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8章 归途（四）

    渡轮的船舱内，几人相谈甚欢。
    他们都谈论自己了解到的一些情况，不涉及帝国机密，又是普通人不太了解的事情。
    褚盛就给这些人简略介绍，欧洲各国的历史与复杂的关系。
    渡轮到岸的气笛声，打破了几人的闲谈。
    他们走上甲板准备下船，蓝科双手抱拳问道:“几位兄弟一见如故，你们的目的地是哪里。
    我的目的地是京城，如果顺路，我们同乘一辆火车。”
    “真不好意思，我要在港口转乘前往暹罗的渡轮。”
    “只顺一小段路，我要在贵阳下车。
    前往锡兰岛追捕逃犯，逃犯却逃向了非洲。
    我还不知道回去怎么交代。”
    褚盛拱了拱手，道:“蓝兄弟，咱们二人顺路，我也要前往京城。
    正好对这段路不熟，还要仰仗蓝兄弟带路。”
    蓝科高兴的说道:“褚大哥与我同路，这真是太好了，我们这一路可以畅聊。”
    他能看出来褚盛的职位不一般，能带着师爷从欧洲返回的官员，绝对是他需要仰望的官员。
    在官场上就要多交朋友，谁知道遇到难事时，哪个朋友能拉他一把。
    他们走下渡轮，来到缅甸南方的小城静安。
    蓝科介绍道:“这座小城彩珠，名字可是缅甸总督刘志勇所起。
    刘总督平生最爱起名字，他认为缅甸各地的名字奇怪，把很多地方的名字都更改。
    缅甸的首府已经迁往铁路的中心，这座新城命名为靖安。
    我们就是要雇佣马车前往靖安，乘坐火车回到帝国本土。”
    褚盛看着缅甸大街上的行人，听蓝科介绍这里的情况。
    他感慨的说道:“缅甸这里的情况，与我离开帝国时，了解到的情况确实有所差别。
    我离开时，有线电报就较为发达。
    这座小城有没有电报局，我要给家人发一份电报。”
    蓝科神色一愣，双手狠狠的一拍，发出啪的一声巨响。
    “电报已经触及到帝国的每一个角落，只要是县城或是重要的军事关隘，都有帝国设立的电报局。
    橡胶产量节节攀升，橡胶加工技术的进步，学者们制作出海底电缆。
    八个月以前，第一条海底电缆从福建拉到台湾，又经过琉球前往东倭。
    这条电缆顺利联通，开启了海底电缆建设的狂潮。
    除了锡兰岛这种离我们领土太远的岛屿，哪怕是吕宋岛都能直接和大华本土通信。
    现在只要舍得钱，不出门就知天下事。
    就是发电报太贵了，每经过一个区域电报中心局，每字就增加一银币。
    从缅甸这里发往京城，一个字就要五银币。
    发一条消息，一个月薪俸就没了。
    不是豪富之家，不遇到紧急的事情，谁都不会轻易发电报。”
    褚盛惊叹于电报已经铺设到帝国绝大部分领土。
    信息以光的速度传递，任何一个地区发生变故，都能及时传递到中枢。
    朝廷能以最快的速度作出反应。
    重要的地区又连通着铁路。
    有这两种利器，缅甸这种远离本土的地区，再也无法分离出去。
    褚盛之前还担心，帝国领土面积太大，极难长久统治占领的地区。
    电报昂贵的费用，也让褚盛吃惊。
    一个字五银币的费用，这绝不是给平民用的联系方式。
    哪怕是富商，他们用一次也肉痛，只能传递最紧急、最重要的信息。
    褚盛拱了拱手，道:“蓝兄弟，你对这里较为熟悉，雇用马车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我前往电报局，发完电报之后，在电报局门口等着你们。”
    蓝科听到这里，他就认为褚盛想要支开他们，独自前往电报局。
    他这人极为识趣，别人有些小秘密不愿意透露，他也不会追根究底。
    蓝科抱了抱拳说道:“雇用马车的事情就交给我，我知道这里哪些车行的信誉较好。”
    褚盛抱拳回礼，他让师爷雇用马车，前往电报局发电报。
    他们接受马车夫热情的服务，来到金碧辉煌的电报局。
    大门处挂着的琉璃电灯，在白天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光芒。
    只是这一个灯具，就能说明电报局的富庶程度。
    褚盛来到电报局，让师爷叫来这里的主管。
