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仙儿抬起头来,在人群中扫过去,不远处夹着皮包的中年人正在四处张望。
只一眼就可以认出来,这个贼眉鼠眼的人就是人贩子。他眉毛中间的痣和他那张猥琐的五官一样,在人群中显得特别扎眼。
夜仙儿转过身来避开对方:“怎么办?要不要过去抓住他?”
“抓他干什么,跟踪他的老巢。”夜枫想起高队长的话,没有以前冲动:“这次我们只要摸清情况,剩下的事情交给高队长,或者清理组的人。”
他拍了拍自行车:“你上来,我带着你四处转转,尽量不要靠太近。”
两个人趁着大街上人来人往,朝着旁边的巷子里走去。
小区的广场上传来铁皮喇叭的声音:“我他妈再说一遍,没出来的赶紧出来,要不然就给你埋在里面。这是军政府征地,不要试图做无谓的反抗...”
“我去你娘的军政府!”七号楼突然有人喊了一声。
紧接着就听到一口铁锅从窗户上扔了下来,咣当一声砸在地上。
“雄起!”有人猛然喝了一声,周围围观的人立刻也跟着吼起来:“凭什么拆我们的房子,有没有人性啊!”
人群开始躁动起来,不少人低下头来开始捡石块。夜枫见过货场工人暴动,这种情况下但凡有一个人点火,很容易就爆发群体事件。
夜枫停下了脚步,看着身边的人开始朝前拥挤,每个人的眼睛都盯着推土机。
这铁家伙突突冒着黑烟,高高举起了一张大铁铲,朝着七号楼往前卷动着履带。推土机的动作很慢,却如同一个大螃蟹挥舞着铁夹,看起来威武而又不可一世。
只见七号楼五层的窗户敞开着,一个带眼睛的老人站在窗户边上。他手里抱着一叠盘子,将手举得高高的:“这是我的家,老子住了一辈子,要死也要死在这里。我就要看看,你们怎么把我埋在这里。”
眼睛男人说得慷慨激昂,试图以手里的盘子威胁挖掘机:“老子一把年纪了,这辈子活够了!没有房子还不如死了算...我这房子是买来的,买来的就是我的。”
人群中似乎有人找到了把柄:“对,买来的就是我们自己的,凭什么拆!”
有人对着人群中扔了一石块:“我去你娘的,给他们拼了...”
“给我打!”他的话还没有说出口,旁边胡子拉碴的大檐帽回过头来,用手指着扔石块的年轻人:“谁敢闹事给我弄死....”
后面两个当兵的手里提着枪,走过来一把将年轻人薅住,就如同拖一只羊一样。年轻人双脚在地上扑腾着,嘴里不干不净地辱骂着:“王八蛋,畜生,该死的军阀。狗日的胡传克,你们不得好死...”
眼看着他被拖出去,后面的两个人跑过去拽住他的腿。
两个人焦急地抱着年轻人,只顾着大喊:“快来人啊,打人啦,快来看打人啦。”
年轻人被丢在地上,他扑腾着刚要站起来,当兵的一枪托打在他的脑袋上。对着他摇摇晃晃的身上一顿乱砸,枪托如雨点一样落在他前胸后背。年轻人被打得躺在地上,抱着脑袋打滚,嘴里还在含糊不清地吼着:“我去你娘的,我操你八辈祖宗...”
后面的两个人想要拼命阻拦,眼看着情况不对高喊着:“打死人啦,快来人啊,打死人啦。饶命吧,长官饶命吧...”
人群再次激动,七号楼的老男人哗啦一下将碗碟扔了下去。噼里啪啦的砸在推土机的玻璃上,玻璃哗啦一声掉了一地。
他似乎拼了命要把所有东西都扔下来,一个凳子飞了出去,紧接着就是菜板、竹篮、锅铲,一个接一个的扔下来。后面的人群受到了感染,在地上捡到什么就扔什么,朝着场地中间扔出去。
大檐帽躲开一块石头,骂骂咧咧地从腰上拔出手枪来,对着地上的年轻人就是一枪。
“找死是吧,卫兵,卫兵干什么吃的。”
听到命令,周围几十个士兵拉开了枪栓,稀里哗啦地上着子弹。
枪口对着人群之中,砰的一声毫无征兆地响了。
夜枫吓得拽住夜仙儿连连后退,人群中高举的石头停了下来:“杀人啦,快跑啊!”
