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4章 睁眼看世界（二）

    京城繁华的大街上，报童用清脆的嗓子推销报纸。
    “卖报，卖报。
    大皇子苏蜀初到朝堂，告知百官，海外即为富庶，地上随便捡黄金。”
    “卖报，卖报。
    内阁大臣林文静告发户部尚书古千道涉走私大案。
    皇帝陛下怒罢古千道官职，令三法司会审，尽快解决这个大案。”
    路过的商贾百姓，听到报童的大声叫卖。
    有人对报纸上的事情感兴趣，立刻驻足递给报童几枚铜币，买一两份报纸。
    趁着上班途中阅读报纸的内容，这将是他们一天少有的乐趣。
    京城的百姓，相对于帝国其他地方，他们包里的银子更多，每天买几份报纸，完全能消费得起。
    两名穿着大衣的读书人，他们手里拿着小暖炉。
    其中身材高挑的人，他看到报童小脸冻的红扑扑，依然在卖力的叫卖。
    他走上前，拿出一张十文的纸币，递给报童道:“给我来一张《炎黄日报》，其余算是给你的小费。”
    报童听闻，双手捧着递出一张报纸，立刻鞠躬道谢道:“谢大人赏赐。”
    两名读书人走远，较为瘦小的读书人，劝道:“华章兄，你现在还靠着给报纸写写文章过活。
    何必每次买报纸，都给报童打赏。
    我要抽钱买报纸，华章兄还不愿意。”
    赵华章看向好友，他无奈地说道:“伯纳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
    我爹在战场牺牲，小时候只剩下病弱的母亲与年幼的我。
    我爹的抚恤金，我娘又执拗的要留下来，用来给我读书娶媳妇。
    那时候我就在京城卖报，赚一些钱贴补家用。
    那时候最开心的事，就是卖报时，有人会给我赏钱。
    再说咱们从国子监毕业，分配到工作，那就有俸禄，何必在意这一点小钱。”
    李伯纳指着前方酒楼，说道:“国子监太闷了，今日林大人和李大人都没有时间来国子监授课。
    我们上午可以轻松许多，前去酒楼喝点小酒，放松一下。”
    他们走进酒楼中的包厢，周围酒客听到两人的话语，他们都露出羡慕的眼神。
    这两人正在国子监学习，他们就是今年科举高中进士，从国子监毕业，很快就能成为知县大老爷。
    赵华章把报纸放在桌上，语气轻松的说道:“咱们这届进士很有福，大部份人都能评定七品官，成为知县、县丞或是县里衙门的主官。
    从七品与正七品之间差距，可以靠勤奋弥补。
    八九品官与七品官之间可有一道天堑，没有能力和背景，再有本事的人，也需要蹉跎五年。
    人生有几个五年，也许这五年就是知府和巡抚之间的差别。”
    李伯纳听到这个消息，他面露震惊之色，脱口而出道:“这怎么可能？
    华章兄不要安慰我。
    我的本事自己知道，不受国子监授课的诸位大人喜欢，课程得分都不高。
    华章兄有希望留在京城，成为一名高贵的京官。
    锻炼几年之后，外放至少是知府起步。
    我就没有华章兄这么大的本事，只希望成为大县强力衙门的八品官，这样还能升得更快。
    要不然这一辈子望到头，知府已经是高不可攀的终点。
    华章兄的起点，却是我的终点，这就是人生啊！”
    赵华章指着《炎黄日报》的次条说道:“户部尚书古大人牵扯到走私大案，南方其余地方不清楚。
    如果这个案件确实无误，广西官场必会迎来大地震。
    林大人所言，这次的走私大案必然是窝案。
    广西官场地震，大量的官员落马。
    这会空出来大量的职位，高层的职位咱们肯定无法惦记。
    但正七品与从七品职位大量空缺，只要成绩不是烂到底，人人都有希望。
    我们获得七品官职位的概率，总比底层的小吏要大很多。”
    李伯纳听到赵华章这么说，他也是顺利考取进士的人，反应一点也不迟钝。
    他立刻就认识到，赵华章所说的事情，极大概率会真的发生。
    李伯纳立刻激动起来，抱拳感谢道:“华章兄，听到你的解释，我又变得信心十足。