    他看着电报局的大厅，这里有很多穿着华丽的人，他们用纸书写着内容，让发报员及时发出去。
    任何消息都有时效性，商人们能早一点得到市场的风向，他们就能赚取到庞大的利益。
    褚盛看到电报局主管到来，他出示自己的官印。
    官印极难造假，可以作为身份证明。
    褚盛被电报局主管迎到包间中，他语气平淡的说道:“”
    “我要使用电报，给皇宫和内阁发报。”
    电报局的主管，已经验明褚盛的身份。
    官员因为公务，都有权利使用电报。
    他们电报局，只负责发送和接收电报，不对电报内容的真假负责。
    电报局主管带着褚盛，来到一间装潢更好的工作间。
    这里偶尔响起滴滴嗒嗒的声音，电报机正在接收由缅甸电报中心局，转发过来的电报。
    电报都是由区域中心汇总，区域中心传递到另一个区域中心，或是转发到下属的电报局。
    褚盛听到电报局主管说明，设备已经调试好，现在就可以发报。
    他拿出几页纸，让电报局按照纸上的内容发道。
    电报局主管看着纸上的内容。
    开头是发报人名字和一个复杂的编号。
    电报的内容看上去有些杂乱，充斥着大量的秘文。
    【两岸猿声啼不住，天生我才必有用】
    【牛和鸡用胡萝卜收买熊，他们准备去劫掠兔子】
    电报局主管看到这些秘文，他一点都不意外。
    这不是专线，而是公开的线路。
    电报机发出来的电报，电报中心局组成的区域网络，每一台电报机都能接收到同样的内容。
    重要性的内容，都是采用秘文发送。
    不知道解密的方式，其他人获得电报内容，他们也是一头雾水。
    褚盛看到电报发出去，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份电报简要说明英吉利、法兰西、俄国三国达成密约，他们准备挑起与大华帝国的战争。
    褚盛可以死在路上，这份消息必须送到中枢。
    他为了保证消息的传递，做了很多准备。
    褚盛衣服的夹层里，就用橡胶包裹一份秘文，哪怕是他出意外，只要留下全尸，就能把消息传递出去。
    他真的尸骨无存，离开之前也特别交代卫元胜。
    听闻他出意外的消息，要及时派人把三国密约的相关消息传回国内。
    ………………………………
    褚盛自费发了一份报平安的电报给家人。
    他一脸肉痛的站在电报局门口。
    发电报的费用太贵，哪怕是他这种收入，都感觉到肉痛。
    蓝科已经找好马车，他看到褚盛肉痛的表情，就知道他给家里发送电报。
    他走过来道:“褚大哥，我已经雇用好马车，我们这就启程。
    靖安出发的火车，每隔三天有一列班次。
    我们走得快一些，就能正好赶上一列火车，要不然只能再等三天时间。”
    褚盛点点头，道谢之后登上马车。
    一共五辆马车向着靖安前进，褚盛蓝科等人坐在第一辆，师爷和侍者乘坐第二辆和第三辆，后两辆马车运送行李。
    马车在水泥路上高速飞驰，不断超越一辆辆载重慢行的骡车。
    蓝科打破沉闷的气氛，说道:“褚大哥，电报除了贵，它无一缺点。
    发电报方便快捷，家人都知道我们的近况。
    这不像以前那样，还需要写信联系家人。
    可能我们都回到家里，信件还在路上。
    这几年电报发展的很快，电报局遍布帝国领土的大部分角落。
    只要知道家人朋友的落脚点，就能给他发一份电报。
    就是价格太贵，平民百姓一年攒下来的银币，都不够发送一份电报。
    如果能降低价格，一字一铜币，这肯定会受到平民百姓的欢迎。”
    有人赞同道:“蓝兄说得对，我在报纸上就看到，皇家科学院正在解决一根电缆发送多种信号。
    现在成熟的技术，一根电缆只能发送一组信号，电缆和电报机的价格就极为昂贵。
    等到技术被攻破，电报的价格一定会打下来。”
    褚盛也赞同这个观点，他们一路闲聊着报纸上的时事。
    时间缓缓过去，马车驶入一座巨城。
    这座城到处都是钢筋混凝土建筑，它与其他地方的木质建筑格格不入。
    褚盛走在城中，他这一路也在观察缅甸这里百姓的情况。
    最底层的百姓，他没有接触到，不知道这些人的生存环境。
