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我也曾是凡人

    周毅悬浮于天空中，一动不动，他在王家大开杀戒，死者也不过十万。
    残余数十万王家子弟奔逃，却在瞬间酿成了滔天大祸。
    这些王家族人几乎每一个人都是修士，他们从天上地下不顾一切的朝外面逃亡。
    在王家神城周围，也有很多普通人生存着, 一座座小型的城池和城镇如同众星拱月般依附着王家。
    随着无数王家修士四处奔逃，这些城池瞬间陷入了灾难之中。
    修士横冲直撞，所过之处城池坍塌，房屋崩毁，那些普通人和底层修士在忽如其来的灾难中一片片的死亡。
    短短一刻钟，死伤的平民何止百万？血液瞬间染红了大地。
    这一瞬间, 周毅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心中有恨，
    他心性冷漠，
    他自私自利，
    但是，他也是个人啊！
    一个从普通凡人中成长起来的人。
    他也曾朝九晚五，也曾在红尘中忙忙碌碌，也曾生活在凡人之中醉生梦死。
    那些哭泣着、哀嚎着、尖叫着的普通凡人，也曾经是他的模样。
    周毅的心紧紧的揪住了，斩杀王家的修士，他可以心狠手辣，屠戮王家的族人，他可以冷漠无情。
    但无数的凡人因为他而陨落，这一瞬间，他感到自己的心在颤抖。
    “是我太软弱了吗？”周毅喃喃自语道。
    遮天原著中，叶凡覆灭北原，只提到了王家被斩尽杀绝，蛮族大军横扫荒古世家，可是那些普通人却没有提及。
    哪怕是北斗，又怎么可能没有普通人呢？
    诺大的北斗，普通人和底层的小修士才是主流啊！
    只有在叶凡探索紫山时, 简单提到了凡人的村寨；
    只有在黑暗动乱时，提到无数凡人被禁区存在吸收生命精气而亡。
    一颗星辰的灾难在书中不过是只言片语，大多数荒古世家、圣地的修士都能够活下来。
    死的人是谁？
    是那些凡夫俗子，是那些仅仅修道入门的底层修士。
    强者的征伐与战斗，随时都可能成为他们的天灾人祸。
    黄金大世是天才和妖孽的大世，与凡人何干？与庸俗之辈何干？
    无数的动乱与征伐只会让这些最弱小的存在死的更多。
    周毅感觉到自己的道心在动摇，原著中的剧情，让人感到热血沸腾，天才和妖孽的征战，让无数人惊艳万分。
    可是这一切，都与凡人无关！
    成仙路的开启，反而成为了这些凡夫俗子的灾难。
    他这个曾经的凡人，曾经的普通人，曾经的凡夫俗子，可以对敌人暴虐，可以对修士凶残。
    可是这些普通人呢？
    他们又有何错？
    就这样毫无征兆的死亡！
    大乱之后，侥幸活下来的那些人，该如何面对这满地疮痍？如何面对这遍地尸骨？该如何面对这个残酷的世界？
    是啊！
    在北斗，弱小就是原罪！
    这是一个赤裸裸的弱肉强食的世界。
    原著中的慷慨悲歌与热血征战，都属于那些强者。
    普通人从来都只能苟延残喘的活着, 无论谁是天帝, 对他们而言，又有什么区别？
    相比之下，在地球修士隐藏于暗中，不显于世，那些普通人反而生活的更幸福。
    北斗这样的地方，是修行的天堂，却是凡俗的地狱。
    谁也说不准，灾难会不会从天而降。
    “我也是个人啊！”
    周毅喃喃低语，而后紧紧的握住了双拳，眸光凶戾，杀机滔天。
    “修士皆可杀，凡人本无罪，为什么弱小也能成为罪过？”
    “在我看来，是这个世界有罪！”
    他的身躯猛然踏出，整个人在天空中划出一道流光。
    “岁月如刀，给我杀！”
    一声暴喝，响彻了天际！
    银色的光辉，在顷刻间席卷八方，以无比可怕的速度淹没了十万里大地。
    一柄光阴刀横亘天地，斩碎了苍穹，屠杀了数十万修士。
    刹那间，整片天空下起了血雨，无数修士的尸骨和血肉从天而降。
    光阴刀横亘虚空，璀璨的光辉照耀古今。
    刀光之下，没有修士能够逃脱，只有普通的凡人能够幸免于难。
    一刀屠杀百万众，血色染红了天空。
