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琦姐，来啦”吧台前的小哥机灵地招呼道
    “我看你们老板这次真下血本了”，宋琦一边应着一边坐下，“把你都带过来了，还真是不怕生意爆红啊”
    “琦姐就会说这揶揄我的话，我这算啥，走到哪都是混口饭的事儿，我们老板才是真的强，为了这酒吧，他工作了好几个晚上，平时都没见这么上心”
    “那还用说，这儿跟他亲儿子没啥区别，资本家的血脉都是灌注到骨子里的”，
    宋琦摇着手里的吸管，托着腮玩笑道，不过身下的不适却让她有了半份清醒，可能是今天忘记吃饭的缘故，让她的胃有些隐隐作痛
    正当她想俯下身掩饰痛感时，旁边的位子不知何时多了一人，她转头一看，原来是杨楚泽，“恭喜啊，杨老板，今儿你儿子满月”
    一旁的小哥听了忍不住发乐，“我看琦姐酒还没喝多少人倒是醉不少”
    “那这么说”，杨楚泽推了推眼镜，伸手去接小哥递来的酒，“它岂不是你干儿子？”
    “也算也算”，宋琦把手搭在台子上，吊儿郎当地瞎扯道，“干儿子是真漂亮，随他干妈”
    杨楚泽一笑，“这点倒抢得好”
    几句调侃之后两人恢复正题，“我看气氛还不错”，宋琦用力捏了捏冰冷的酒杯，指尖都有些泛白
    “嗯，今天这样的效果确实比预期的好，只不过之后的运营还要有些调整”
    “为什么？就一个晚上的时间能看出什么问题？”宋琦不解
    “今天人流量大的原因之一是之前老顾客的带动，加上酒吧新开业活动力度大，很多人只是图一个晚上的新鲜和实惠，之后如果恢复正常营业，重新回到和旁边的两个酒吧的竞争状态，我们可能并不会有太多的新主顾，相反还会被人比下去”
    杨楚泽嘴中尽是生意之道，果然是商人本色，言语间对金钱的操控与欲望拿捏得十分恰当，也难得他有闲情在这里和宋琦讲个一二
    宋琦云里雾里地听着这些，感觉又回到了中学时期昏昏欲睡的课堂，只不过腹部的疼痛倒清醒地牵扯着她，她扯扯嘴角，
    “听不懂听不懂，我就当个狗腿子，靠杨老板发家致富了”，这话不偏不倚，正好被路过的顾宸和威哥听进耳朵
    威哥抢先调侃，“这不是杨大老板吗，和我妹妹在这谈情说爱呢”
    杨楚泽倒是礼貌地回以微笑，客套几番后匆匆离席
    “威哥你们怎么来了？”瞄着杨楚泽走远，宋琦才回过头来问道
    “约了个顾客谈生意，顺便来给你捧捧场子”
    合着您老人家口中的捧场就是到处撮合我和别人啊”，宋琦气不打一处来，“人家这身份可别轻易开玩笑，惹出事情来不好处理，再说了”
    她缓缓举起酒杯，不屑道，“我都不急你们急什么，踏实过日子吧啊”
    “这有什么？”威哥不服气，
    “他看不上你，我还看不上他呢，刚才那句话不过是给他个面子，他装个什么劲儿，你看看人家顾宸，人长得不错做事又靠谱，起码在我身边，我是一百个放心”
    宋琦这才注意到旁边的那人，他倒安静，半天不吱一声，不看见那张帅脸还好，一看见胃又扯得厉害。宋琦将手中凉飕飕的杯子一饮而尽，任它来个翻江倒海，心里满是与命运和身体的抵抗
    “你这孩子喝那么急干什么”威哥见状，赶紧下气，“哥就是随口一说，你别往心里去”
    “我才没往心里去，我是被人气的”，宋琦一记白眼，瞟到始作俑者，他依旧无动于衷，沉着眸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威哥不解，“又跟我在这打哑谜了不是”
