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斌的爱人叫徐兰芬,住在宣纸厂的家属院,母女俩和江华一样,刚做完笔录。
华斌的突然去世,这让这对母女措手不及,家里一下子没了主心骨,她们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先送你们回去吧。”
江华走到路边,打开车门。
这辆车是苏芷柔公司的公务用车,他在派出所做笔录时,打电话让司机开过来的。
“谢谢江校董。”
华蕊擦了擦眼泪,勉强一笑地道谢。
她今年读大二,原本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但是现在这个家庭,一下子变得支离破碎。
“我比你大不了几岁,你喊我江哥就行,老是校董校董的喊着,听着挺别扭。”
江华送这对母女回去,除了想了解华斌的情况,也想去宣纸厂看看。
他之前听甘甜甜提过一次,说至诚地产想要收购宣纸厂。
母女俩有些茫然地坐到江华车内。
江华启动车子,向老城区的宣纸厂开去。
九十年代,正是国内经济高速发展的时期,城市几乎每天都在变样。
一段时间没回来,江华就感觉省城变化挺大的,到处都在搞建设。
“徐阿姨,我听说宣纸厂效益不好,市里准备打包出售?”
江华没有一上来,就聊华斌的事情,这样不太礼貌,也容易刺激都坐在后排的母女。
“是的,厂子连连亏损,职工的工资都发不出来,老华因为这事儿,没少操心,他之前还说,等厂子卖了,他肩上的担子就没了,可以在家好好陪我们母女,可是……”
徐兰芬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
“月有阴晴圆缺,华厂长的事情,是谁也预料不到的,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呀,市里不是已经答应,解决工资问题了吗?”
江华对华斌的死,还是不能释怀。
他前面刚劝了一句,后面人家就在他面前跳楼摔死,不把这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他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
“他最近经常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在一起打牌,为了这事儿,我们没少吵架,也许我不该管他的,他心情不好,找人打牌解闷,也没什么。”
徐兰芬用充满自责的语气说。
“华厂长,最近是不是跟人结过仇呀?”
“不会的,我爸这人,大半辈子都在与人为善,不会跟人结仇的。”
江华旁敲侧击了几句,见这对母女,也说不出华斌为什么要自杀,心里有些郁闷。
车上的气氛有些沉默,后排时不时传来,母女低声抽泣的声音。
江华心里也堵得慌,也看着要过年了,却发生这种事情,哪怕他这个局外人,也能感受到后排母女的凄凉和无助。
“华蕊,你也别想太多,如果经济上有困难,我可以跟学校打招呼,帮你减免学费。”
他打破沉默的气氛。
“谢谢江总。”
后排母女抽泣着感激。
半个小时后,车子开进宣纸厂,这是个有三十多年历史的老厂子,以前也辉煌过,不过随着市场经济浪潮来袭,和大多数的国有企业一样,逐渐走向没落。
“至诚地产不是在和你们谈收购么,按道理来讲,职工拖欠的工资,应该由他们承担的。”
开进厂区后,江华减缓车速,用漫不经心地语气问。
“关于收购价格,一直没谈拢,那边给价太低,市里不同意,就僵持住了,现在出了这事儿,哪怕想把厂子卖个好价钱,看来也难了。”
徐兰芬哀声叹息,说着说着,又小声抽泣起来。
江华若有所思,在开车过来的路上,他就在心里分析,华斌一死,除了会让市里手忙脚乱,还有谁会在这件事情中获益。
刚才听徐兰芬语气,厂子情况变得更糟,似乎对至诚地产有好处。
他心里怀疑何至诚,不过这事儿没证据。
以前厂子效益好的时候,厂里盖了几栋住宿楼,作为福利房,厂子华斌也住在这里。
江华把车子停在楼下的时候,前面有一辆面包车停在那儿,几个描龙绘凤,满脸横肉的社会人,蹲在面包车旁边吸烟。
“徐阿姨,华蕊,我就送你们到这儿,有什么事情,你们可以跟我打电话,小蕊是我学校的学生,我肯定会帮忙的。”
江华坐在车里说。
“谢谢江总,你真是个好人。”
母女俩千恩万谢的下车。
在母女俩下车后,江华坐在车里,点燃一根烟。
华斌的死,依旧笼罩着一层迷雾,他妻子和女儿,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自杀。
突然,他眼神一凝,丢掉手中香烟,打开车门。
他看见徐兰芬母女在走进楼道时,被面包车旁的几个社会人拦住,双方拉拉扯扯,似乎在争吵什么。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看清楚没有,这是你丈夫白纸黑字写的欠条,是不是他的手印和签名?”
一个满脸麻子的家伙,嘴里歪歪斜斜叼着一根烟,抖着手里的一张欠条。
“不可能,华斌怎么会欠三百多万,这绝对不可能!”
徐兰芬拼命摇头,情绪有些崩溃。
“你丈夫可是把房子,都抵给我们了,看在他刚死的份上,我们也不把事情做的太绝,安安心心,让你们母女过个年,过完年后,我们就来收房子。”
“另外这三百万,人死了债不能消,你赶紧找亲戚朋友,想想办法。”
高个麻子脸身后,走出一个留着锅盖头,穿这一身貂皮的胖子,拍了拍徐兰芬肩膀。
“不可能,华斌不可能欠这么多钱……”
徐兰芬崩溃地瘫坐在地上。
江华赶过去的时候,这几人瞥了他一眼,擦肩而过,上了面包车扬长而去。
江华皱眉盯着远去的面包车,愣了半分钟,才转身和华蕊一起,把徐兰芬扶起来。
“怎么会这样,不可能……”
徐兰芬精神受到严重打击,眼神恍恍惚惚,整个人看起来有些不正常。
对方这个样子,江华也放心不下,只能和华蕊一起,扶着她上楼。
华蕊俏脸惨白,心里多半也很不好受,但她比母亲坚强一些。
“你爸欠债的事儿,你们之前一点都不知道?”
进门时,江华犹豫问了一句。
“他没说过这事,太突然了,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华蕊几乎把嘴唇都咬破。
徐兰芬精神恍惚,一直喃喃自语,不得不让人担心她的精神状况。
在两人的搀扶下,徐兰芬被动坐在沙发上,眼神毫无焦距,别人说话,她也不理。
“我来照看徐阿姨,你去你爸房间找找,看他有没有留下什么。”
江华总觉得这事儿,透着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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