    不知过了多久，光阴刀消散，血雾弥漫在天空，连阳光都无法洒落大地，血色的雨水淅淅沥沥的下着。
    周毅任由血雨淋在身上，一步步的向前方大地上那些哭嚎的平民走去。
    我大概是个虚伪的人吧！
    明明就是我自己造成了这次的灾难。
    但却又装模作样的保护这些普通人。
    呵，多么的可笑啊！
    周毅心中发冷，但身躯却没有停下。
    他行走在废墟中，所过之处，倒塌的房屋复原，重伤的凡俗被治愈，行凶的盗匪被斩杀。
    他走过的地方，血色消失，血雨消散，生机和希望重新充斥在每一个人活下来的人心头。
    没有人能够看到他的身影，但那些普通人自然明白这一切都来源于某个大人物。
    他们自发的叩拜着，感谢着。
    这些人里边，有白发苍苍的老人，有刚刚三四岁的孩子，有泪流满面的妇人。
    他们大多数都有亲人惨死，只是侥幸在这场灾难中活了下来。
    他们感谢着那位没有现身的大能者。
    可是，他们如果知道了这场灾难的真相，还会如此激动的感恩吗？
    那些幸存之人纯粹的念力，甚至自然而然的凝聚在周毅身边，形成一片纯白色的云气。
    周毅没有露面，接受那些普通人的感谢与朝拜，他反而越发感到心中不安和颤抖。
    一个造成如此滔天大祸，让数百万人陨落的魔头，也值得被人如此感谢吗？
    鳄鱼的眼泪也值得怜悯吗？
    就连他自己都感到讽刺！
    整整三天，他走变了这片大地的每个角落，救活了数百万人，恢复了所有的城镇。
    在这个过程中，所有趁火打劫的盗匪，所有想要划分王家资源而闯来的修士，全都被他斩杀。
    凶残与血腥的手段，数百万人的尸骨，王家强者的京观，让这片大地成为了禁区。
    无数得到消息的修士都毛骨悚然，所有大势力都感到发自骨子里的恐惧和胆寒。
    道尊的血腥手段，简直令人心悸，屠戮百万，鲜血染红大地，所有留在王家神城的修士，全部被斩尽杀绝。
    大地之上，至今就笼罩着血雾，那天天空都被染成了血色。
    狠！太狠了！太疯狂了！
    随着消息扩散，再也没有修士敢于踏足这片大地。
    原本灾难之后，定然会爆发巨大的混乱，那些疫病更是会接踵而至。
    然而这一切，都被周毅以绝对的实力和凶狠的手段镇压。
    道尊所过之处，一片安宁，所有作乱的人都已经死了。
    他不是擅长治政的官员，不是统御天下的王者，他只能以自己的手段迅速平息这场动乱。
    酷烈的手段和横扫一切的实力，让这片大地在灾难后，再次恢复了宁静。
    除了家家户户挂白绫外，似乎所有的一切都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最后却还是有数万的孤儿无处可去，虽然有人收养了一大部分，却依旧有七八万孤儿无处可去。
    原本隐藏在幕后的他，不得不有些狼狈的现身了。
    是的，有些狼狈！
    他收缴了王家无数万年的资源，开辟了一座临时的城池，找来普通人去组织和照顾这些孤儿。
    面对那些普通人崇拜和感激的眼神，面对那些孤儿发自内心的依靠。
    他的内心感到慌恐不安，甚至想要落荒而逃。
    他无法面对这样纯粹而真挚的眼神，那样会让他想起自己双手上沾满的无数鲜血。
    是那样的猩红而罪恶！
    是的，罪恶！
    他终于从内心深处承认，自己所做的一切是多么的罪恶。
    无论是什么样的原因，无论是什么样的仇恨，他都对这片大地上的普通人造成了难以挽回的灾难。
    摇光圣地和太初圣地这样超然于世外的存在，所有的门人弟子都是修士。
    周毅斩杀之时毫不手软，哪怕屠杀百万，也道心如铁。
    但北原王家却以山岭神城为根基，统御着这片大地，四下有无数凡人和底层修士。
    他一时手软，让数十万王家修士奔逃，却对那些底层的平民百姓造成了滔天大祸。
    周毅焦头烂额的处理着这座孤儿城池的事物，感到千头万绪，无数的事情缠身。
    杀人只需要一刀，但让这些孤儿活下去，却需要付出无数的精力。
    他们的住处、吃食、衣物，还有安置和管理，都需要时刻有人操心。