    “走吧走吧，都忙你们的发财大计去，别扰了我一个人的清闲”此时的宋琦迫不及待地下了逐客令，因为她害怕脸上冒出的细细的冷汗被人看到
    送走了威哥一行人，她再也忍不住，强撑着身子扶着吧台，颤悠悠地走着
    “琦姐，怎么了这是，要不要叫人来”，一旁的服务生关切地问着
    “没事儿，你忙你的，我这是老毛病—”
    话还没说完，就被人从背后穿过腰肢轻轻扶住，她来不及思忖是谁能拿捏这么合理的力度，耳边就传来熟悉的声音，
    “怎么还是没学会照顾自己？”
    那声清冷、凛冽又带着炙热的气息让宋琦瞬间惊醒，她直起身子，挣脱出来，一脸冷色，“你丫住马路吗，管这么宽”
    此时的江哲琛带上银丝眼镜，一股斯文败类的样子，一如记忆中的他在青春里总是干净整洁，可是又少了些纯粹
    他轻扯嘴角，满脸的无奈，“别闹了，你胃疼本来就是老毛病还来喝酒”
    “谢谢你还记得啊，不过也请您该干什么干什么，我这里没有招待你的位置”，宋琦依旧不依不饶
    “小琦......”
    “我男朋友来了，我们先撤啦，祝您玩个尽兴”，宋琦一眼抓住从人群中穿梭而来的顾宸，扶着他的胳膊，小鸟依人的样子对江哲琛敷衍着
    “你不想见我也不用找这么烂的借口”，江哲琛瞥了一眼旁边男人的穿着，讥讽道
    “这一点你还真可以放心，我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一个理由去骗你”，
    胃里的绞痛更加强烈，宋琦咬着牙关反击，她忍不住偷偷捏了捏顾宸的胳膊，示意带她离开
    “走吧，回家”
    顾宸一点就通，他面不改色地搀扶着宋琦的胳膊，让她把全身力量加持在自己身上，看也没看对面摆着臭脸的江哲琛就带着宋琦出了这片喧嚣之地
    “第二次”
    出了门，顾宸将宋琦拦腰抱起，让她被迫与他直视，他揣度眼前这女人别扭的心思，盯着那双灵动的眼眸，不动声色地说道
    “切”，宋琦捂着肚子，嘴上却不饶人，
    “你是第二次，我还不知道我是第几次呢，叁位数开外了吧”
    顾宸轻笑，这女人疼得眉毛都皱了起来却仍不忘挖苦别人，他轻轻将宋琦抱进副驾，看她脸上罩上一层薄薄细汗，皱眉正色道，“带你去医院”
    “不用”，她靠在车窗旁，“就是没吃饭闹的，带我去医院还不如找个馆子喝点粥”，此时的她语气轻柔地像个孩子，像是祈求又像是置气，弄得顾宸没了脾气，只好老老实实地坐上驾驶位，驱车找到最近一家饭馆
    “老板，还有粥吗”，把宋琦安顿好，他转身问道
    “不好意思啊帅哥，最后一份粥刚卖完，您看看能点的别的吗”
    顾宸看向宋琦，等她示意，“那做个汤吧，是热乎的就行”
    听着老板对后厨吆喝的声音以及传来的锅碗瓢盆声，顾宸觉得，此刻他们虽然坐在一起，却像隔了一个时代般遥远。
    这种距离，不是年龄和见识之间不可逾越的沟壑，而是两人各自身在曹营心在汉的默契，他们默不作声，却胜似有声，绝口不提白天的争论，却又不知如何将矛盾巧妙化解，既然都是有所保留，一方主动便是迈出最重要的一步吧
    “好点了吗”，顾宸试探
    “嗯”，可能闻到了饭香味，让宋琦的肠胃有了些许期待
    “来咯，两位小心烫，祝你们用餐愉快”，老板掬着笑容看向他们
    “谢谢”，异口同声地回答倒让气氛又变得微妙
    待老板离开，顾宸起身拿起餐具，小心翼翼地从热气腾腾的锅里盛出滑嫩清沁的汤汁，稳当地放在宋琦眼前
    宋琦看了顾宸一眼，心里也不好一直别扭，她轻轻抬起手，去握住碗中的勺子，慢慢转动着，随后舀出一勺，放在嘴边轻轻吹气，而后送入口中，虽说只是浅浅一口，但她的胃好似中了魔法般神奇，之前那不可忍耐的绞痛开始有所缓解