有人带头喊了一声,围观的人群如同炸了锅一样。有大胆的扔出最后一块石头,还没有来得及跑就看到胸口冒出一团红色,他踉踉跄跄地走了两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大街上的哭喊声一片,卫兵们的枪口又调转七号楼,对着窗户上砰砰地响成一片。
窗户玻璃噼里啪啦地掉落,戴眼镜的老男人手里举着的椅子没有扔出来,顺着窗沿掉了下来。
最后一个反抗者已经被击毙,人群中没有人敢带头。只几分钟的时间便跑得只剩下几个伤者,还有一个跪着的男人。
“太疯狂了,太疯狂了!”夜仙儿捂着自己的耳朵,两个人再次退出几十步。
小区里的士兵提着枪出来抓人了,凡是没有逃走的人都被补了一枪托。夜枫哆嗦着翻身上了自行车,对着夜仙儿猛喊一声:“快点上车。”
他可不想做冤大头,让人稀里糊涂地抓走。好在士兵没有理会逃跑的人,也没有再朝人群开枪。
夜枫骑着车跑出去半里路才停下了,他惊魂未定的调转车头,一只脚踩在地上刹住:“这些人就这么不怕死吗?”
夜仙儿双手抱着座包:“这是没有轮到你,住了一辈子你让人去哪里,难道跟你一样住孤儿院。”
居无定所的苦头夜仙儿是吃够了,她拍了拍座包:“快点啊,去找人啊,一天到晚地耽误。”
人贩子已经不见了,想必也被吓跑了,今天的成华街道不会有人乱逛了。夜枫没有了线索,犹豫着骑上自行车:“我们去三号医院吧。”
既然人贩子和三号医院有勾结,他觉得朝着三号医院必然能够找到蛛丝马迹。
想到这里夜枫不由得加快了速度,朝着成华街道东边追过去。一路上都有人在奔跑,唯独没有看到人贩子。
一口气跑出去两里路,郊外的路上没了人影,夜仙儿有点着急了:“这家伙会不会跑其他方向了?”
夜枫也犹豫了,再怎么也不可能跑这么快啊。他把心一横:“到处找不是办法,我们先去三号医院看看吧...”
三号医院就在郊区,东区别墅附近的贫民窟边上。根据阿驿的描述,两个人很容易就找到白色的围墙。就跟孤儿院一样的院子,只有两栋简陋的三层小屋。
一栋看起来是住宿的,一栋看起来是医院的病房。
医院的大铁门上,挂着一块字迹斑驳的牌子:“十九区三号医院”。三楼的窗户旁边,一个红色的十字架非常醒目。
院子里的病人不多,只有两三个人在院子里走动,门口还站着个保安。
夜枫把自行车停了,却不敢往里面走。这种地方他没有来过,不知道应该怎样进去。
夜仙儿背着手,很大大方方地就走了进去。她到了院子里回过头来朝夜枫招了招手,夜枫这才推着自行车进了院子。门口的保安一直看着他的自行车,没有出口阻拦。院子里到处都是刺鼻的药水味道,也许就是阿驿说的福尔马林。这种劣质的消毒药水,以前十九区经常用到。
“枫哥,现在怎么办?”夜仙儿低头问了一声。
“我也不知道啊,要不随便转转?”
“这里不可以随便乱转,只能在窗口卖点药,看病要登记挂号才能进去。”
夜枫抬头看了看,台阶上有几个不大的窗口,一个写着药房,一个写着挂号。两个窗口里面是连通的,只有一个护士坐在里面。
在一楼中间有个小通道,直通医院后面的院子。
胖胖的护士和阿驿一样,穿着一个白大褂。她很快就忙完了,抬头看着院子里的两个人:“你们要买什么,要买就早点,一会儿我回家吃饭了。”
夜枫见没有任何机会,只能推着自行车对夜仙儿说道:“我忘记带钱了,要不先走吧?”
听他们这么说,护士站了起来,伸手开始关窗户。
就在这个时候,人贩子骑着一个三轮车,车后面还坐着两个人,从大门隔壁冲过去。
人影只是一闪就晃过去了,夜枫仔细回忆着刚才的画面:“不对,车上有一个小男孩,这家伙又下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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