    道路上的商队和城中的居民，很多人从面貌上就能看出来，他们都是这里的土著。
    但这些人已经融入到社会之中。
    他们说着带口音的汉语，生活场景与褚盛印象之中的帝国小镇居民，没有多大差别。
    蓝科看到褚盛一脸惊讶的样子，在观察靖安城的情况。
    “褚大哥，你这些年在海外生活，不知道国内变化的速度有多快。
    我离开家乡一年多，回到家乡看望父母，都对家乡的情况有些陌生。
    这些海外总督府，发展的速度较慢，但也飞速的蜕变。”
    褚盛点点头说道:“百姓追求幸福的动力，那是谁都挡不住。
    只要不把他们束缚在土地上，他们爆发出来的力量，将会震惊世人。
    这句话是我在国子监听皇帝陛下讲课时，印象深刻的一句话。
    帝国现在的变化，正在印证皇帝陛下的高瞻远瞩。”
    褚盛这句话说出口，立刻得到所有人的赞同。
    他们很快乘坐马车来到火车站。
    这里人流如织，到处都是扛着包裹的小商贩。
    蓝科介绍道:“正是因为这里通铁路，票价还十分便宜。
    本土的小商贩，都喜欢来这里贩卖一些小商品，并带回去一些特产。
    总督府为移民提供很多福利政策，还有一些人是来这里考察，准备全家移民。”
    褚盛与同行的人，聊着国内的变化。
    他派遣师爷去排队购买，前往目的地的火车票。
    蓝科拿着火车票，语气轻松的说道:“我们这次的运气很好，今天十点火车就会出发，咱们快点去登车。”
    他们前往候车站登车，这里只有一辆火车，那就是前往昆明的火车。
    褚盛在登车的途中，他观察着这辆火车。
    火车的样子，与他离开帝国时乘坐的火车，有了极大的差别。
    最明显的变化是火车头，四四方方的火车头，看着有种工业的美感。
    火车车厢的数量也明显增多，可以拉更多的人和货物。
    褚盛登上火车，火车厢内非常宽大，两条并排的桌椅，走廊的空间也很宽阔。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上，透过玻璃窗，能看到外面的景象。
    他们等待不久，火车发车的气笛声响起。
    火车碰撞铁轨，发出巨大的声响，它以比马车快数倍的速，沿着轨道疾驰。
    褚盛与朋友聊天，时间过得飞快，火车很快停靠在昆明火车站。
    朋友们的目的地都不相同，在火车站的酒店举办离别宴。
    褚盛和蓝科同路，购买京城的火车票，他们踏上最后一段旅途。
    蓝科把行李放在床下，道:“褚大哥，这辆火车是直达京城的火车。
    它只售卖卧铺，我们这一路就住在火车上。”
    褚盛感觉火车已经开动，他坐稳身形，询问道:“蓝兄弟，帝国现在的火车技术已经能做到直接穿越大半个国土，蒸汽机还没有问题。”
    褚盛离开帝国之时，蒸汽火车开一个三四十公里，就要进行一次大修。
    这才几年时间，火车使用的蒸汽机，能直接从昆明开到京城，这太让人震惊了。
    蓝科解释道:“褚大哥应该不知道前几年的情况。
    船用蒸汽机能前往美洲，再折返回来，技术已经非常成熟。
    火车用的蒸汽机技术更成熟，正常跑一条线路还是没有问题。
    我在报纸上看到，之前蒸汽机容易坏，主要是加工精度不行、气缸较脆、密封性不好。
    这些问题都被逐步解决。”
    褚盛与蓝科闲聊，他要了解帝国这几年的变化。
    蓝科也好奇海外的情况。
    他们两人聊得很愉快，在火车上看着日升月落。
    褚盛听到悠长的气笛声，他看到窗外熟悉的建筑。
    火车已经抵达京城，他冲着蓝科抱了抱拳，约定下次见面的时间。
    褚盛立刻赶往内阁，他把手上的资料全部交给内阁大臣。
    他了解到，在缅甸发的电报，内阁和皇宫当天就收到。
    大华帝国已经在西北，作出了缜密的部署。
    褚盛在内阁领取了礼部右侍郎的官服和官印。
    他乘车来到自家的宅子前，看着熟悉的房门。
    褚盛留下两行热泪，他终于可以和家人见面。
    他想推开房门，却有些近乡情怯，害怕家中传来噩耗。
    褚盛思考片刻，他下定决心，推开了自己家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