    “你不喝点吗”，宋琦抬头对上那深不可遂的眼眸，这种眼神传达给她的不单单是他在思考，而是这种思考掺杂了太多感情，她看不清，这个男人有时总是神秘地让人捉摸不透
    顾宸回过神，他摇了摇头，随后抱拳于胸前，靠在椅子上，右手似有似无地摩挲着左臂的纹身，这动作像极了那晚结束后他亲昵地抚摸她的后背一般耐心又极致
    宋琦不适地咳嗽了一声，可也却并未引起顾宸的注意
    “这句话的意思是永不消逝的爱人”，他低头望了一眼那排字母，随后与她对视认真地说道，
    “你说得对，她确实一直活在我心里，不管现在还是未来，在我记忆里，永远有她的位置”
    看到他毫无掩饰地打开了心扉，宋琦心里泛起一阵酸涩，她羡慕顾宸能够无所顾忌地表达自己的感情，可她却唯唯诺诺地活在江哲琛的阴影里，一面放不下对他的痛恨，一面不敢直视自己对顾宸的情感
    “我没有强迫你也要成为和我一样的人，毕竟我也算不上什么一清二白的好男人，但是宋琦，你要知道，虽然坦荡避免不了直对的打击，可和我在一起的时间，我希望你也是真心的”
    “你说得轻巧，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起码我现在做不到”
    “你以为我有多容易”
    听到这句话，宋琦好奇心大发，那句话莫名其妙地滚到嘴边，可看到顾宸那双黑眸，又硬生生地就着汤水含了下去
    “你又不是非我不可”，宋琦没好气地剜了他一眼，“那什么紫衣仙女什么清冷美人，不都和你熟得很，难道还不够你推心置腹？”
    顾宸听到这话，低头轻笑一声，“她们是我的朋友”，解释道，“可是你不一样，我总觉得会和你发生一些不同的事情”
    没有得到宋琦的回应，顾宸又接着问道，“所以你到底有没有感觉到”
    他说得认真，倒让宋琦有些发怔，手中的汤匙不经意间滑落，软软糯糯地回应着，“听着呢”
    顾宸听后会心一笑，只有宋琦自己清楚，诱惑她说出这样的话的不只是顾宸那一番推心置腹的交谈，更是她希望直视内心的恐惧与纠结的希冀
    “但是我不一定能做得很好”，宋琦略有些没底气地轻声说着
    “没关系”，顾宸倾身向前，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至少你肯迈出了这一步”
    “是吗”，宋琦一时间玩心大起，揶揄道，“那顾警官为了我能做什么改变呢”
    顾宸觉得宋琦像只狐狸，刚刚还很弱不禁风，现在却眯着眼睛想着捉弄人的小把戏，“我想做的估计还需要你配合”，顾宸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哦？，宋琦托腮，“说来听听”
    “首先，我应该有一个堂堂正正的身份”，顾宸掷地有声，“起码给我个理由去帮你解决你那头疼的前男友不是”
    如果有人能听到这微醺的夜晚吹来的阵阵微风，也一定会为了屋内传来柴米油盐的声音而期待未知又美妙的未来，
    如果有人能够同宋琦一起听到顾宸说出的这句话，也一定会像此刻的宋琦一样，忘记了呼吸，只记得，外面的风在吹，内心的悸动在放肆地波涛汹涌，眼前有烟花，大脑在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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