见延洛将房内一排大柜全都翻检了一遍,又恢复如初,最後绕到了那白玉花鸟屏风後面,就再也看不见他的动静了。所幸没过一会,他便匆匆走了出来,似乎并未发现外间躲着的纪筱,提着衣摆快步离去了。
纪筱不知延洛在那屏风後面捣了什麽鬼,又是好奇又是害怕,索性壮了胆气,一矮身也溜进了太子的卧房。屋中笼着名贵香料的气息,各色布置也是十分华贵,屏风後面有一张巨大的床榻,四周布着轻纱帐幔,赫然是太子平日的就寝之地。纪筱一时不知该从何处着手查探,茫然四顾了一番,最终上前掀开了床幔。
就在这时,外间忽然传来急急地脚步声,还有宫人的轻声低呼:「快,殿下回来了。」
纪筱吃了一惊,忙缩了手,暗道:这若真闹出了误会,多半会把我当做贼抓起来,该如何向殿下解释呢。
突然的,外间传来房门被推开的声音,一阵脚步声後,内侍小心翼翼地告了退,紧接着房门便被关上了。纪筱平稳了一下气息,心中盘算道,龙和七皇子的事多半也瞒不住,不如趁此机会向延襄和盘托出,太子殿下是个明辨是非的人,想必不会冤枉自己。他打定了主意,直起腰,正要走出屏风,却听得身後有人道:「是青阑麽?」
延襄似乎是有些醉了,眉目间都沾染了酒晕,歪着头,不确定地看着他,又问了一声:「当真是青阑麽?」
纪筱忙俯身跪下道:「殿下恕罪,微臣贸然闯入殿下寝宫,实在是情非得已,只因方才七殿下他……」
「青阑……」延襄脚步踉跄地坐到床榻边,低头看着他的脸,仿佛没听见他的话似的,兀自道,「像做梦一样,你居然在我房里。」
纪筱被他弄得莫名其妙,住了口,奇怪地看向他,却发觉太子殿下神色与平日大不相同,瞳孔里像是燃着墨色的火,灼灼逼人。
延襄突然地伸出手,抓住了纪筱的肩膀,将他拉到了怀中:「若当真是梦,就容我放纵一回。」
纪筱惊得来不及反应,紧接着一双灼热的唇就落在了他的颈间,力道大得像是要把他吞下肚去一般。纪筱从震惊中回过神,立刻挣扎着反抗起来,却被恶狠狠地捏住了下巴,带着酒味的舌头扫进了他的口中,陌生的气息激得他胸口发痛,几乎欲呕。
比起在边疆历练多年的太子,纪筱的反抗简直如同蚍蜉撼树,没有半点作用,甚至在这激烈而突然的狂吻中,被提着衣襟拎到了那张巨大的床榻上。
从衣襟探入的手掌的动作十分粗暴,一点也不同於龙墨那丝丝入骨的勾引,只是让人心惊胆战。纪筱好容易挣出一只手,想也不想就一巴掌挥在延襄脸上,这一下使足了力气,声音响得惊人。延襄疯狂的动作猛地停了下来,眼睛通红地低头看着身下的纪筱,然後用力闭了闭眼,手指一颤,松开了他。
纪筱几乎是滚到地上,双手抖了半天才结结巴巴道:「殿……殿下……」
「青阑,」延襄低低说道,「小王大约是酒醉之下把你当做了太子妃,冒犯之处,还请海涵。」
纪筱虽然脑中混乱,但也知道这个解释实在是苍白无力,他伏在地上,简直不知该如何面对太子。两人沈默了半晌,纪筱才战战兢兢地抬头看了延襄一眼,只见他略带阴郁地坐在榻沿上,半边脸都高高肿了起来,当下又惊得重重磕下头去:「臣该死,冒犯了殿下贵体。」
延襄轻轻用手指擦去唇角血痕,竟笑了笑:「青阑请起,我还要多谢你这一巴掌,打醒了我。」
「臣……臣惶恐。」
延襄看着他头顶片刻,按着眉心道:「说来,你为何会在我寝宫里?」
纪筱暗自咬了咬牙,低声道:「不瞒殿下,臣是尾随七殿下才来到了殿下寝宫。」
延襄皱了眉:「七弟?他方才饮多了几杯自回府去了,怎麽会来这里?」
「恐怕七殿下并非单单来与殿下饮酒,还有别的图谋。」纪筱干脆站了起来,「臣有要事启奏殿下。」
延襄怔了怔,却还是伸手道:「青阑请讲。」
纪筱定了定神:「此事说来恐怕殿下不信,之前引起东宫诸多异事的妖物实则是一条龙。」
延襄猛地一震:「竟是一条龙?」
纪筱立刻道:「这并非是祥瑞之物,而是一条妖龙,他潜在碧波湖中兴风作浪,吞噬生灵。在东宫水渠倾泻之前的那天,我曾见两名宫人提着布袋向碧波湖而且,那布袋中依稀是个人,我料那龙必然还有同党,在东宫中助他为非作歹。」
延襄面色铁青,似乎在慢慢消化这件事,听到这才道:「他的同党,是谁?」
「臣不敢妄自揣测,不过那两名宫人的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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