    今后的日子就叨扰了，大人们讲的课听不懂，我会向华章兄请教。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一定要把握住，要不然后悔一辈子。”
    李伯纳看到小二端着酒过来，他立刻拿起酒壶，亲自给赵华张斟酒。
    他随后端起酒杯，向赵华章敬酒。
    李伯纳心中变得通透，压在心底的阴霾一扫而光。
    内阁大臣林文静亲自出手，无论是古尚书涉及这个走私案有多深，能否真的被治罪。
    但有一点确凿无疑，广西确实爆发了规模庞大的走私案。
    林文静林大人如果连这一点都能查错，他也就不配进入内阁。
    李伯纳喝完酒，他感慨道:“《炎黄日报》确实很重要，不看报纸，不了解朝堂的变化，那要错过很多机会。
    有时候选择比努力更重要，现在我得到赵兄的指点，选择好正确的方向，并向这个方向努力，一定能取得出乎意料的收获。
    《炎黄日报》编辑部，就应该把这件事放在头条。
    这些人趋炎附势惯了，为了巴结大皇子，把那么无聊的事情放在了头版头条。”
    他有一句话不适合说出来，那就是鄙视《炎黄日报》编辑部。
    大皇子还没有成为太子，他们就上赶着巴结，一点文人气质都没有。
    赵华章把杯中酒一饮而尽，他摇摇头说道:“伯纳兄，你这可就是看错了。
    我们之后的荣华富贵，与大皇子苏蜀今日所说的话，密切相关。”
    李伯纳听到赵华章这么说，他。正在举起酒杯的手，立刻在半空中停顿。
    他有些不解的询问道:“华章兄，这是怎么回事？
    华章兄是怎么从这张报纸上的内容，推测出来这个结果。
    我怎么什么情况都没有看出来。”
    李伯纳是一个社牛，他擅长维持人与人的关系，不擅长判断各种事情的走向。
    当时他就看出来赵华章非是池中之物，但他人比较社恐，身边没有任何一个朋友。
    李伯纳立刻凑了上去，他以真诚换真诚，他和赵华章处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他按照长辈的教导，来到京城多交朋友，这步棋真的走对了。
    赵华章知道李伯纳的水平，他说复杂的东西，李伯纳都听不懂。
    他只能放下酒杯，用筷子指着重要的内容。
    “伯纳兄，我们之前对于海外的情况，帝国周边了解的还比较清楚。
    我们知道印度在哪里，傅修诚巡抚是怎么样收服印度。
    我们知道波斯就在帝国的西方，唐代时波斯还能与我们争夺西域地区，现在已经衰落到只能死守自己的地盘。
    帝国的海外行省，我们也有渠道了解。
    但海外具体是什么样子？西方诸国有哪些特点。
    除了一些商人平时闲谈，流露出不知是真是假的东西。
    帝国官方层面，一直都没有详细情况的披露。
    我认为帝国之前对于整体战略有些摇摆。
    帝国不知道是优先陆上战略，还是优先海上战略。
    优先陆上战略，东方已经无路，只能向西方扩展边疆。
    进攻俄国、波斯、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等国。
    同时占领海外行省周边地区的领土，这是以陆战为主，依然归入到陆上战略。
    海上战略，那就是掌控海上的战略位置，在海外多建立基地，大力兴建海军。
    这标志着帝国在西方战线，不会出现大规模战事。
    之后的战争会以海军为主。
    现在《炎黄日报》大幅报道大皇子苏蜀给群臣介绍海外情况。
    这是帝国已经下定决心，全面转向海上战略。”
    李伯纳看到赵华章侃侃而谈，他很是佩服，但这些话基本没听明白。
    他自罚一杯酒，道:“华章兄，你不要再讲帝国战略等大道理，我对于这个情况根本看不懂。
    华商兄简要说明，在这里我们之后有什么机会？”
    赵华章不由自主，就把李伯纳当做可以正常交流的人，但这实在是强人所难。
    他换了换口味儿，喝下一杯南洋流行的甘蔗酒。
    这才用李伯纳能听懂的语言说道:“伯纳兄，帝国的战略方向转移，那能带来的利益太多。
