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从茶楼出来,天色已经黑透了,只是街上仍热闹得很,往来行人不绝,杂耍班子也才刚刚开了场。
赵泽三兄弟住的客栈也不远,就在这条街上,出茶楼向东走了不到一盏茶的工夫便到。
时至年关,客栈生意也算是差的,客旅早返家,少有人在这种时候还住店。
是以赵泽他们回城时,还能出手阔绰的包下客栈的整个二楼。
赵霖住的那间在二楼尽头拐角,众人进门那会儿轻手轻脚,怕他在睡着,打扰了他。
三个姑娘待在走廊上没进门,不多时听见里面有说话声,姜莞才探了半颗头往屋里看。
赵行正好看见她,无奈叹口气,索性招手叫她:“进来吧,他没睡。”
赵霖非但没有睡,还穿戴十分整齐,俨然一派要出门的架势。
结果被赵行他们堵了个正着。
赵然的脸色是最难看的,背着手来回踱了好几步,才质问赵霖:“不是病了吗?你这幅模样准备去哪里?”
赵霖额了声,既然被抓了个正着,扯谎也没什么用, 故而他也老实,只是回话时没敢看赵然:“我一进城就听说了珠珠跟表姐相继退婚的事情, 方才的确不太舒服, 眯了一觉, 这会儿好多了,反正二兄跟四郎出门去逛, 我待在客栈也无聊,所以想去找韩沛昭问问来着……”
他声音渐次弱下去,明显是底气不足。
姜元瞻是最先沉下面色的。
赵霖说的问问, 真的只是问问而已,并不是打算去找韩沛昭算什么账。
他们这些人之中,赵霖算是和赵奕私交最好的。
当年赵奕回京那会儿,赵霖正好住在宫里, 赵奕一病三个月,赵禹到体贞堂看望的次数还没赵霖多。
十岁的赵奕算得上文不成无不就第一人,似乎是资质问题,郑氏也费心思教导了, 可就是高不成低不就, 跟他们完全没法比。
好巧不巧,赵霖也是个这样的。
那年赵霖九岁, 底下的赵策才刚刚过了七岁生辰, 年纪太小了点儿, 昌平郡王尚且没把孩子放出去练习骑射,只进学堂读些书, 偏偏才开蒙两年的赵泽都比赵霖更争气些。
是以在赵奕没回京以前, 垫底的那个是赵霖,挨骂最多的自然也是他。
连姜护都因为看不惯赵霖连枪都提不稳, 上个马也要人扶的样儿,没少骂他。
许是另一种惺惺相惜,导致这兄弟俩感情迅速升温。
再后来年纪大点儿, 勤加练习也是他们两个一处更多些, 因为底子太差了,跟不上兄弟们的进度, 倒是他俩能处到一块儿, 请了夫子单独指点。
早年韩沛昭选作赵奕伴读, 连赵奕也敢欺负那会儿, 赵霖还给赵奕出过头呢。
之后韩沛昭跟赵奕私交好起来,他们三个才打成一片,走动多,玩得好。
明日便能回家的,跟自家姊妹有什么不能问清楚?偏要这时候去问韩沛昭。
姜元瞻握了握拳,赵行神色亦是寡淡一片。
赵霖隐隐看出气氛不大对劲,喉咙一紧:“怎……怎么了?”
赵然无声叹气,拽了他一把,压着声,大概把前因后果与他说了一番。
赵行那事儿, 以及韩沛昭的算计,甚至是官家明年要为赵行和姜莞赐婚的事情,也一并说了。
至于韩沛昭退婚这一件, 赵然深以为并没有什么可说的, 如果一定要说,他也只有退得好三个大字。
赵霖听完这些,登时倒吸口凉气:“我不知道啊……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
误会二字没出口, 赵泽已经一记刀眼扔过来,然后让他闭嘴:“我们离开京城半年,竟然出了这么多事情。”
他眉头紧锁,有心先安慰姜莞的,可是看小姑娘眼下根本就不把这些放心上,而他虽然不理解指婚的对象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赵行,但很显然此事官家与圣人都是问过赵行本人,赵行点了头,才能成事的。
于是赵泽收了声,舔了下下嘴唇,索性问姜元瞻:“韩沛昭那事儿……”
“我自有主张。”姜元瞻拢着眉心回了他这么一句,乌黑眼珠一滚, 显然有了别的想法,转而看向赵霖,冷声问他, “你跟谁是兄弟?”
赵霖起先愣了下的, 立马反应过来姜元瞻的意思, 神色一变, 斩钉截铁叫表兄:“我们是血亲,他也只能算是私交不错的玩伴,若真如此行事,难不成我竟是个拎不清的,胳膊肘真的朝外拐吗?
莫说是韩沛昭,便是三堂兄——”
他骤然收声,偷偷看了赵行一眼:“反正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我又不会向着他!”
姜元瞻面色稍霁,说了声知道了,竟也没再问别的。
眼看着天色不早,赵然又交代弟弟们几句,便告辞要回郡王府。
自客栈出门,赵行仍旧提步跟上。
姜元瞻脚步一顿,问他:“你又不回……”
话没问完,他脸色一黑。
这个时辰宫门早关了。
夜扣宫门,等同谋逆。
所以赵行打从一开始压根儿就没准备回宫。
他收了声,赵行反倒笑了:“你想让赵霖帮你干什么?你不就是怕我问你这个吗?”
姜莞眼皮一跳,赵然也忙帮腔打圆场:“这是干什么?有什么话,回家慢慢说吧,等明儿二郎他们回了家,咱们坐下来慢慢谈,别吵架。”
姜元瞻和赵行两个也不知是打哪儿冒出来的脾气,偏气性那么大。
周宛宁眼珠一滚,上前半步,仰着脸叫姜元瞻:“天色晚了,你送我回家吧。”
姜元瞻这才收敛了些,侧身让开路,等周宛宁跟姜莞和裴清沅分别过,陪着她往周府而去,身形渐没入夜色之中。
这边赵然看看赵行,再看姜莞,最后同裴清沅交换了个眼神,心领神会,二人极有默契的往前走,把身后位置留给赵行与姜莞不提。
等拉开一段距离之后,姜莞才撇嘴问赵行:“你方才跟我二兄置什么气呢?在客栈那会儿,我看他问完霖表兄那句话,你脸色就不大对。”
赵行捏着眉骨,回她时到底语气和善不少:“只是烦他蝎蝎螫螫,他越是遮掩隐瞒不坦荡,我越觉得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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