    有些孤儿在悲痛欲绝中自杀，有些孤儿在打架斗殴中被活活打死，有些孤儿被抢走粮食活活饿死。
    管理数万人，尤其是管理数万没有父母亲人的孤儿，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周毅只能将齐云仙、玉罗刹和幽姬，以及三千刑天战卒全部召集到此处，勉强将局势安稳下来。
    可是接下来，这些孤儿该何去何从？他们不可能一直照看这些孩子。
    一旦他们离去，就算安排了人管理，随着时间流逝，人心也是会变的。
    可是要带他们回道宫吗？
    一道他们长大后，知道了这场灾难的源头，会怎样看他？
    周毅的心中无比苦涩，躲了起来，不再见人。
    齐云仙成为了这座孤儿城的白衣娘娘，她总是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裙，神情温润的安抚着这些惶恐不安的孤儿。
    玉罗刹成为了那些男孩子向往的强者，她一身战甲手持战矛，所有打架斗殴的孩子，都会被其狠狠的教训。
    周毅在暗中关注着这座城池，他看着那些孩子在半夜中哭醒，看着那些几个月大的孩子哇哇大哭，看着那些已经懂事的孩子在睡梦中喊妈妈。
    眼前的一切，如同刀子一般狠狠的扎在他的心口。
    原本自以为坚韧的道心，此时变得不堪一击。
    “我曾经也是个普通人啊？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狂妄自大？”
    他帮一个小男孩儿盖好了被子，帮一个睡梦中的小姑娘擦去了眼泪，给一个半夜哭醒的小婴儿喂了羊奶。
    这些凡人的生活，让他感到一丝难以言喻的温暖。
    “修行让我变得强大，我却在力量中迷失了自我。”他在夜幕中行走，悄无声息的做着一些看起来极为微小的琐事。
    随着时间流逝，幽姬越发忙碌了，很少再现身。
    北斗的局势越发动荡了，道尊孤身入北原，一刀横断苍穹，除了早已出逃的北帝王腾，所有王家子弟都被斩断了头颅。
    数万颗头颅堆积成山，百万修士的鲜血染红了天空，淋漓的鲜血，震慑了天下。
    但他这样的手段，却整个北斗都陷入动荡与不安，摇光、太初、北原王家，三大不朽传承在同一个人手中覆灭。
    谁也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成为下一个，忌惮、恐慌让很多人都开始行动起来。
    周毅消失了三天后，终于再次出现在了齐云仙面前。
    “带这些孩子回道宫吧，扶养他们到十八岁，而后告诉他们真相，任由他们离去。”
    齐云仙抬头看着这个男人，问道：“你不怕他们长大后仇恨你吗？或许有可能会亲自培养出数万名仇人。”
    三日不见，周毅原本的颓唐与心灵的惶恐不安，似乎全部都消散了。
    他的眸光变得纯澈而平静，似乎充满了宁静与祥和，有一种让人心安的力量。
    “本就是我造成的罪孽，又谈什么害怕，只是让我心安一些罢了！”
    齐云仙和他对视，能够感觉到这个男人心中的负罪感和沉甸甸的压力。
    她轻轻上前，抱了抱自己的男人，说道：“无论如何，我都会陪着你。”
    周毅轻轻一笑，和齐云仙对视一眼，拉着她纤细而温润的手掌，说道：“好！”
    第二天凌晨，三千刑天战卒驾驶着一架架战车，从天空中划过。
    这些孤儿都是普通人，没有任何修为在身，无法承受域门传送，只能够用空间法器将他们带走。
    三千战车出行，周毅亲自护送，所过之处，所有修士退避万里，没有任何人敢靠近。
    如今的道尊，已经用实力和血腥的手段，让所有人敬畏。
    道尊之名，已经传遍了北斗，声威足以镇压天下。
    曾经的瑶池故地，被所有人公认为道宫，成为了东荒圣地。
    三千战车归道宫，几乎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一怒而天下惧，安居而天下熄。
    道尊之威，以至于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