    大皇子苏蜀有一句话说的对，我们今后都要睁眼看世界。
    随着帝国战略确认，帝国必定会放松一部分限购的商品。
    帝国的商品吸引力太强。
    我们今后会接触越来越多的外国人。
    无论是藩属国的人，还是波斯人、奥斯曼土耳其人、西方人，他们都会前来帝国做生意。
    擅长与外国人接触，了解外国事务的官员，他们必定能获得更多的提拔。
    大皇子苏蜀在朝堂上，喊出要让帝国的文武百官睁眼看世界。
    这个提议，获得了皇帝陛下的支持。
    今后仕途晋升，又多了一个能让皇帝和上级注意到的才能。”
    李伯纳这次真的听懂，他酒都醒了一半，开心的说道:“我们一定紧跟朝廷的政策，要睁眼看世界。
    按照华章兄的判断，朝廷已经解除对海外信息的封锁。
    今后必定能见识到，更多介绍海外情况的书籍。
    我今后要多读一读这些书籍，尽量让自己成为外国通。”
    赵华章与好友吃着酒楼的饭菜，谈论着下午听课时，应该注意到的事情。
    他没有与李伯纳谈论更可怕的一件事，李伯纳根本就听不懂。
    朝廷提出睁眼看世界，这不只是号召商人多去外国做生意。
    对于官场，这可是翻天覆地的大地震。
    朝廷战略方向的转变，不只是减少向西部的扩张。
    朝廷也会同步减少军事冲突的可能，特别是发生在本土附近的冲突。
    而是派遣海军，以各大岛屿为中转站，直接敲开地方的国门。
    这样投入到的军费少，还能取得极佳的效果？
    这等于当地官员，一直需要掌握的战争后勤工作，可以放一放。
    朝廷对于官员的考核，更多集中在维持地方稳定与发展地方上面。
    同时因为帝国西疆打仗的概率急剧降低，大量的军官会提出转业，成为治理地方的文官。
    这两种原因叠加，官场的生态必将发生极大的变化，一些之前缓和的矛盾，也会快速激化。
    赵华章为了明哲保身，他要找到一个安稳的靠山，这才能减轻之后的影响。
    他叹口气道:“多事之秋，多事之秋啊！
    但整体而言，对帝国却是一件大好事。
    近年因为工商业大发展，国内的矛盾已经积累的很严重，一些地方上的小问题层出不穷。
    现在朝廷让所有人都睁眼看世界，意志不坚定的人或是没有人生目标的人，必然会有人被外面的世界吸引。
    他们选择前往外国，少有成功者，大部分人失踪在异国他乡。
    这些人离开帝国，矛盾也带离了帝国。
    帝国能获得喘息的机会，及时调整国内的问题，那还有希望挽救。”
    赵华章读书之余，他就喜欢前往京城周边的工厂乱窜。
    他看到京城周边很多工厂，只顾生产这产品，完全不担心产品的销路。
    他们只要联系贸易商，厂子里堆积的产品，很快就能清理干净。
    这样很多厂子严重依赖经验，觉得无论生产出多少产品，都能把它卖掉。
    他们扩产之后，却突然发现产品不好卖了。
    赵华章觉得这绝不是京城独有的事件。
    京城因为第一批次享受科学家研发的新技术。
    这里工厂技术水平都不差，不是产品质量不好的原因。
    卖不掉产品最可能的原因，那就是市场已经饱和。
    赵华章没有能力，解决他看到的问题。
    但他想到朝廷急切拿出地球仪，宣传海外的富庶。
    朝廷应该是想以拖待变，希望在这期间能寻得解决办法。
    赵华章认为人类的历史有相同之处。
    他希望之后能看到其他国家的历史，寻找其中的灵感。
    如果他有解决这种问题的方法，一定能获得皇帝陛下的嘉奖。
    朝廷推行让文武百官和百姓睁眼看世界，那也是用心良苦。
    赵华章因为他这个进士，都能分析出这个政策，想要达成的一些目的。
    他认为朝中经验丰富的朝廷命官，他们必然也能从中看到皇帝陛下想表达的意思。
    他就是不知道，商人和底层的百姓，对于这件事情的看法。
    随着报纸的传播，这个事件会逐渐发酵，再加上帝国各地已经接通有线电报。
    再有十天左右，就能看到这篇报道的威力。(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